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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地位的急剧沦丧。
用打击和削弱皇权来取信、讨好门阀富豪,我丧失的不仅仅是忠义,还有可能丧失河北,丧失中兴大汉的机会。
大汉不是先帝一个人的大汉,不是长公主的大汉,而是我们所有人的大汉。当年我千里迢迢地杀回卢龙塞,就是为了大汉,为了我心中的大汉。
我的选择不会错。
第八节
“大将军……”门外传来门下督贼曹任意的声音,“大司农李玮大人来了……”
李弘心中一喜,刚想开口请他进来,鲜于辅摇了摇手,“既然仲渊来了,我就先走了。现在非常时期,我们三人聚在一起,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李弘疑感地看了他一眼。按照惯例,秩俸两千石以上的大臣,朝廷一般不允许他们私下聚在一起,而大臣们为了避嫌,一般除了特殊情况,也不愿主动聚在一起招惹非议。但今夜李弘刚刚回来,几个老朋友率先过来看看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好象没有必要这么拘泥。
“羽行兄,你是不是对仲渊……”
“我现在不想看到他。”鲜于辅用力挥了挥手,难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晋阳危机的始作俑者就是他。如果不是他借助财赋问题挑起事端,不是他从中推波助澜,事情怎会演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李弘的头有点晕了。三个最好的最信任的朋友因为政见不同,竟然矛盾重重,而且彼此之间好像还结下了怨恨。
“羽行兄,你是不是太累了……”李弘关心地问道,“你我在一起十几年,你一直象山一样稳,只要你在的地方,就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朝廷就是朝廷,不同于州郡。我能力有限,不但没能帮上你的忙,反而……”鲜于辅黯然长叹,“我在晋阳两年。两年都没能帮助你稳住局势,心中有愧啊。”
“羽行兄……”李弘感激地拉住了他的手。
鲜于辅笑得很苦涩,他伸手拍拍李弘的肩膀,嘶哑着声音说道:“我是什么人,你也清楚。我竭力想稳住目前的局势,但我越想保持现状,越感到有心无力。我就象被卷入旋涡中的生灵,只能勉强挣扎着嘶叫几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被吞噬,我没有任何办法摆脱灾难。”
“朝中的大臣们就象一帮饿极了的狼。有的人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蓄意挑起事端;有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在一旁煽风点火;有的为局势所左右,不得不捋起袖子挥拳出击;有的人碍于情面或者装糊涂,或者居心叵测从旁助阵;有的人为了生存为了尊严不得不迎战;有的人明知迎上去可能两败俱伤玉石俱焚但迫于形势又不得不奋起还击。”
“朝廷就象一个深陷搏斗的战场,天子、长公主和大臣们就象战场上的悍卒,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而战,不知道自己能否生存。他们被冲天的血腥激起了满胜的仇恨。他们呐喊着,只想把对手斩杀在自己脚下。此刻,除了站在远处指挥的将军们,没人知道搏杀的起因,也没人知道战斗的胜负。”
李弘深切感受到了鲜于辅的沮丧和痛苦,他无助地望着鲜于辅,不知如何安慰他。
“子民,我们永远都是兄弟。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一边,和你一起浴血奋战。”
鲜于辅转身走出了书房。他有很多话想告诉李弘,但他不能说,也不愿意说。在晋阳的两年,他知道自己终究是个武人。虽然自己也研习经文,也出身于富豪大族,也混迹于官场多年,但当自己面对晋阳一步步恶化的局势,使出浑身解数却不能力挽狂澜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过就是个武人。
他不怨自己昔日的兄弟在关键时刻背叛自己,不怨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不择手段,他只怪自己没本事。自己没有寒冷的心肠,没有坚韧的意志,没有敏锐的嗅觉,没有果敢的手段,更没有锐意进取的锋锐和气势。自己真的不合适待在这个血腥而残酷的朝堂上。
*
李玮出现了。
他高大的身躯消瘦了很多,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满是血丝,神情看上去疲惫不堪。
李弘看到鲜于辅离开时的蹒跚背影,心里有一股冲动,他想狠狠责骂李玮。在鲜于辅最需要支持的时候,李玮不应该再踹上一脚。鲜于辅心中充满了怨愤,充满了失望和悲伤。他曾出言责备徐荣的背叛,却不曾指责李玮半句。李弘知道李玮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但鲜于辅肯定无法接受李玮的所作所为,所以他痛苦,愤懑,却又无可奈何。
然而,李弘看到李玮时,却一句责备的话也说不出来。李玮为了大汉,正在透支自己的生命,他除了感激,还能说什么。
“我正在尚书台和赵戬、司马朗、刘放、孙资几位大人商议明天典礼的事,听说你回来了,我马上就赶了过来。”李玮松开李弘的大手,萎顿地坐到席上,“刚才鲜于大人来过了?”
“他刚刚走。”李弘吩咐任意给李玮弄点吃的后,转身坐到了李玮的对面。“回来后,我先见了子烈兄。”
李讳愣了一下,“徐荣大人?他说了什么?”
“怎么?子烈兄回到晋阳后,你没有和他见过面?”李弘诧异地问道。
“没有。”李玮摇头道,“我不合适见他。”
“不合适?”李弘笑道,“这有什么不合适?你担心什么?”
“你不要明知故问了。”李玮坐直身躯,望着李弘说道,“大将军为什么要连夜赶回晋阳?荀攸大人没有对你说清楚吗?”
