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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再确认一遍,我以适中的力度敲了敲门。确信他没在家之后,打道回府——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可是我的脚却不由自主地被吸进了打开的门中。喂,这是私闯民宅。
我随手地把鞋脱在那一堆鞋上面,冒冒失失地走进屋。我的思维已经被卷入了当前状况之中——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索性将错就错吧。我走到约十平米的房间的墙边,停住了脚步。
他真的不在家。屋里的情形与昨天一样,水壶趟在房间的角落里。往左边一看,依稀可见那个回荡着仓库气氛的房间——那就是他存放画的房间。
“嗯——,嗯……”我像起床时一样,来来回回地在他的房间里踱步。这是我的习惯——犹疑不决的时候就不停地走圈儿,直到想清楚为止。反正脑子也不转,安静与否完全无所谓。看吧,慢慢地就转晕了,半规管功能减退,于是冷静下来。
我扑通跪倒,“呜”,有种要吐的感觉。
至于到底要做什么,我已经得到了结论。
总之,要先解决自己在意的问题。我决定再看一次他的画。
随着一声轻轻的摩擦音,我拉开虚掩着的里间隔扇。
首先,我拿起门口附近的一幅画,举目观瞧。
画面上是一个双手套在鞋里的男子即将被横穿路口的车轧过的情景。
我静静欣赏了一会儿。
……真不错,有种安宁的感觉。
“……嗯?”
房间深处堆满了未完成的画,那些或破损或被撕坏的画与阴暗的气氛一起映入眼中。莫非他像陶艺家一样,有把不得意的作品毁掉的习惯?
这种艺术家的风范也令我羡慕不已。
我放手把画搁在一边,用尽全力将隔扇关严,就好像连空气都不想放进来。
门外的房间仿佛被我当作宇宙,彻底隔绝开了。
然后我坍塌了似的坐倒在地,背倚在墙上,脸贴在撑起的膝头。
如果他进到这间屋里……算了,总会有办法的。暂且这么着吧。
我的视野一半被遮挡着,剩下的一半中浮现出门口那装饰品一样的鞋的王国。
现实中的上半身与记忆中的下半身滑稽地跳起华尔兹。
“在鞋的王国中坚守……”
我不记得曾经是否给自己画的一幅画取过这个标题。
啊——啊。
梦想啊,还不予我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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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跟着我!”
“但是如果不能始终待在你身边,怎么保护得了你啊。”
“你要是升级成真的跟踪狂可怎么办,那岂不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她用凶恶的眼神驱赶着我,好像在说“滚开”。那样子,就如同被小狗缠得腻味了一般。的确,不得不说我跟一只绕着她转的小狗没什么两样。
之后,我们俩离开了那里,去往全校共用教学楼。那是一幢新建的建筑。由于学生数量激增,学校也随之扩建。以前这所大学就是一所“猛犸”校,如今大有升级为“恐龙”校的趋势。也有人揶揄校内的学生数量,风趣地称这所学校为“老鼠”学校。
她接下来要到201教室去上课。我这节没有课,所以直到之后的第四节之前都是空闲,于是我决定跟着她一起去。我稍微靠近一下,她就不耐烦地吼“你好烦!”,于是我只能干笑两声,后退一步,继续跟着她。
并肩同行是被“女友条约”禁止的。
二楼的走廊里回荡着我和她厚重的脚步声。或许是即将开始上课的缘故,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照明灯通常有一半是不亮的,只有阳光明暗适度地充满走廊。这里寂静,清冷,连空气都在颤抖。
在这里,似乎就连轻轻地呼一口气都会起鸡皮疙瘩。
我十分喜欢这种荒废已久、人迹罕至的研究所一样的氛围。
“跟踪狂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动的,别担心。”
像是要对我说“所以你就在那老老实实待着”似的,她五指分开挡在我面前,止住了我向前的脚步。“假如来上课的所有学生都在跟踪你怎么办?”“那就算有你在也一点用都没有。”“嗯,也对。”
“好了,再见。”
“Byebye,谢谢,再—见—。”她哼唱一般,转身离去。
“等等……”
“啥事?”她回头看我了。嗯,我心满意足。
“我在这等你,下课后我们再聊五分钟吧。”
“……随你便。”
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成想得到了她的许可,于是我在走廊角落的椅子上坐下。
我目送着她远去,发现她似乎很焦躁地踢着地板,停下了脚步。
她从包里取出一本书,向我扔过来。我捡起落在身后的书,看了看封面。……橘川英次?这是,作者的名字吗?
“坐着觉得无聊了就读读看吧。”
“谢谢。”
“这本书的内容特没意思,说不定你会喜欢。”
说着,她打开201教室的门,走了进去。在递给我书的过程中,她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不痛快的表情,并且挠着手背。我有点理解这个习惯性小动作的意思了。
我被单独留在这里,用手盖着书的封面。
她也摸过这本书,所以这就算是间接握手吧。……我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而且充满跟踪狂的气质。我得自重,因为她厌恶跟踪狂。
我呆呆地坐着,脸和视线保持水平状态,正巧贴在公告板上的海报飞入眼中。上面画者一幅宣传画,内容大致是:新生入学的季节里各个社团纷纷招新,宗教团体等外部人员易趁此时机混入校园。因此呼吁全体学生,切不可掉以轻心。……也就是说盯上她的那个跟踪狂也很容易潜入学校内,我必须加强戒备。
下定决心之后,我的目光离开海报落在手中的书上。
反复欣赏过封面插画中的漂亮女孩后,我翻开了书。
我从标题为“前言”的第一篇文章开始悠闲地读下去。
……真难读。在这本书里,由艰涩的语言构成的叙述性段落连篇累牍地堆在一起,过于婉转的比喻让人不理解作者想说些什么,所以读起来异常费事。这世上还真是有爱写古怪文章的人。
“这人写的书能畅销吗?”
