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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气氤氲、热气腾腾,不出五步,便已经看不清对面的人。好在这里是专供皇帝幸驾汤泉是御用的池子,墨婉入浴前便禀退了所有人,只由梨香一人陪着,她便放松了身上每一个关节,半倚在池中,感受着泉水包裹的感觉,池中微波细浪只好像是情人的香吻一样细腻,她闭上眼睛,尽情享受。
“梨香,我渴了,去帮我倒茶来。”墨婉泡在池子里,懒懒道。梨香便应了一声,转身去倒茶。托了茶盏向回走,烟雾间却影影绰绰有一人影,鹤立挺拔,一身明黄,长长的辫子拖在脑后。此时墨婉正在沐浴,身边并无他人,若有人闯入,自己当如何是好,梨香先是吓的一抖,手中茶盏发出清脆的响声,引的那人侧身。梨香这才看清,这人竟是皇帝。
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皇帝见梨香拖着茶盏,伸手去接,梨香却不敢越礼,后退半步就要施礼,皇帝一摆手。梨香自景阳宫便常见皇帝,对皇帝所示也能领会些许,只一犹豫,便将茶盏递了过去,自己则缓缓施礼,悄声退去。
墨婉心境极佳,一边撩动着池水,一边随口哼着曲子。皇帝本未穿鞋,脚步又是极轻,至墨婉身后低身坐下,她便只当是梨香取了茶来,也未回头,伸手要茶。皇帝将茶盏递上,墨婉喝了几口,将茶盏放在汉白玉的石阶上。
却觉得有人正捋着自己的头发,便笑了说:“梨香,你想给我梳头吗?那我就享受一下。”说着便将云发
撩起。
那一头的乌发腻在凝脂般的脊背上,丝丝洛洛,黑白分明,叫他忍不住顺着肩头一路触碰。
墨婉这才觉出不对,回身去看,只见一双眸子含笑对着自己,清冽深邃,带着炙热,仿佛这一池的泉水,她不禁一滞,慌慌间正欲起身,待一半的身子已尽出水面,才恍然想起自己并未着衣,羞红了脸,忙又低□去,想要回身,只觉身子一滑,整个人歪到水中。
皇帝见她整个人几乎淹没在池中,伸手一捞,只捞了一只手,想要用力,却被她抓的紧紧的。池边的汉白玉本就湿滑,使得他也跟着滑进了池中。
雾气中溅起层层水花,耳边只有赤金龙头中涌出的温泉汇集在池水中发出的哗哗的声响。
顺着手臂寻去,一把将她横抱在怀中。凝乳般的一个人儿,柔滑万分,隔着被尽数打湿的明黄织纹江绸中衣,紧紧的贴着他。那一张白净的脸,亦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因为池水浸泡,直红到了耳根后面去了。他回手将她抱到石阶上,看着轻雾纱一样缭绕在她身旁,几乎叫他觉得一切都不真实起来……缠绵,如水般温柔的缠绵弥漫了整个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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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墨婉依旧睡的极踏实,待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翻身见皇帝不在,也未多想,只道是他向来有早起的习惯,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在阅折子了。
梨香伺候她梳洗,照例有宫人呈上早膳,虽依旧是清粥小菜,墨婉却吃的极香。刚刚将筷子撂下,却听见脚步声响起,挑帘子而入的,正是御前的小安子。
