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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血缘这个传统一同流传下来的,就是“责任”,上任掌门传位给赤城子时,除了光大河洛剑派的嘱托,另一句没有公开说出口的话,就是要他务必把白虎的血缘传下去,万万不可绝嗣,成为白虎一族的罪人。
话交代下来很容易,要执行可就没那么简单了,但是到最后,赤城子还是努力完成了自己的传承责任,于是就有了虚海月、虚江子、虚河子三个人的诞生,如果不是西门朱玉闯进不周山,打乱一切布局,他们三人应该会在山顶上平安度日,以更不引人注目的方式进入河洛剑派,逐步发展。
“师父你是我父亲,那……我的母亲是哪一位?也是白虎一族吗?”虚江子想起赤城子所说,姊弟三人均是由他所出,顿时意识到一件更重要的事:“这么说……海姊和阿河都是……他们知道自己的……”
赤城子无声地点了点头,虚江子再次有了天旋地转的感觉,原来……他们两人一直都是知道的,所有人都晓得自身身世的源流秘密,就只有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若不是姗拉朵无意撞破,自己不晓得要被瞒到什么时候,难怪虚海月、虚河子两人一直特别亲密,因为……他们姊弟从很久以前就共享着这个秘密了。
“为、为什么要瞒着我?”
虚江子的声音苦涩,整个人处于强烈的晕眩感之中,勉强压下去的内伤,因为心情极度激荡,险些就要爆发出来,赤城子见状,本来要冲上前来,助虚江子运功导气,可是一步甫踏,脚下一下跟跄,身体也摇摇晃晃,以他河洛掌门的武功,竟会这样脚底虚浮,显然刚才抢救虚江子运气镇伤,大损真元,现在可能连一半的力量都不到,没有几个月的疗养,绝难平复。
见到这样的情形,虚江子反倒是镇定下来,摇手阻止了师父的援助,想听听他的解释。赤城子显得迟疑,但在虚江子的坚持下,他还是提出解释,本来有关身世的秘密,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该让本人知道,这也是一种传统,但虚河子聪敏多智,又与虚海月走得近,十岁不到,便不知怎地得知了这个秘密。
在那之后,虚河子便一直认为“大哥愚鲁迟钝,脑筋不好”,如果告知真相,不但会让虚江子天人交战,受到很大的压力与煎熬,更有可能因此坏事,泄露秘密,危及白虎一族的利益,所以为了保护虚江子,虚河子主张彻底瞒住这件事,而这个主张得到了虚海月的支持,赤城子尽管反对,并多次想要告知虚江子真相,却总是被虚海月、虚河子挡下,若非虚江子后来从军,这个秘密应该早就被赤城子揭开了。
“居然是这种理由……”
虚江子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不晓得自己是该老实说声谢谢,还是该大发脾气。虚河子的主张,善意有余,但未免太看不起人,自己就算以前不太聪明,也没有蠢一辈子,用那种理由剥夺自己知情的权利,实在很过分,问题是……自己也了解,这确实是虚河子的思考模式,又是出自善意,难道要为了这个去找他算帐吗?
当初,虚河子也是口口声声为了自己好,与银劫共谋,一下把自己调到域外来当特务头子,从小看大,这点他倒是没什么改变,可笑的是,自己被当成了没有思考能力的弱智,居然也没有人来问问自己,就直接把自己排除在秘密之外,但到了最后,还是自己最先来到白虎一族的故地,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想到这里,虚江子好过了一点,毕竟虚河子的出发点是善意,又没造成什么伤害,自己不可能为了这个去责怪他。
“师父,你……”话才出口,虚江子突然注意到,赤城子的表情有点古怪,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还是看得出不妥,刚才的话……赤城子有所保留,隐瞒了些什么?
虽然看出了这点,虚江子也很明白,直接问是问不出答案的,而自己并没有什么套话的技巧,只能怀着疑问,慢慢观察,寻找答案。
“你在中土失踪,我直到前些时日才得知你到了域外,那时我便知你的身世秘密早晚保不住,这是我族至高秘密,不可被外人得知,于是我借口闭关疗伤,孤身赶来域外,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你已被楼兰一族囚禁……”
赤城子武功虽高,却是首次来到域外,更不晓得楼兰一族的位置,缺乏情报,欲救无从,想来想去,决定先探访故土,照着以前族人所留下的各种讯息,找到白虎峡谷的位置,赶来此地,希望能在这里得到什么援助,或者能查到什么楼兰的蛛丝马迹也好。
结果,赤城子抵达时,虚江子等囚犯已经先到一步,赤城子觉得情况混乱,暂时不便现身与弟子见面,只好先暗中潜伏,等待机会,没想到虚江子弄破石壁,找到了通往地下空间的道路,赤城子进入查探时,见到虚江子被人袭击,出手相救,打了一场激烈的战斗。
“呃,对了……师父,那个黑衣人是何方神圣?弟子两次看他出手,如神如魔,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血肉之躯能将武功练到这层次,就连……”
虚江子本想说“就连师父你好像也打不过他”,话到嘴边,想想不妥,便顿住不言,但赤城子何等人物,又怎会看不出弟子的这点心思。
“……此人武功奇高,但江湖上偏偏闻所未闻,从没听说有这么一位邪派的大高手,如无料错……应该是出自魔门吧!”
“魔门?”
虚江子一怔,魔门势力极大,只是行事低调,已有许久不曾向两大圣宗挑衅了,若此人出身魔门,那岂不是和西门朱玉、天妖,同一个门派?
话又说回来,虽然魔门之中号称高手如云,但应该也没有强到随随便便派一个出来,就能力压河洛掌门,照这种惊世骇俗的武功来推测,此人恐怕……
“天魔?”
