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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綮颜眉梢微动,道:“她说要考虑,事情没定下来。”
“一会,你就找个机会问问她可考虑好了。依娘看,静尘不会拒绝你的。”安隅笃定宋箬溪会同意。
陆綮颜点了点头,冷俊的脸上有染上淡淡的红晕。
“你回去后,每月或差人送封信来,或差人送点小玩意来给静尘,信上你多写些江湖上的小事,小玩意选那种精致讨喜的。”安隅教儿子如何讨好宋箬溪。
陆綮颜又点了点头。
“你送信、送东西过来时,别直接报静尘的名字,你就说是送给娘,娘会替你转交给她。”寺中众尼谨守寺规,不担心会传出闲话,但是寺中香火旺盛,来往的香客众多,人多口杂,安隅考虑到宋箬溪的闺誉,说出这番话来。
陆綮颜受教地再次点了点头。
安隅在屋外教子,宋箬溪在屋内睡得香甜,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宁静美好。
等宋箬溪小睡起来,安隅没去急着去念经,笑道:“我们来对对子,我出上联,你们对下联,看谁对得工整。”
宋箬溪和陆綮颜都点了点头。
安隅出上联,“寸土为寺,寺旁言寺,诗曰:明月送僧归古寺。”
陆綮颜想了想,对出下联,“双木为林,林下示禁,禁云:斧斤以时入山林。”
宋箬溪撇嘴,“安姨,你一开始就出这么难的拆字,我不会对。”
“又赖皮了。”安隅斜了她一眼,“你细细想想,必对得出来。”
宋箬溪沉吟良久,答道:“日立传音,音下心意,意寓:泉水滴石绕余音。”
安隅明眸流转,又说出上联,“红尘吾看破,破鞋破衣破帽,以破就破,破破破。”
“黔首尔当修,修身修性修心,要修早修,修修修。”宋箬溪对道。
“静尘此联对得工整。”安隅赞道。
“娘,另出一联。”陆綮颜不愿对此联,对佛经禅理,更是厌恶到极点。
安隅看了他一眼,也不强迫他,笑道:“路上行人,无雨无风常打伞。”
“林中飞鸟,有朝有暮不归巢。”陆綮颜应声对出。
安隅含笑颔首,她出上联,宋箬溪和陆綮颜对出下联,半个下午的时间慢慢的过去了。申时正,安隅要回房去念经,道:“你们且回房休息去吧。”
出了院门,见四下无人,陆綮颜问道:“你可考虑好了?”
“还有两年,我就及笄了。你若言而有信,到时候,记得带人来见我父母。”宋箬溪扬唇浅笑,虽然陆綮颜于她或许不是最好的选择,然事实她别无他选。
陆綮颜知她允了亲,眸底闪过一丝喜色,颔首道:“那日我必到。”
私下许亲,于礼不合,但是两人没有互送什么定情信物,不过是口头约定,就算万一被人知晓,两家只要一概否认,旁人到也拿不住什么大的错处。
宋箬溪的生日已过,陆綮颜就没有再继续留在寺中,于第二天清晨离去。碍于世俗之礼,宋箬溪没有去送他,只遣香绣带去一句话,“多多保重,一路顺风。”
陆綮颜一走,宋箬溪又恢复了往日的作息,稍有改变的就是每日爬山,一般都带上香绣或者香草。
那只小松鼠在院中养了几日,伤就好了。这天清晨爬山,宋箬溪提着笼子去放生,“走吧,小家伙,你自由了。”
小松鼠跳到一边,瞪着小眼睛看了看她,几个跳跃,就消失在树林之中。可是等宋箬溪和香草回到小院,却发现这小东西趴在院中的树上,还冲着她吱吱地叫。
“姑娘,这小东西已经回来一刻钟了,看来它是舍不得姑娘。”香绣边拿松子喂它,边笑道。
“师父说过,万物皆有灵性。”宋箬溪笑,“这小家伙听了这么久的梵音,说不定日后会修炼成精,来报答我们呢。”
古人多迷信,香绣和香草深信不疑,十数年后,因某人的姓名与这只松鼠同间,让两人一直觉得是松鼠感受到佛光,得已投入人胎,与姑娘相见。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小松鼠似眷恋着这份温情和善意,每天必来小院转上一转,在树中跳跃来去,吱吱的声音,给肃穆的寺庙,添了几分生趣。
七月二十日,陆綮颜派人送来了一套描彩的仕女娃娃。
“静尘,可喜欢?”安隅笑问道。
宋箬溪眸光流转,薄唇微扬,道:“安姨,这是你教他的吧。”
“我教他这么做,也要他肯这般做才行啊。”安隅轻轻挑眉“他送你娃娃,你要送他什么?”