小安子见墨婉,单膝跪倒,利利索索的打了个千,道:“小的给云主子请安。”
墨婉自然扶起,心下却不知皇帝此时打发他来又有何事。正想着,小安子道:“万岁爷今儿一早已经起驾回宫了。”墨婉不免一惊。又听小安子说:“万岁爷叫小的给云主子留话儿,说是朝廷有要事,御驾先行回宫,云主子可在此多住两日再回宫不迟。”
墨婉不解皇帝的意思,只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之处,也不便多问,只好惴惴不安的在汤泉又熬了两天。完全没有了前几天泡温泉的舒坦。
皇帝回宫本应乘御驾车撵,可这次出了牌坊外便换了轻骑,一队亲随护着一路骑马往京城驰去。这倒苦了李德全。自打做上了大内总管的位置,他虽说不是整日里养尊处优,却也是肩不曾扛,手不曾提,此次随着皇帝一路骑马颠簸,待返宫中,只举得全身都要散了架子。
本想着,皇帝亦是一路疲惫,定会休息一日,自己也能跟着松快松快,不想皇帝一到宫中便招呼群臣商议云贵用兵之事。
李德全垂手而立,只觉得全身经脉皆已凝结了一般。
待皇帝出了乾清宫,李德全料想,此时总该回暖阁歇息了吧?谁知皇帝却叫肩舆,往慈宁宫去。
李德全拖着沉重的双腿和被颠成四瓣的PP,满面泪牛,默默的在心里冲康熙打着手势:╭∩╮(︶︿︶)╭∩╮
虽已仲秋时节,慈宁宫中依旧花木繁茂,小宫女引皇帝到了慈宁宫后面的园子,才见太皇太后站在一簇牡丹花前,细细的观赏,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
皇帝见太皇太后显出极少见的沉肃脸色,定了定神,走上前去,恭恭敬敬的施了叩拜大礼。祖制有约,皇帝见皇祖母,必每次皆行跪拜礼,只因皇帝本是太皇太后一手养育,又因皇帝每日早晚两次定省,若每此都行大礼,未免太过繁复,故而皇帝平日见太皇太后施拜礼。今日皇帝行大礼,太皇太后也未拦着,待皇帝施了礼,方只由苏末尔扶着,说:“起来吧,你这是刚回宫?”
皇帝道:“回皇玛嬷的话,孙子今日晌午刚回到宫中。”
太皇太后见皇帝脸上略显倦色,亦是心疼,嗔道:“怎不回去歇了再来。”
皇帝道:“孙子已又半月未见到皇玛嬷,甚是惦念,虽每日着人问安,却不能身系左右,心中不安,故不曾耽误片刻,便来问安。”
孙子如此孝顺,太皇太后的坏情绪也少了几分,说:“正是太阳毒的时候,回屋子里说话。”
皇帝便搀扶着太皇太后回了慈宁宫正殿。苏末尔便来奉茶,皇帝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对太皇太后道:“孙子想皇玛嬷以往说的话,确有道理,想着宫中当立皇后。”
太皇太后本想,他今日如此殷勤,定是为墨婉一事求情,不想此时却说起立后,问道:“你心中有何人?”皇帝显是想妥了的,开口便道:“孙子想,若立为皇后,也只有佟佳氏与钮钴禄最为合适。”太皇太后点头,又问:“她们二人你可想好立谁?”
皇帝道:“孙子愿听皇玛嬷指点。”太皇太后一笑,道:“佟家是外戚,如今势大,若再立佟佳氏为后,似乎不妥。”皇帝道:“只是,科必隆当年牵扯进了鳌拜一案。”太皇太后道:“科必隆是科必隆,正因为钮钴禄一族受了牵连,才更要立她为后,这便是平衡,你懂吗?”
皇帝点头,道:“孙子全听皇玛嬷的,只是赫舍利氏这一去,孙子着实伤心,本不欲再立皇后,只因为见皇玛嬷整日为后宫之事操劳,想着立这一人,也是为皇玛嬷分忧,钮钴禄氏理当严治后宫,叫皇玛嬷省心才是。”
太皇太后听出皇帝话中有话,微微沉着脸也不说话。
皇帝见她依旧不悦,忽然撩袍跪倒,道:“孙子请皇玛嬷责罚。”
太皇太后被他唬了一跳,问:“这是干什么?”
