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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魏瑾泓就减了府中的奴仆,不养无用之人,现在各家再减一番下去,精简下来的魏家就真没几个无用之人了,如此便也把拖累减到了最少的程度。
这老少啊,魏瑾泓一直都养着,也是养得真好,养得太有用了。
“该留的还是得留着,”赖云烟看着瓷白的茶盖,轻启嘴唇,“老人家也需要人伺候。”
如此也好,这样的魏家,世朝也好带。
“这事我有分寸,琼大婶那,她从媳妇身边把原本给她的婆子要了回去照顾自个,也不是无人伺候。”魏二婶端了丫环送上来的茶,喝了两口,转头对白氏道,“今年冬冷,七老祖的身子你可要顾好了,咱们家现在啊……”
说到这她止了话,黯然搁上了茶盖,白氏轻轻接话道,“您放心,精心顾着呢。”
如今这光景,真是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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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夜间临到赖云烟去守灵,她刚穿好厚衣,魏瑾泓就从外边走了进来。
“今日夜间有雪,你多穿一些。”魏瑾泓边走边道。
为赖云烟着衣的秋虹闻言转身就去了箱笼,把那件赖府刚送过来的狐毛长襟拿了过来。
“找件旧的。”长襟太新,白得亮眼,襟前还用银丝绣了好几朵大大的银花,过于奢华。
“就是新的才最暖和。”秋虹小声地道。
“旧的。”一起守夜的是一府的女眷,赖云烟不想留话柄给人说。
“穿这个吧。”魏瑾泓朝秋虹点了头,又转头对跟着的雁燕说,“去把我的麾衣拿来。”
“是。”
赖云烟闻言朝他看过去。
“大麾能遮得住。”魏瑾泓淡道。
秋虹这时忙不迭给她着衣,赖云烟摇了头,“拿件旧的。”
秋虹便朝魏瑾泓看去,这时坐在了案桌前的魏瑾泓正低了头端茶,没有抬头。
知道老爷是不会再说话了,秋虹有些委屈地看了她那不领好的主子一眼,只得去找了旧衣来。
这边秋虹刚找好最厚的旧衣为她穿上,雁燕已拿着魏瑾泓的麾衣过来了。
赖云烟见那麾衣厚,比秋虹为她备的披风要厚上一些,就朝秋虹道,“拿老爷的那件。”
秋虹忙去拿了麾衣过来,摸到手上感觉了一下内衬那厚厚的绒毛的温度,刹那就笑开了颜,忙去给赖云烟穿了。
魏瑾泓身形高大,比赖云烟高出一个头不止,麾毛一披到她身上系上,拖了老大的一截。
“路上提着点,莫要弄脏了。”赖云烟朝跪在地上整理衣摆的秋虹道。
“知道了,知道了,您放心,等会我让春光她们两提着,脏不了一点。”秋虹知道主子冷不着了,这时放下心的她语气轻快得很,语气中都带笑。
这种天冻不得,一病了,不知要养多少日才养得好,中间还不知要受多少冤枉罪。
“您这件暖和。”赖云烟这时抬了头,朝魏瑾泓笑道。
魏瑾泓自她提了要穿他那件后就抬了头一直看她,听她说了这话,一直温和着脸色的他笑了笑,对她说道,“这件最暖和,你这几日就披着,莫冻着了。”
赖云烟微笑着朝他一颔首,就又低了头下去看秋虹为她整理衣裳,没再与眼神莫名温柔看着她的魏瑾泓对视。
、134
这日苏明芙过府;带了赖十娘子过来。
与嫂子问了舅家和家里的话;赖云烟让冬雨去找在外头玩耍的十娘子过来。
“见过姐姐。”十娘子一进来;朝赖云烟就是轻快地一福;巴掌大的小脸上有着明朗的笑。
“看吧,就没有不高兴的时候,这点像你得紧。”苏明芙见此;对赖云烟笑着说道。
“嫂嫂……”赖十娘子一听她的话,撒娇般地跺了跺脚。
苏明芙拉了她一手过来安抚地拍了拍,让她在一边坐着。
这时冬雨关了门离去;赖十娘子眨着美目看着赖云烟,等着她开口。
她明年三月就要及笄了;要嫁谁已经有了个大概;现在就等族姐发话了。
她过来;也是想看看那人的。
赖云烟看着十娘子那生气勃勃的眼睛轻撇过头,朝苏明芙轻摇了一下首。
她不想十娘子嫁进来。
这魏府里,埋了一个她就够了。
“十娘,”苏明芙又把十娘子的手拉到手里,与她轻言道,“你烟姐姐说,这府里没个配得上我们族里最好的姑娘的。”
十娘子一听,那明亮的眼睛立马就暗淡了下来,她咬着嘴唇垂下了眼睛,差点哭出来。
“这是怎地了?”赖云烟愣了一下,“难不成你还有看上的?”