“你有什么理由一定要举办这么隆重的典礼?”李弘微微笑道,“如果你能说服我,我现在就出城,明天早上等你来接我。”
“我就是来说服你的。”李玮毫不避讳地说道,“大将军这么做,不但让外朝大臣很难堪,而且破坏了外朝大臣打算夺回相权的计策。”
“皇统已经重建,朝廷构架已经确立,新政实施正在稳步推进。我们又取得了冀州大战的胜利,一切都已逐渐走上正轨,这个时候为什么又要再起波澜,搞什么皇权相权之争?外朝大臣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将军,正是因为朝廷所有事情都已走上正轨,所以才有了今天皇权和相权的再度争夺。”李玮郑重地说道。
今日的朝廷是个什么构架?
天子年幼,尚在成长。长公主代理国事,主掌权柄。朝廷诸府正常运转。然后下面就是河北三州。目前朝廷实际控制的疆域只有河北三州。
大司马大将军李弘督领六州四郡的军政大权。河北三州的军政大权由大司马大将军李弘控制,河北三州的所有事情都要先报大司马大将军府,然后再由大司马大将军府上奏朝廷。
朝廷所有的国策先要下传到大司马大将军府,然后再由大司马大将军府传达到河北三州的郡县。
如果把话说得简单一点,就是现在天子和朝廷是个空架子,实际权柄都被李弘和大司马大将军府控制着。只有等到朝廷大军收复了六州四郡以外的郡县,天子和朝廷才拥有实际控制的疆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李弘和大司马大将军府等同于天子和朝廷,两者之间的职权是重叠的。
这种根本不合常理的情况,在重建皇统和重建朝廷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是正常的。因为没有李弘,没有李弘控制下的河北,皇统和朝廷不可能得到重建。但随着皇统的确立,朝廷的完善,新政的实施,而平定天下之期又遥不可及的时候,这种权力分配不合理的矛盾立即会凸现出来。
比如这次长公主要推行土断和课租荫户之策,代理大司马大将军事的鲜于辅就以此策未能得到外朝大臣的认可,朝议没有通过为由,拒绝执行。长公主无奈之下,只好利用自己的力量,说服了徐荣、左彦、田豫,抛开了大司马大将军府,强行实施新策。
长公主越权行事,下面郡县大吏又坚决支持,做为鲜于辅来说,他没有任何办法。他既不能和长公主、和皇权公开对抗,又没有权力撤消或者惩处像左彦、田豫这样秩俸两千石以上的大吏。
而徐荣、左彦、田豫也没有办法。他们在长公主和李弘、在皇权和相权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但他们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没有权力做出选择。因为选择李弘等于背叛天子,这不仅仅危害到他们个人,更危害到李弘,所以他们其实根本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
因此,鲜于辅在晋阳的日子非常难过,不过相比徐荣、左彦、田豫,他的日子还算好过一点。因为他和长公主之间的矛盾主要局限在政见和职权之争上,而徐荣、左彦、田豫却要承担背叛李弘的罪名。这场权力争斗一旦分出结果,他们可能会遭受无妄之灾,非常冤屈地丢掉性命。
今日晋阳危机看上去是皇权和相权之争,但皇权和相权之争的背后,是天子和朝廷想夺回被李弘所控制的六州四郡的军政大权。
“过去,大将军担心河北被天子和朝廷错误的国策所祸乱,导致中兴大业失败,所以大将军保留了督领六州四郡的军政大权。当时无论长公主,还是朝中的大臣,都很理解大将军的担心,也支持大将军继续督领六州四郡的军政大权,但现在不一样了……”李玮苦笑道,“现在长公主主政,朝廷诸府运转正常,各项新政也得以顺利实施,大将军如果继续督领六州四郡的军政大权,权力分配上将出现剧烈冲突,这必将严重影响朝廷和河北的稳定,影响中兴大业的发展。”
李弘明白了。
鲜于辅很激动,一直很激动。他既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忠诚对抗长公主和朝廷,又不愿意看到李弘失去越来越多的权力,更担心河北会因此逐渐走向败亡的深渊。鲜于辅不能未卜先知,也无法预测未来,所以他不愿改变现状,不愿交出权力,不愿失去对河北的控制,但面对正在飞速发展的河北,面对正在极度膨胀的皇权,他又不得不低头。他因此非常彷徨,非常不安,非常痛苦。
徐荣很消沉,一直很黯然,他无法告诉李弘事情的本质,所以他避重就轻,把这场朝廷和河北之间的权力争夺悄悄转化为治国策略之争。但最后他还是说了,谁能主掌权柄,谁就能利用自己的治国策略把大汉引向一个未知的方向。他其实没有答案,他也不知道李弘是否愿意交出权力,不知道李弘交出权力后大汉会走向何方。
未来的不确定让所有辛辛苦苦打下河北的北疆大吏们感到了深深的恐惧。
“大将军迟早都要交出六州四郡的军政大权,这是一种必然,是河北稳定发展的必然,是大汉走向中兴的必然。”李玮很坦然地说道,“今日大汉的祸乱和当初州郡大吏权重割据一方有直接关系,所以大将军和朝中大臣们意见一致,废除了州牧,重设州刺史,限制州刺史的权力。”
“河北三州虽然没有州牧,但有大将军这个河北三州的实际控制者。早期朝廷需要大将军督领河北三州,但现在朝廷稳定了,走上正轨了,大将军手中的这个权力就要交出来了。这既是和朝廷的国策保持一致,也是中兴大业发展的必要。”
“你早就看出来了?”李弘笑着问道,“所以你借口财赋紧缺,故意挑起事端,甚至不惜推波助澜?”
“你总是离开晋阳,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你心里的真实想法?”李玮也笑道,“大汉中兴需要一个极具威信的天子和朝廷,而不是一个威震天下的大将军。所以你总是离开晋阳,让长公主和朝廷在毫无束缚的情况下迅速成熟,迅速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