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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的脑筋是不是有问题啊?就这么跑来我们面前扔一句话就走,他到底是来这里干什么的啊?”
“这个……”
香菱回答不出。银劫确实是来得古怪,如果是为了劝降,他这次连要孙武归降的场面话都不说,让人搞不清楚他的来意。
“或许……是来观察少爷的吧?”
“观察?”
“银劫认为少爷您就是皇子,多半还是将来皇位的继承人,所以关于您的一切,他都会详加观察,做为以后的资料。”
“亲眼观察是有不错的效果,比单纯看手下写来的报告要准确,不过,就只是这样吗?光为了这个理由,似乎有点……”
“那可能还带有警示意味吧!用以表示他已经知晓呼伦法王对我们的提案,警示我们勿要轻举妄动,其他的……想来也不至于是因为少爷您长得帅,所以特别跑来看吧!”
“说得也是。”
孙武苦笑起来,猜想不透敌人的用意,综合说来,香菱的想法应该没有错,银劫是来这里观察的,但他究竟要观察什么,这点就……
(呃,该不会……)
忽然,孙武神色一变,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心中剧震,连表情都变得难看。
“少爷,您怎么了?”
“没事,我刚刚想到了点东西。快,我们现在就赶回去。”
孙武催促着赶回去,目的是先找小殇,唯有小殇才能帮自己解决这问题。香菱不解其意,但仍跟着急奔,两人行色匆匆,务求早点赶回慈航静殿。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但是当两人即将要回到慈航静殿,都已经到了山门口,却发现山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与平时的热闹模样全然不同。
慈航静殿的山门口,本来应该是庄严之地,与“热闹”两字扯不上关系,但因为最近慈航静殿实在出了太多事,不时有人在山门前抗议或闹事,搞得这里没有一刻安静。
正因为如此,当孙武与香菱来到山门口,发现这里空无一人,甚至连应该在这里的守卫僧都不在,他们就知道事情有异。
“怎么了?被敌人杀进去了吗?”
“……应该不是,门口没有血迹,也没有任何血腥气味,不太像是发生大规模战斗……”
香菱简单看了一下周围,除了没看到半个人以外,其余均无异状,也没有任何破坏痕迹,换句话说,如果这里刚才真的发生了战斗,那么这场战斗肯定为时甚短,是在几分钟……甚至是几秒钟的时间内就结束,所以才能不留痕迹。
驻守在山门口的守卫僧,虽非慈航静殿一流高手,但作为门面,他们也具有相当实力,经过特殊训练,殊非弱者,要在一瞬间制服他们,不惊动寺内,除非是人数多过他们几倍的好手群攻,不然就是有绝顶高手降临,弹指制敌。
这个可能性,让孙武与香菱都起了戒备之心,突然间,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自背心压迫而来,仿佛被什么猛虎、猎豹似的猛兽,笔直瞪视着,并且还有个声音,传入两人耳中。
“小子,别急着跑,时间不差这么一时半刻的,把头转过来,让朕瞧瞧你的样子。”
陌生的男子口音,但却是似曾相识,孙武心中剧震,猛然回头,眼前只见一片黄澄澄的金光刺眼,映入眼中的那件黄袍,中间一尾五爪金龙腾跃云间,睥睨苍生,张牙舞爪,仿佛随时都会裂衣扑冲而来。
(龙袍?)
日前小殇曾经穿过龙袍,假扮天子来调侃孙武,这件事孙武记忆犹新,更认为小殇不会短时间内故技重施,现在再见到同样款式的龙袍,脑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确认这件龙袍的主人,看看他有着怎样的一张脸。
龙袍之上,孙武看见了一顶串着珍珠的华丽皇冠、两撇极具威严的八字胡,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地熟悉,但是与上次小殇假扮皇帝时的样子相比,这次却是一点都没有滑稽感,八字胡下的那张面孔,是一张威风凛凛的男子面容,双目炯炯有光,让人双膝一重,就此跌跪下去。
在这之前,孙武曾体验过来自强敌身上的压迫感,但那与这一刻的感觉大有不同。普通高手身上的气势,通常都是伴随着运使力量而生,可是,这个男人明明没有刻意催运力量,浑身却自生一股慑人气派,令人不由自主地崇敬、畏惧,仿佛是天命注定的领袖人物。
(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慑服力?这是天生的吗?还是……某种特殊的法宝?可恶,我怎么这么没用?要马上站起来才行啊!身体,给我动啊!)