“这娃娃又不是他送给我的,是安姨送我的,我要送谢礼也该送给安姨,才不送给他。”宋箬溪狡黠地笑道。
“这话说的极是。”安隅知她不愿落下与陆綮颜私相授受的行迹,让人说闲话,笑应道。
宋箬溪绣了一架莲花小屏风,让安隅转送给陆綮颜。陆綮颜将屏风摆在书案之上,日日相对。
八月二十九日,陆綮颜派人送来一封信,上面写着他参加英雄大会的事。宋箬溪发现陆綮颜说话惜字如金,但这文笔不错,描写起来,绘声绘色,让本就有些武侠情结的宋箬溪热血沸腾,几乎想离寺而去,仗剑行走江湖,“好想去参加英雄大会。”
安隅柳眉紧皱,眼露嫌恶地道:“打打杀杀,没什么好看的。”
“仗剑江湖,快意恩仇。”宋箬溪拿着筷子挥动了两下。
“静尘,江湖有数不清的狰狞,充满了血腥和眼泪,血是败者的血,泪是弱者的泪,不是什么值得流连的地方。”安隅是养在深闺里的名门淑女,她的武功是在机缘巧合下学会的,她并不是真正的江湖人,遇到陆修齐后,才与江湖有了联系,可因为有了这个联系,令她饱受惊吓。这也是草莽出身的婆婆喜爱的原因,是以,她并不愿意让陆綮颜娶一个江湖女子,她希望宋箬溪能让陆綮颜远离江湖,但是宋箬溪对江湖的向往,令她大吃一惊,出言告诫。
看到安隅变了脸色,宋箬溪道:“安姨,我知道江湖险恶。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又不会武功,行走江湖一定死得很惨。”
安隅口颂佛号,道:“我只希望颜儿能平平安安的过一生,不需要他去当什么英雄。”
宋箬溪听懂了安隅的意思,给陆綮颜的回信上,对江湖事一笔带过,细细问他一些琐事,什么各地的小吃,什么人情风俗之类的。
日出日落,周而复始,立冬过后,天气一日冷过一日,铅云低垂,阴沉沉的,大雪将至。黄昏,豆大的雪粒子密集地打了下来,足足下了一刻钟,大片的雪花飘飘洒洒落了下来,象撕碎的朵朵棉桃,整整下了一夜,到天明,方渐渐小去。
宋箬溪洗漱完毕,裹着厚厚的粗布棉衣,揣着暖暖的手炉,出来看雪,白茫茫一片,屋顶、树梢都铺着厚厚的雪,冷冷的空气里带着淡淡的花香,这大雪天的,哪里来得清幽的花香?诧异地环顾四周,看到在墙角边插着一枝嫩黄色的腊梅花。
宋箬溪走过去,拨出那枝腊梅,放在鼻尖轻轻一嗅,好香,这送花来的人在哪呢?她抬头往屋顶上看去,没有看到上官墨询,嫣然一笑,这人跟小孩似的,玩起躲猫猫来了,扬声道:“墨询,谢谢你的花,改日你有空,我请你喝酒。”
院外,上官墨询听到这句话,想起去年,与宋箬溪对饮一事,眸光微闪,勾唇浅笑,转身飘然离去。
宋箬溪将腊梅拿进屋内,寻了个粗土陶瓶供着。天气寒冷,关门闭窗,屋中又放着炭盆,那花香被暖气熏得幽香四溢。
午后,慧谨突然过来了,看到瓶里的花,眸光闪了闪,问道:“你上哪里得来这枝腊梅花?”
“别人送的。”
“何人送与你的?”
