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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樵的现身,本来该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但实际发生,仍是引发了一些预期以外的效果。
朝廷与同盟会处于完全对立的状态,眼下虽然暂时友好休兵,但谁也知道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当这个虚伪的和平被打破,立刻就是不死不休,所以,陆云樵这个最大的贼酋、匪首,在广场上一现身,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就有了动作,大声喝骂、嘲笑。
各种侮辱性言语,五花八门,或是谩骂陆云樵武功低微,不知死活;或是嘲笑他断手残疾,今日必死无疑;骂他胆敢与天朝作对,必将粉身碎骨的也不少,其他各种问候祖宗十八代、辱骂他父母亲人的,更是多不胜数,如潮水一般涌来,无数污言秽语的浪潮,覆天盖地而至,全涌向广场中央的陆云樵。
“太过分了!”
千夫所指的压力,孙武感同身受,姑且不论立场如何,陆云樵今天是应邀到此,进行决斗,既然来者是客,自当受到尊重,怎么会弄到一个人站在广场上受这等侮辱?
气愤之下,孙武从座位上站起,但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便给袁晨锋伸手拉住,“你想做什么?跳出去和他们对骂吗?你一个人怎么骂得过这许多人?既然不能,你跳下去除了更出丑,还能有什么效果?”说到这里,袁晨锋压低声音,“再说……你我都很清楚,那个人有可能被这些言语伤害到吗?”
陆云樵这三字所代表的意义与光环太过耀眼,孙武一时间多少有些难以适应,但当袁晨锋把问题回归原点,单单只说“那个人”,孙武立刻冷静下来,心里有数。
“……哪可能啊?他脸皮超厚的,根本就是没羞耻心的无脊椎生物,要是辱骂能够影响到他,我们就不用那么累了,唔……”
有那么一瞬间,孙武怀疑这会否是敌人的计策,藉着这些谩骂,打击己方的斗志与士气,但转念一想,自己不久前才说武沧澜这人够大气,会使阴谋,却不屑耍小手段,如果真是如此,眼前的乱象就不太可能出自武沧澜授意,而且……只怕连银劫都不会搞这么无聊的把戏……
孙武、袁晨锋坐在看台上,没有什么反应,站在广场上的陆云樵也没有,时间就这样分秒过去,各种辱骂的话语漫天而来,陆云樵不做任何回应,像一个默认做错事的犯人,垂首站立,堂堂同盟会之主,就这么承受着侮辱,气氛甚至有些沉闷……
当人们都以为情况会这么一直持续下去,一直站着不动的陆云樵,却终于有了动作。
“轰隆!”
简简单单的一扬手,爆炸声响与惨叫一起大作,陆云樵随手一击,剑气未吐,仅是单纯鼓动力量推出轰击,左面看台上,就被打出一个直径三米的大洞,攻击形式是将真气极限压缩于一点,击中目标后朝四周爆开,扫切方圆三米,破坏力极强,触物即毁,本来算得上坚固的看台,在真气切绞下,什么钢片、木头都给彻底破坏。
以陆云樵的力量而言,这点破坏只是易如反掌的小事,但之前他现身时,出手留有余地,破坏看台并未伤人,所有人被他以真气保护起来,稳稳送出,如今,这份仁慈没有了,在破坏看台的同时,看台上的观众如同遭受一场血肉风暴,瞬间就给绞碎,残肢碎块更喷向四方,把整座看台都洒溅成一片血色。
整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很多人都反应不过来,就像看到一只温顺无害的小兔子,突然吃了人一样,尽管眼睛看到了,大脑却还意会不过来,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变成一声声极度惊恐的尖叫声。
“啊~~~~~~~~”
当惨叫声在广场各处此起彼落,人们的情绪被恐惧感染,混乱就一发不可收拾,只不过,陆云樵随手这一击,影响似乎有限,人们虽然恐惧,却有不少人更在恐惧中爆发,以比刚才更激烈的声势,怒骂陆云樵。
陆云樵随手击杀看台上的群众时,大受震惊的人不只是这些群众,同盟会看台上的孙武与袁晨锋,吃惊得几乎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事情发展完全出乎意料,陆云樵出手攻击普通人,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一开始,两人都闪过一个念头,就是这陆云樵极可能是假货,是银劫的奸计,派人假扮来破坏他名誉的,但念及这一路上所发生的种种,他们立刻意识到,这种事是有可能发生的,至少……路飞扬绝对做得出来。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都有一个基本的认知,路飞扬、陆云樵虽然只是一个人的两个名字、两个身分,却也代表着两种不同的作风,但如今……这个认知已被打破,陆云樵的那一击,无形中像是在宣告什么,给他们一种很不妙的感觉,如无料错,陆云樵的下一个动作肯定是……
“且、且慢!”