孙武汗流浃背,必须要用全副精神去镇定,才能够与那股慑服力相抗衡,不然随时都会趴倒下去。在聚精会神的抵抗过程中,身体好像正在和强敌作战,不住地冒着冷汗,别说站起来,就连抬起头来都做不到。
毫无疑问的,拥有这等威势的男人,足堪为天下之主,令四海臣民匍伏在他的脚底,似这样的人,中土应该再也没有第二个。
对照起天上的太阳,还有日光下飘翔天际的天子龙船,这男子的身分无庸置疑,正是大武王朝当今天子,武沧澜!
闻名已久的大人物,终于见到了面,假如不是之前小殇曾给孙武来过一次“预演”,孙武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这么镇定,去面对这个和自己似有千丝万缕关系的男人。
不过,在这样心神剧震的情形下,听见武沧澜的声音,孙武的意识突然混乱起来,仿佛那日在秘宝地道里一样,眼前出现了许多紊乱影像,耳边好似有数十个人齐声说话,偏生就是听不清楚里头的详细字句。
在诸多影像之中,九成九都是极度模糊的声光,只有一个光影比较清晰,当孙武凝聚精神,想要将东西看得更清楚时,却发现那是一群人的背影,在这群人的对面另外有几个人,其中一个人,尽管面容轮廓模糊,但从那独有的气势、姿态来看,正是武沧澜。
那群只看得见背影的人,全都穿着短汗衫,扛着圆锹或十字镐,十足十的矿工打扮,好像刚刚做完一场苦工回来,每个人的背上都是尘土与汗珠,着实狼狈,不过孙武却一眼认出,他们正是刚刚完成挖掘地道大业,由藏经阁回来的同盟会创始成员。
这些人与武沧澜等人似乎是处于对峙状态,站在最前头的那个年轻背影,突然跨出一步,伸手指向对面,非常嚣张地放声大笑。
“老武,怎么样?世事未必都是那么理所当然吧?这条不可能挖成的地道,我们今天把它挖通了,这个打赌是你输了?还是我们输了?哈哈哈哈~~~”
笑声很爽朗、很得意,甚至还带着几分刻意嘲讽的感觉,不难想像,被这阵大笑所嘲弄的对象一定怒不可抑。然而,站在“友方”的立场,这阵笑声听来却很能鼓舞人心,孙武的精神便陡然一振,那种紧紧攫住身心的慑服力,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孙武全身一轻,整个人更顺势站了起来,昂然直立。
站直起来,孙武才发现香菱仍跪倒地上,冷汗涔涔,早打湿了衣衫,情形就与自己适才一样,甚至更糟糕。至于在自己的对面,武沧澜好整以暇地凝视着自己,但那眼神……
孙武站起瞬间,与武沧澜所接触的第一眼,觉得好像看到某种野兽。在那双眼睛中所显露的,是一种疯狂的兽性,尽管那双眼中的威严一如万兽之王,却仍掩不下那种源自于猛兽本性,对鲜血的渴望。
可是,这双嗜血的眼睛,在与孙武目光相触后,却有了改变。仿佛千万年的进化在一瞬间完成,那双充满原始兽性的眼睛,忽然生出了智慧,还多了情感,像是对孙武这么快就能站起,感到非常满意,用一种赞许的眼神,朝这边看来。
只是这一眼,孙武就捕捉到了一个重要讯息,这位为世人所惧怕的狂暴帝皇,恐怕不是一个单纯的疯子,在他每一个令人预想不到的动作之后,应该是蕴藏着常人所不见的理性与智慧,那些疯狂御令所造成的结果,带给他的除了乐趣之外,相信也都有着可观的利益。
然而,这只是武沧澜的一面,那种兽性眼神则是另一面。或许这位帝皇有足够的理性,去克制他的破坏欲望,但在本质上,武沧澜应该是一个不能忍受枯燥、沉闷的人,这样的个性很适合当个冒险家,如果生对时局,搞不好也会是个一流的游侠,可是这样的人成为皇帝,那就注定天下不可能太平了。
这些发现,瞬间在孙武的脑海中闪过,但当他渐渐镇定下来,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些什么。
自己正在与武沧澜对视!