宋箬溪见慧谨问得着急,心中一紧,片刻迟疑,道:“是墨询送的。”
慧谨眉梢微动,神色未改,淡然道:“你取《妙法莲华经》第三卷来给为师。”
“师父,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把腊梅放在院子里的,我没见着他。”宋箬溪不想听经文,苦着小脸解释。
“你取经来就是了,怎么学着这般啰嗦起来?”慧谨在蒲团盘腿坐下。
宋箬溪见状,知道今日这一劫是逃不过了,乖乖去书格上取来经书,在慧谨对面坐下,“师父,经书取来了。”
“念。”慧谨垂下眼皮,拨弄着念珠。
宋箬溪嘟了嘟嘴,无奈地翻开经书,念道:“尔时舍利弗踊跃欢喜……”
《妙法莲华经》这第三卷,篇幅长,字数多,念得宋箬溪口干舌燥,好不容易才念完,低着头道:“师父,弟子要是做错什么事了,请您直说,弟子改了就是,您这样拐弯抹角的,弟子太过愚钝,不知道做错了什么。”
“为师何曾说你做错什么了?”慧谨问道。
“那您好好的让我念这么一卷长经做什么?”宋箬溪不解抬头看着她。
“你身居佛门当中,不该诵经吗?”慧谨唇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师父,您闲着无事,要来逗我玩,也别挑下雪天呀,万一在路上滑倒摔伤了,可怎么办?”宋箬溪又好恼又好笑地道。
“为师刚收到静余从京中送来的信,太后日前下旨,命各府选出年满十三岁到十七岁,才貌双全的女子于明年二月送往京城,充盈后宫。”
听此言,宋箬溪倒吸了口冷气,“师父,您不会是想送我去参选吧?”
慧谨摇头,道:“静尘,为师知你的心意,怎么会让你去参选,但是宋家的人却有可能会送你进京。”
“师父,我不要去。”宋箬溪急了,她可不愿去那人间地狱。
“你莫心急,为师来告诉你这事,就是让你及早想办法,你只要不随他们回去,就躲过此事。”慧谨安抚她道。
“我那有什么好法子。”宋箬溪愁眉苦脸,瘪着嘴道。
“天寒地冻的,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慧谨说反话指点她。
宋箬溪眸中一亮,“师父,您是要我装病?”
慧谨双手合十,口颂佛号,说了两声善哉,起身出门自去。宋箬溪对慧谨这种欲盖弥彰的作法,哭笑不得。过了四五日,瓶中的腊梅渐渐凋谢,墙角又出现了一枝腊梅,却依旧不见上官墨询。
宋箬溪没怎么太过在意,高人做事自有高人的道理,普通人没办法了解,扬声对着空气道了谢。
过了十几天,算着宋家人差不多要来了,宋箬溪就开始装病。腊月十一的午后,珠圆和刘四娘她们几个才抵达净莲寺。两人一进门,就被满屋子的药味熏得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连忙用手帕掩住口鼻,跪下道:“奴婢无礼,请姑娘恕罪。”
“都起来吧,这事不怪你们无礼,是这屋子里的药味太呛人。”宋箬溪靠在床头,微眯着眼,声音虚弱。
“姑娘,你怎么会病得这么厉害?”刘四娘心疼地眼眶都红了。
“你们是怎么照顾姑娘的?怎么会让姑娘生病?”珠圆低声训斥香绣和香草。
“珠妈妈,不怪她们,是我淘气,大冷的非要去看冰松雪景,着了凉,才病倒的。这几日喝了师父开的药,病已好多了,再过几日,也就能痊愈。”宋箬溪故意拿起帕子掩着嘴,用力地咳了几声。
“姑娘,喝口水润润。”刘四娘一手端起床边的杯子,一手扶起宋箬溪,喂了她两口茶水。
宋箬溪推开杯子,问道:“珠妈妈,老爷、太太和少爷他们可都安好?”。
珠圆满脸谄笑,道:“回姑娘的话,老爷太太和少爷都好着呢,就是时时挂念姑娘,想着姑娘。太太是天天数着手指头盼着姑娘回去,为了让姑娘回去住得舒服,早把院子翻修一新,收拾好了,只等姑娘回家呢!”
听了这话,宋箬溪知道宋绥和纪芸并没有要把她送去京中参加选秀的意思,松了口气,这时觉得这场病装得没必要,道:“我生病的事,你们回去后不许告诉老爷和太太,就说我一切安好。”
珠圆满口答应,又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