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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不会想利用这次南下作战的机会杀掉和连?”律日推演四下看看,然后凑到宴荔游耳边小声说道,“和连一死,弹汗山立即就会陷入王权之争,而鲜卑国四部大人的权势将更加强大。”
宴荔游脸色大变,神情震骇。
“拓跋锋野心极大,他可能想让拓跋族雄起大草原,然后消灭弹汗山,称雄大草原。他想做鲜卑王。”
宴荔游“扑哧”一笑,嗤之以鼻,“就他?狗屁。”
律日推演严肃地瞪着他,压低声音说道:“现在和连的儿子骞曼年幼,如果和连死了,骞曼必定继位。拓跋锋是骞曼的舅舅,他辅佐小王治理鲜卑国是顺理成章的事。拓跋锋借助这个便利,可以大力扩张拓跋部落的实力,假以时日……”
宴荔游猛地一拍光头,蹩着嗓子说道:“对,对,有道理。慕容风大帅现在在白檀城,魁头在雁门郡一带。和连如果死了,消息一时很难传到他们耳中。等到他们晓得了,拓跋锋早就跑到弹汗山扶植骞曼继位了。高,高,此计实在是高。”接着他怀疑地看看律日推演,怪笑道,“和连打仗不行,但玩这个,拓跋锋未必比他高明。”
宴荔游挥挥手,说道:“算了,算了,不要瞎猜了,和连即使损失了一万人,也无关大碍,我们还有十一万人马,照样可以打进长安城。”
律日推演眼中的神色游移不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拓跋锋走出大帐后,匆忙追上了律日推演和宴荔游。
“两位大帅怎么不劝劝大王把野老的大军及时调回来?”拓跋锋埋怨道,“我劝阻多次,但大王一意孤行。”
宴荔游诧异地看了一眼拓跋锋,说道:“野老的大军马上就要到凡亭山了,还劝阻什么?要劝也应该是大人你。大人昨天夜里怎么不把战场形势给大王说清楚?”
“大王说,豹子要撤过六盘山,要把我们诱到六盘山以南后,再寻找机会击败我们。”拓跋锋无奈地解释道,“他根本不听我的。”
律日推演冷笑一声,说道:“豹子的大军有一部分已经赶到汉阳郡平叛去了,还有一部分步兵因为行动迟缓至今没有赶到六盘山,他手上的人马我们数都数的出来有多少,你怎么不对大王说清楚?”
“汉人不会想到大王和你的大军会出现在木峡关。”宴荔游也说道,“豹子突然发现他要抵御十二万大军,除了急速撤退以外他还能干什么?难道他要把所有的人马都丢在六盘山以北吗?那长安的防守当真不要了?大人,这些情况你都对大王解释了吗?”
拓跋锋连连点头,认真地说道:“我都说了,我还说豹子要是敢放弃六盘山,他就要被大汉国的皇帝砍掉脑袋,但大王一心一意要把豹子围歼在六盘山以北,他听不进去。”
律日推演和宴荔游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怀疑之色,两人没有说话。
“大王和豹子有点私仇。”拓跋锋说道,“豹子曾经在画虹原杀了大王的女人,抢了大王的财宝,让大王丢尽了脸面,所以大王总是想亲手抓住豹子,以泄心头之恨。”
“那次,大人的豪帅拓跋鸿不也是死在豹子手上吗?”宴荔游笑道,“大人的儿子也是豹子杀的,大人的心思恐怕和大王一般无二吧?”
拓跋锋淡淡一笑,说道:“我当然也想把豹子煮了,但我更想打进长安城,所以,明天的攻城……”
“我说过,完全不需要攻城。”律日推演断然拒绝道,“我们等着豹子弃城而逃,沿路追击即可。大战当在凡亭山。”
律日推演看着拓跋锋雄壮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脸上泛起一丝杀气。
“狼头,这趟路,我们要小心些。”
“他在骗我们。”宴荔游冷笑道,“我们和他同在檀石槐大王的帐下打了几十年的仗,他那点小伎俩骗得了谁?”