我不禁对作者操起闲心来。想必他没经历过与书籍为伍的生活,对文坛缺乏了解。他的文风很独特,也可能让人中他的毒。不过我觉得能产生共鸣的人应该是少数。
我查看了一下底页,从上面的记述来看,这本书的第一版似乎是在十五年前出版的。作者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了吧。
“喂。”
听到有人叫我,我抬起头来。“……哦,老师。”四目相对,我又低下了头。
这个人是我所在研讨会的老师。他年龄不老不少,是位中年大叔。
我虽然很不适应集体活动,但出于学分的考虑,不得不在基础研讨会中学习一年时间。在之前的合宿中,每位讲师都介绍过了自己主办的研讨会,但是我几乎一句也没听,最后只好凭感觉选了一个。结果,我没有选到自己想要学的内容。
他大步走到我近前,翘起嘴角十分亲切地一笑。
“今天晚上研讨会的学生们联欢,你也来参加吧。”
“我不太适应这类活动,请您不用算我了。”
“我说……”他轻轻点了几下我的头,惊讶的脸上露出笑容。
“联欢就是为你这样性格孤僻的年轻人准备的啊。”
听了他这番话,我心中暗想:“唉,您是不了解我的难处啊”。对于在人际关系中游刃有余的人,我感到憧憬。但是他认识不到自己的要求是多么的勉强使我不禁苦笑。
如果把团体中成员们聚到一起,他们会自然而地变得亲近,然后形成一个个关系融洽的小组,这样就不会有人掉队了——这就是他的想法,既含糊又天真。
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那样的场合中,一定会有人孤零零地待在座席的边缘、会场的角落,默默地等待时间的流逝。在一定的空间中提高人的密度并不能弥补交流能力上的缺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古老的游戏中有一个名词叫做“一无所有者”,这个词真是精辟。这位讲师发现我这个“一无所有者”没有明显的朋友,于是他试图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采取的解决方法却是来自“富有者”居高临下的思维方式,注定与我无缘。
谦虚地自称不擅长社交的女孩子,通常都能轻松地跻身于交际圈的中心。而她们却毫不做作地这样形容自己,丝毫没有认知道自身的特质。这才是最大的讽刺。
真正不擅长社交的人都是默默地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们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还能正常与人交流,一旦处于集体中就会变得缄口不言。这一点,想必“富有者”是不会知道的吧。而且就算听说了,也只会付之一笑而已。
“在那里跟漂亮女生交朋友的机会很多。怎么样,有兴趣吗?”
“不必了,我已经对世上最漂亮的女孩一见钟情了。”
“啊?”他那根本不相信的表情真值得称道。简单易懂的人就是让人省心。
“来参加可以得学分的。”
他在吊钩上挂上了新的诱饵。嗯——因为是研讨会,所以没有期末考试……
万一我哪天又犯了爱逃课的老毛病,没有修完今年的学分,明年岂不是还要再去他那儿一次?
“好吧,仅此一次。”
“就这一回啦,下一次就是你们这些学生自己聚会了。”
“啊—哈—哈”,他满足地笑了。全员参加究竟有多大价值呢?我不得其解。鉴于对方正在兴头上,我没好意思泼冷水。
“八点在中央教学楼前集合。你回家时还赶得上电车吗?”
“大概没问题。”
“那就好。嗯,到时候再见。”
“再见。”他向楼梯的方向走去。我目送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唉。”
我这种不觉得朋友有价值的性格,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呢?
我喜欢的颜色是蓝色。
但我并愿意不武断地认为红色就没有价值。
……只不过。
我从包里取出了不怎么用的手机。现在是一点半,离第三节课下课还有一个多小时。一想到一个小时之后又能见到她,我就兴奋不已。
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可以约时间聊天了,现在我感到很满足。
我查找着母亲的手机号。“今天晚饭不回家吃饭了”——到底用电话还是短信告诉她,我犹豫不决。最终,我漫不经心地活动起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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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是在这睡着了,他会不会摇着我的肩膀叫醒我”——
如果说在似睡非睡的状态下我没有产生过这种朦胧的意识,那一定是撒谎。
一觉醒来后,干渴的喉咙和刺痒的鼻尖吸收着空气中的英俊粒子,显现出面包酵母菌一样的发酵作用,变得湿润润的。
理想的睡醒状态……本应该是。
不料踢着我的肩膀的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用脚,不,是用鞋底把我“咣当”踩在地上。我拼命地摇晃着睡得昏昏沉沉的脑袋,大口喘着气。
如同处在回旋的飞机中一样,我看到的一个倾斜的世界,门口的鞋无一例外地鞋尖朝上。如果躺在街头的话,过往行人的脚步就是这样的吧——我得到了全新的视野,强烈的好奇心使我渴望看到沿着这一方向走动的鞋。不过,在眼前的状况下,还是危机意识占了上风。
女人穿着鞋站在十平米的房间里。哇,她在瞪着我。我是私闯民宅,这也难怪……不对,等会儿。她也可能是擅自闯进来的。这里是他的家,更重要的是她是穿鞋进来的。作为一个看上去没有欧美习俗的日本面孔,她的行为方式真是与世间格格不入。
“你谁啊?”她问我。我回道:“我还想问你呢。”
此时的我并不害怕。在对世间和未来的畏惧之中,我渐渐地有了勇气。
“这……”她稍显怯懦,为难地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