皇帝垂首道:“孙子此去汤泉,并非未带妃嫔,而是带了景阳宫云氏同去,只因近日云贵战事纷繁,心情烦躁,云氏为人机敏,又是御前宫女出身,侍奉周到,善解人意,所以才将她带在身边。为了免升风波,才未行通告,请皇玛嬷责罚。”说完重重叩了头。
太皇太后本是一腔的怒气,想着如何质问皇帝,不想皇帝却自己将此事坦白,心中便不知如何是好。直说:“先起来说话。”
皇帝仰起头,太皇太后见他面色沉稳,双眸沉静坦荡,心中怒火也消了三分,只说:“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从小便比福全,常宁懂事,叫人放心。”
皇帝并未起,道:“请皇玛嬷放心,孙子自会将万事处理稳妥,绝不会胡来。”
、九十三、墨婉回宫了
太皇太后重重的叹气:“我这个老婆子也并不是非要讨你们的厌;可你是天子,一颗心要把持的稳;江山方能稳。”她顿了顿说:“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绝不会坐荒唐事;可玛嬷担心的不是这些,我担心的是你在一条路上走的太远;到时候伤心的便是你自己。”她伸手摩挲这皇帝年轻的脸;缓缓道:“汉人说‘情深不寿’咱们满人有句老话儿说‘飞鹰不会留恋一颗松柏;才会飞的更高’玄烨,你虽已经是娶妻生子的人,对这‘情’字却未必真的懂。”
皇帝眼中缓缓流动着什么;太皇太后看在眼里;让她想起了不知是多么久远的时候,有这么一个人,眼睛里亦是流动着这样的东西。
她历经三朝,辅佐两帝,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知道想要得到就必须放弃什么。几十年,一步步走过来,她放弃了太多东西,无眠的夜里,她总在想,自己这一生,过得值得吗?
如今她又看到了这样的眼神,好像一个轮回,逃不出的轮回。
太皇太后伸手去拉皇帝,说:“你是大清的皇帝,万民的天子,可以宠天下任何一个女人,我的好孩子,你明白皇玛嬷的意思吗?可以宠任何一个女子,皇玛嬷相信你,你也要给皇玛嬷一个交代,答应我不要迷了路,不要走不回来。”
皇帝半跪着,仰头看着太皇太后,心中渐升凄楚,过了良久,才说:“孙子谨记。”
太皇太后听皇帝如此说,终是笑了一下:“咱大清天子,难道还有偷偷摸摸的去宠一个女子?真想宠谁,也不必藏着,尽管抬到明面上来。”
皇帝心思杂乱,只应了一声。又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会儿话,方回了暖阁。
李德全跟在肩舆侧面,见皇帝闭着眼睛,脸上不悲不喜。方才在慈宁宫里,苏嬷嬷打发了自己出去,皇帝和太皇太后又在殿里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儿,真猜不出说了什么。
不日墨婉便递京城,心中难免惴惴,到了景阳宫,见着瑾玉,便问她走的这段日子可有什么事没有?瑾玉还没开口,却听见宫门处有人声,见是御前的海公公,顿了一顿,上前施礼。小海子只说皇帝赏了东西,一个雕刻精细的漆盒。瑾玉按着礼数,接了过来。
给了赏,小海子客客气气的行了礼,方退了出去。
墨婉将盒子打开,见里面静静放着一片纸,展开来,是皇帝的字迹“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不禁眉头一蹙,回了正殿。
瑾玉见她神色不悦,也跟着进了屋。一路疲乏,墨婉面露倦色,瑾玉便叫人打了热水来。泡在大木盆里,墨婉一边听着瑾玉跟她说去慈宁宫的事情,一边想着皇帝送来的那句词。
待浴毕,瑾玉说:“主子一路上也累坏了,先去歇歇,旁的事一会儿再说。”
墨婉却转到专门为皇帝准备出来的书房,见里面一如往日一般,洒扫的一尘不染,皇帝常看的书籍仍整齐的叠放在桌案上。她走到案几边,说:“我寝殿的柜子里,最下面的一格有个锦盒,帮我取来。”瑾玉不解,也未多问,转身取了锦盒来。她见墨婉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方绢帕,那上面竟用朱砂画着支红梅。朱砂本是御用研料,瑾玉便料此物必是皇帝所赠。
见墨婉提笔,在绢帕上寥寥写了数笔,便将绢帕复而放回锦盒中,着人送到乾清宫去。
已近深秋,暖阁前的数盆鹅掌柴已经换了下去,如今便是一溜大缸,里面种着新荷,蒲扇大小的叶子舒展在水中,宛如似层层绿波,如片翠玉,新荷的花瓣儿结白如玉,花里又托着深深绿色的莲蓬,随风舞动,牵动了缸中的水也跟着起了皱。
头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