“你看,我们是不是派人回去知会一下落置鞬落罗,让他注意弹汗山的情况?”律日推演小声说道,“我们西部鲜卑如果抢得先机,可以狠狠敲一下拓跋锋。”
“也好。”宴荔游点头道,“拓跋锋想让我们给他做垫背,总要付出点代价。只是大王……”
“盖世功业?”律日推演感叹道,“换了你我,头脑也不会清楚。这趟如果我们打下了长安,和连还能安然返回弹汗山,他就是继檀石槐大王之后,草原上第二个霸主,就是大帅慕容风也要低头膜拜了。”
*
半夜的时候,郑信和张合带着人马走上了凡亭山。
凡亭山上,点燃了几十堆篝火,从朝那城逃出来的百姓还有许多滞留在山上不愿离开。在他们看来,凡亭山上有许多汉军,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战之后,一定可以帮助他们夺回城池。鲜卑人败走之后,他们马上可以就近回家,省得来回跑几百里路。
郑信和张合打马上山,惊喜地发现迎接他们的竟然是玉石、高览和胡子等人。
“从义,正清,胡子……”郑信飞身下马,欢呼着跑了过去,“什么时候到的?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就到了。”玉石笑道,“由于军情紧急,我们担心耽误事情,所以日夜赶路,总算提前了一天。前面战况如何?”
“大人一到高平,立即命令我们弃守三关,全线撤退,现在已经撤到朝那城了。”郑信笑道,“你们来了太好了,我们解决了粮草和武器问题,立即可以打一下鲜卑人。”
“大人这么说的?”高览高兴地问道,“要在凡亭山打一战?”
郑信嘿嘿一笑。
张合微微笑道:“大人让我们继续撤,一直撤过六盘山,但有人送上门来让我们打,我们就不能不打了,你们说是不是?”
“鲜卑人在哪?”胡子叫道,“在哪?”
野老望着黑漆漆的凡亭山,犹疑不绝。
“大帅,斥候回报,凡亭山没有发现汉军的踪迹,但发现了大量的火堆,而且还是温热的,显然不久前山上曾有大量人马驻留过。”小帅鹰翼禀报道,“大帅,我们要不要现在上山?”
野老摇摇头,说道:“就地驻扎,等天亮再说。”
第九节
野老率领骑兵绕过朝那城之后,为了隐蔽行踪,减慢了速度,几个熟悉路途的羌人带着他们穿行在山野之间。
汉军的斥候立刻发现了他们。
郑信接到斥候的禀报后,一边命令部曲加快行军速度,一边把消息迅速送到了朝那城。
李弘和部下听说鲜卑人悄悄偷袭凡亭山,都很吃惊。
“我太大意了。”李弘心有余悸地说道,“鲜卑人如果用两到三万人直接插到凡亭山,我们就被包围了。我太大意了。”
“鲜卑人应该考虑到我们会重兵防守凡亭山,以保证关中的安全。”李玮说道,“他们怎么知道凡亭山上没有防守部队?难道消息泄漏了?”