孙武急忙叫了一声,却已经太迟,陆云樵剑指一并,无形剑气同时攻击左右两边,轰然声响中,两边看台上再次死伤狼藉,特别是刚才喊得最大声的那些人,所在区域的死伤状况也是最重。瞬间,全场一片寂静无声,从沉默中爆发的人们遭受再次打击后,整个安静下来。
刚才还吵闹喧天的广场,一下子整个安静下来,变得落针可闻,没有人敢再出声。既然已经证实,第一击并非偶然的失手或失控,那这个站在广场中央的男人就变了身分,不再是徒具强大战力却没威胁性的存在,而是真正有杀伤力,会致命的危险凶兽,谁也不想因为错误开口,成为这凶兽下一口的牺牲品。
“……你们这些东西,永远搞不清楚状况,这里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别人要决斗,你们就搭起漂亮的看台,带上美酒佳肴,拉着亲朋好友一起来看,你们以为这里是什么?动物园?还是马戏团?我是可以任由你们观赏取乐的东西吗?”
一片寂静中,陆云樵的声音就算没有附以真气,也能清楚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里。
“明明就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却不知死活,干着更把自己往险境推的事,你们凭什么这样有恃无恐,觉得自己一定是安全的?就因为对方讲仁义、是侠客,绝不会伤及无辜,你们就肆无忌惮了?刚才我不是也说了吗?我不当大侠很久了,要欺善怕恶,你们似乎找错人了,而且……”
陆云樵嘲讽地一笑,“各位贵族大人、大官,你们怎么会以为自己是无辜群众?这么多年来你们助帝为虐,站在人民的对立面,我同盟会揭竿起义,要讨伐的对象正是你们,而你们又主动跑到这找死的地方来,对我来说,你们之中没有无辜,全都是一群该死的东西,我也敢断言,即使我在这里杀尽你们,消息传出去,天下百姓也只会说你们死有余辜,绝不会怪我残忍好杀。”
这些道理其实显而易见,只是在陆云樵说出口之前,没人往这个方向想而已,如今一下被点醒,众人这才真正发现自己身在险地,顿时大为恐慌,整个乱了起来,只是,当初之所以抢着来观战,甚至抢着斥骂贼酋匪首,除了凭恃对方仁义,不会伤及无辜,还有另一个重要的理由……
“真是愚不可及,难道你们真以为,对着不能还口的敌人痛骂,就能藉此表示忠心,后头加官晋爵?你们主子的马屁有那么好拍?你们真的都没发现,为何今天是你们坐在这里?如此颟顸愚钝,难怪王朝会是今日这般德行了。”
陆云樵摇了摇头,似乎对这些人非常失望,最后更以一句奇怪的话作结尾。
“……够了吧?银劫,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明显是命令口吻,听到的人无不愕然,孙武也想不通,陆云樵与银劫该是死敌,怎么能用这样的口气下令?这又是哪门子的连横合纵?