虚江子说出了这个名号,但对于这个人,虚江子其实非常陌生,感觉就像听到某个神话故事里的人一样,因为魔门多年来行事低调,江湖人只知魔门之首的称号是“天魔”,却不晓得本代天魔是什么样的人,甚至还有谣言说魔门多年前内哄,本代天魔根本没有人在位,魔门处于分裂状态,这才不得不偃旗息鼓,但不管怎么说,魔门之中既然有这样的绝顶强人,又有西门朱玉、天妖这样的人才,那些无谓谣言等于就是不攻自破了。
“那个人并不重要,重点在楼兰!”赤城子打断虚江子的思路,急问道:“你深入楼兰,有接触到本代太阳王吗?此人武功如何?为人如何?”
“这个……”虚江子想了想,思索着该用什么样的词汇:“太阳王的武功很高,高到不可思议,不在这位天魔之下,也不在……嗯,不会输给天妖。”
不在天魔、天妖之下,另一层意义,也就是在赤城子之上了,虚江子不好明言,但这层意思谁也不会听不出来:“至于为人……我想应该算不上好人吧!”
下这个评语的时候,虚江子表情古怪,因为太阳王实在也是个怪人,他本想再补上一句“但他其实对我很不错”,可是转念一想,太阳王这个鸟老师,见到学生就痛打,这到底算不算不错,实在也不好说,而赤城子没等他开口,突然重重一咳,竟然嘴角溢血,虚江子这才知道师父的伤不轻。
“师父,你……你的伤……”
“撑得住……不碍事,都是那可恨的天妖……”
赤城子这么一说,虚江子才记起,自己离开中土之前,师父就率领本派高手,连同慈航静殿的高僧,与天妖激战,并且惨败,看来那时所受的创伤,至今未愈,还在持续影响身体,与天魔交手时落在下风,很有可能就是受这伤势所累。
但这么一来,情况就更显得恶劣,自己处于不能战斗的状况,师父的伤势也不轻,严重影响实力,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即使身上有伤,河洛掌门岂是寻常宵小能欺?然而,在外头不住破坏拜月之门的那个敌人,却不是寻常之辈,而是赤城子十足状态都未必能敌的绝世天魔,眼见破门在即,虚江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朝更里头的地方走。
师父虽然也是初次到此地,但他知道开门的方去,显然在世代传承的时候,知道很多有关此秘窟的事,往更里头走有些什么?有没有更强力的抵御机关?一线生机,全系于此。
“师父,你知不知道这里……”
“我问你,太阳王他这个人……”
虚江子与赤城子几乎同时开口,师徒两人的话对撞在一起。虚江子倒是有些诧异,都已经什么时候了,师父对太阳王还有这等兴趣?这实在很不寻常,不过,虚江子也没什么机会再行确认,因为一声轰然巨响,恰于此时响起,拜月之门坚壁破裂,碎石纷飞,震耳欲聋,土尘飞扬,一道伟岸卓绝的身影从石壁破口昂然步入。
算来应该是第四次看到这个男人,但几次见着这个男人,都没有看到他的庐山真面目,这次他同样是在脸上蒙了一块黑布,严格来说,这不是什么很周全的改扮招数,只要被人在脸上一扯,那块黑布随时都会掉落,然而……能够扯下他脸上黑布的人,非但这里不存在,恐怕当今世上都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天魔?”
由于赤城子的沉默,虚江子抢到了发言权,问这问题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只是想要确认一下,不想连自己到底死在什么人手里都不知道,但对于这个希望,对方并没有理睬,虚江子也只好当他是默认了。
天魔缓步走入洞窟,负手于后,意态悠闲,但一股无言的威势,霸道雄猛,仿佛狮王俯视百兽,令人胆颤心惊,虚江子以为他马上要出手杀人,哪知道他却在十余尺外停步,朝外头看了两眼,开口说话。
“师徒两人在做最后交代吗?气氛很好啊,不过……这样子可就伤脑筋了啊!主角不在,戏要怎么演下去?”
揶揄、嘲讽的口气,天魔仿佛在质问些什么,虚江子听不懂这几句话,所以他第一个产生的念头,便是这些话并非对自己说,而是对自己身后的赤城子所说,而且,天魔往外看的那两眼,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他妈的!”
一声炸雷似的轰响,虽是怒喝,却比刚才连串山石炸裂的声音更大,震得外头又是一阵碎石砸落,仿佛天怒雷动。
“哪里来的王八蛋!竟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全部给老子死出来!”
熟悉的怒喝声,听在虚江子耳中,竟是如此振奋鼓舞,从天魔突然出现,将自己打成重伤的那时起,自己就一直在纳闷,太阳王到底跑到哪个角落去沉思,为何闹这么大的动静,连拜月之门都被人打破了,还迟迟不现身?
而今,这个救星终于被盼来了,此时此刻,再也没有比太阳王更可靠的援军,尽管楼兰与白虎是死敌,但太阳王的行动却很暧昧,未必大家就只有你死我活一途,最重要的一点是……除了太阳王,虚江子还真不知道有谁能敌得过天魔。
太阳王驾到,以他的暴躁脾气,一场激斗势在必行,最糟糕的可能性,就是太阳王与天魔站在同一线,那自己就会死得非常彻底,不过这个可能性太低,应该不会发生这种事的,那么……
“嘿!”
对于太阳王的怒吼,天魔似乎无动于衷,被蒙住的面孔,看不见表情,但在眼神中那抹一闪而逝的冷笑,却成为虚江子不安的源头。
天魔身影一晃,如箭离弦,从拜月之门的破口穿梭飞出,大笑声就从外头传来。
“你就是那个什么见鬼的太阳王吗?长相滑稽,一张可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