“大概还是我们退得太快了。”麴义说道,“高平城我们连守都不守,就直接放弃了,给鲜卑人的感觉就是我们除了逃跑以外,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迎敌了。”
“鲜卑人大概认为我们的援兵尚未赶到,目前只有麴大人的两万铁骑,所以才想到派一支奇兵占据凡亭山。”阎柔指着地图说道,“占据了凡亭山,鲜卑人堵住了我们的退路,我们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玉石和高览的大军今天赶到凡亭山,我们就没事。”李弘摇头说道,“我应该更稳妥一点,在三关多守一天。”
华雄笑道:“大人似乎多虑了。鲜卑人只派一万人去袭击凡亭山,可见他们心存疑虑,用兵不坚决,对占据凡亭山并没有十足的信心。另外,大人让郑信的斥候营和张合的五千步卒先到凡亭山,本来就有让他们坚守咽喉要道的意思,大人在这一点上,并没有失策。”
“我认为凭郑信和张合的几千人马,利用地形优势,居高临下,迎战鲜卑一万骑兵根本不成问题。”
李弘想了一下,对恒祭说道:“你带着风云铁骑,从北门杀出,再由东门杀回,不要恋战,冲营即可。”
“风云铁骑冲营之后,必将吸引鲜卑人的注意力。”李弘望着阎柔、鲜于银和华雄说道,“你们三个率部从西门出城,连夜赶往凡亭山支援。”
恒祭和阎柔等人躬身领命。
“令明,你和弧鼎、弃沉三人带上黑豹义从,跟在阎大人后面赶到冠带山。”李弘看了一眼庞德,笑道,“来的时候,我对你说过……”
“谨遵大人之命。”庞德会意一笑,出门而去。
野狼部落的士兵半夜才赶到朝那城的北门,大家非常疲劳,也不扎营,纷纷席地而睡,结果遭到了风云铁骑的迎头痛击。
鲜卑士兵虽然来不及迎敌,但翻身上马逃跑却非常迅速,大家一哄而散,转眼间冲进了黑暗。
风云铁骑跟在逃兵后面,穷追不舍,旋即杀进了东门外的和连军中。
朝那城外号声连天,杀声四起。
拓跋锋和律日推演以为李弘带人袭营,急忙集结大军准备迎敌。恒祭看到鲜卑人逐渐稳住阵脚,立即指挥大军斜冲而过,调头返回了城内。
“这头畜生,想死也不用这么急吧,还要不要人睡觉了。”宴荔游光着上身骑在战马上,看到和连笑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
清晨,凡亭山沐浴在淡淡的雾霭之中,犹若仙境。
野老指挥大军迅速向山上移动。小帅木桃带领两千人穿行在树林中间,沿着平缓的山坡纵马狂奔。
奔腾的马蹄声越来越猛烈,士兵的叫喊声越来越高昂。
树林里的鸟儿受到惊吓,惊惶失措地飞到半空,四下乱窜。
“兄弟们,加速,加速,冲上山顶,冲上山顶……”
木桃神情兴奋,一手举盾,一手高举战刀,频频回首狂呼。
突然,前方树林中传来密集的战鼓声,鼓声威武而狂野,响彻山野。
鲜卑人骇然心惊,抬头前望,但见满天长箭呼号而来,再也看不到湛蓝的天空。
此时进退无路,唯有冲杀。
“兄弟们,杀上去,随我杀上去……”木桃高举盾牌,纵声狂呼,“呼……嗬……”
鲜卑士兵们毫无惧色,同声呼应:“呼嗬……呼嗬……”
“急速……急速杀进……”木桃声嘶力竭,状若疯狂,打马急驰。
“咻……咻……咻……”
无数支长箭发出惊心动魄的厉啸,带着血腥的杀气从天而降,犹如下雨一般顿时将迎面飞驰而来的鲜卑人射倒了一大片。
惨嚎声,叫喊声,战马的嘶鸣声,长箭钉入树干的撞击声,箭簇钻入肉体的撕裂声霎时间响成一片,嘈杂而凄厉。
木桃的坐下战马连中数箭,惨嘶几声后一头撞到树上倒地死去。木桃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藏身树后,躲避一阵猛似一阵的箭雨。
看到自己的部下一个接一个地中箭倒地,看到树林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木桃气得咆哮不止,几次试图冲出去抢救伤兵,但都被密集的箭雨射了回来。
“谁说这里没有汉军,谁说的?老子要活劈了他!”
“下马,都下马,不要冲了……”
随后跟进的鲜卑人根本听不到木桃的叫喊,他们看到惨烈的战场,看到倒地死去的战友,冲杀得更加疯狂了。
“杀……啊……”
长箭在呼啸,骑兵在冲杀,死亡在继续,鲜血伴随着一个个消失的生命流淌在料峭的寒风里。
野老站在远处的山头上,神情严峻。
“豪帅,凡亭山有埋伏。”小帅木李是木桃的孪生兄弟,他看到自己的兄弟陷进了险境,急得连蹦带罚,恨不能立即冲上去支援,“豪帅,赶快下令,我要上去,我要上去……”
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