但香菱的反应就快得多,首先拍了一下手掌,赞了声“妙”,袁晨锋也如梦初醒,道:“原来如此。”
孙武如坠五里雾中,完全状况外,正想说要不要装懂一下,省得太丢脸,广场上已经发生变化。
似乎是银劫真的下了命令,大批宫廷侍卫出动,几百人快速进入广场,却不是包围陆云樵,而是沿着走道上了各处看台,开始逮捕刚才吵闹、侮骂最厉害的那些人,这个变化让许多人错愕不解,但只要反抗,就遭到这些侍卫强行镇压,一个试图以身分压人的高官,甚至当场被乱刀砍死,尸体拖走,吓坏了附近所有人。
“怎、怎么会这样?”孙武看得傻了眼,不能理解这种情形是怎么发生的。香菱笑了笑,道:“陆主席的那句话里,有弦外之音,别人也许听不明白,银劫肯定清楚。陆大侠没说出口的那句话,就是要银劫看着办,如果银劫没有照他的意思做,他就立刻弃战走人。”
之前,各方笃定陆云樵会来参战,是根据他过往作风作的判定,现在他一到场就出手杀人,宣示着他与以往的不同,也代表他随时可能弃战走人,如此一来,整件事性质就不同了。
陆云樵如果完全没来参战,这还没有什么,旁人顶多说他不屑应战,还不至于有人质疑他怯战,如今他来到皇城,出手杀了一批达官贵人,掉头就走,除非武沧澜亲自出手,旁人哪可能留得住他?他这么一走,杀人的事传了出去,朝廷颜面大失,天子的权威遭到质疑,甚至动摇前线军心,非同小可,因此,陆云樵的这个威吓,绝对够分量。
假如陆云樵是要胁朝廷全面投降,这种白痴要求当然不会被受理,但仅是要求朝廷对此事做出交代,银劫就非常乐意满足,反正当初观众资格就经过筛选,能够进来观战的人,全是死光也无所谓的人,从这些人之中宰杀部分来款待宾客,和杀猪宰羊没什么差别,也算应有礼节。
于是,一切就简单得多,四五十名高官观众被拖了出来,也不带走,直接被压跪在广场上,当众砍头处决,一个太监宣读皇帝陛下的圣旨,表示这些人胆大妄为,亵渎了神圣的战斗,蔑视武者精神,该当处决,紧跟着,这些人就当场被斩,转眼间横尸就地。
“……他们……死了。”
透过香菱与袁晨锋的解释,孙武的问题得到答案,他懂了一部分,却还有另一部分,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些人……真的就这么死了?
世上有什么比这还荒唐的事?尽管陆云樵说,这些人欺软怕硬,为了藉机向皇帝表现忠诚,特别挑个不敢反抗的大侠来加以侮辱,可是,孙武觉得不完全是这样,因为刚才全场齐骂,自己差点跳下去助阵的时候,虽在愤慨中,自己仍有注意全场动向,察觉到的人群状况中,固然有人像后来陆云樵说的那样,可是,也有不少人的怒骂是出于真心真意。
说是愚忠也好,说是不识时务也没错,这些人开骂时候的愤慨,并不是想要升官发财,是真的出于内心愤怒,怒斥陆云樵这个乱臣贼子、破坏朝廷秩序的人,如此忠君爱国之士,照理说该是大武王朝的砥柱中流,保护、重用都还来不及,怎么就这样拉出去斩了?
若想得更远一些,这些人的名单,当初是银劫拟的,以银劫的智能,多半也能料到这种情形的发生,换句话说,这些忠贞之士对银劫而言算是什么?弃子?还是用完就丢的道具?这些人知道自己今天在此,只是作为一件道具使用吗?
想着这些问题,孙武一时茫然,而他的这个表情,马上被同伴读了出来,袁晨锋道:“所谓的政治,就是利益交换,只要能够交换彼此都满意的利益,前一秒还是死敌,后一秒就可立刻合作……合作诚意有时候需要透过某种形式来表现,浅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