打从离开梁山泊,初涉江湖,这个名字就一直纠缠着自己,无论到了哪里,总是在这个名字的阴影下。最开始,这个名字只是一个暴君,自己与他手底下的爪牙相斗争,再之后,这个名字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自己的父亲,无数麻烦也由此而来,到现在都还有无数人为了这个原因找自己麻烦。
这些问题算起帐来,武沧澜绝对是始作俑者,自己不知道曾想像过多少次,有一天碰上武沧澜时,一定要有所回应,现在这个想法终于成真了,怎么可以像个呆子一样,在这里傻站呢?
“武沧澜!”
孙武发出了一声怒吼,正要往前冲去,忽然发现眼前一花,武沧澜赫然已经消失不见,而声音从自己背后遥遥传来。
“呵呵,你这小子挺精神的,武功练得不怎么样,人倒是精神十足,很有意思,连银劫都觉得你很特别,将来坐上了帝位,应该是个很特别的皇帝吧!”
孙武听见声音,立刻回头,发现武沧澜出现在自己身后数尺处,双手负后,仿佛闲亭散步般悠然,一点都没有把自己的愤怒当回事,好像刚才的那声怒叫,只是三岁小孩在无理取闹般。
在世人口中的武沧澜,是一个绝对重视帝王权威,不允许臣民有丝毫忤逆的人,像这样的一个人,应该会把权位握得很紧,若是有人露出觊觎之心,马上就会被诛灭九族。那么,他随口说出要传天子位给自己,这应该是破天荒的稀奇事了吧?
就算是故事书中的例子,那些流落民间的皇子,即使认祖归宗,也没听过能被钦点为太子的案例,照理说,自己有这际遇,得到这天大殊荣,应该是超级幸运儿,哪怕立刻跪在地上痛哭,感激涕零,都不足以报答“父皇陛下”的恩德于万一。
既然如此,为何自己的心情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素来平和安宁的心,罕有地爆发着狂怒,胸口像是要气炸了开来,一波又一波的怒火炽烈狂烧,怎么都忍不下去。
这样愤怒的理由,应该是很简单的,因为从头到尾,这个大武王朝的帝皇就与银劫一样,只是自顾自地说话,半句也没有问过自己,仿佛他们所认定、指定的事物就是天理,压根不允许别人反抗,甚至也没想过别人会反抗。
孙武的怒意炽燃,尽管理智上明白口舌之争没有意义,实际冲突更是蠢得可以的下下策,但是他还是决定要有所表示,不让武沧澜当自己是个可以任意宰割的软弱角色。
“请你住口!哪怕你是皇帝,也不可以……”
话说出口,眼前又是一花,武沧澜的身影再度消失,但这次有点不同,一股庞大压力摧山倒海而来,压得孙武气息不畅,一句话也因此没法再说下去。
“嘿嘿,小子,你搞错了很多东西。朕是皇帝,皇帝没有不可以做的事,因为皇者就是天生统驭大地之人,为所欲为,绝无限制。你与朕一样,都是流着尊贵帝皇之血,注定要成为这片大地的统治者,你应该要觉得很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