苏明芙闻言捏了捏怀中小姑娘的手,赖十娘因此抬起了头,对上嫂嫂询问的眼神,就轻轻地点了下头。
“听说魏家有一支是擅刀剑之术的……”
“啪!”
苏明芙的话还只开了个头,赖云烟前面的案桌突然发出了剧烈的拍桌声,随着这道声音是杯子掉落地上砸碎的裂开声。
随着这两道突起的撕人心肺的声响,赖云烟冷冷地看向了她们。
这时苏明芙的眉毛细不可察地轻皱了一下,十娘子也被吓得肩膀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随即她大力地抬起了头,对上了赖云烟的眼睛。
“我要嫁。”生性有些莽撞火爆的赖十娘大声地说。
她的声音太大,眼神太坚决,这反而刺得赖云烟闭上了眼。
“我要嫁!”赖十娘又大声地说,眼泪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
她不嫁不行,父亲让她嫁,族里让她嫁,连宫里都要让她嫁。
“我要嫁,烟姐姐,你让我嫁吧,煦阳还在宫里呢,我亲姐姐肚子里已经有了龙胎了,烟姐姐,你就成全我吧。”赖十娘以为自己会笑着进来,笑着离开,可是说出这些话时,她已泪流满面。
“七娘子有孕了?”赖云烟朝苏明芙看去,“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送进去后,这么多年一直只是个女官?
“几天前,皇上召老爷去宫中说的,说孩子生下来就升晋位。”
“呵。”赖云烟不可思议地轻笑了一声。
这时,门边突然有了冬雨那一贯轻不重,沉稳无比的声音,“小姐,茶凉了吧,我进来送点热茶。”
赖云烟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她声音已恢复了平静,“茶还热着,不用了。”
“是。”冬雨应了一声。
随着她离开的脚步声,赖云烟疲惫地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低头看着自己节骨突出的手指道,“说明白些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不管事,不出头有一段时日了,仅仅就这一段时日,形势就变得她完全摸不着头脑了。
听着这些事,真是让她再次明白这世道不是因她变得简单了,它就能跟着简单一些的。
“听说魏大人过几年要去西边为皇上寻宝藏,太后怜惜魏家忠君爱国,想着给魏家未成亲的子弟赐婚,以示皇恩浩荡。”苏明芙苦笑了一声,“而你兄长这边,上面的意思是魏赖一家,魏家那一支的传人也正是适婚之龄,我们家的十娘子也恰逢其龄,有你作保,这事要是成了也就是亲上加亲了。”
几家相斗,魏家现在也不难幸免于难。
魏家除了族长一系,最重要的两支里,魏瑾荣那一支已是滴水不漏,且几兄弟都已成婚,而擅刀剑之术的那支里,还有一个嫡系的幼子没到及冠之年,且未有婚约。
魏家这两支人马,都是魏瑾泓要带着前去西海的。
“让萧家嫁,”赖云烟淡淡道,“嫁进来也无碍。”
搁在那贡着就是。
犯不着再赔进一个。
“后患无穷。”苏明芙摸着十娘子那冰冷的手,语气也淡然,“萧家嫁得进来,到时也会有办法跟着去,上面之意也是赖家不进,就让公主进门,十娘子进宫陪着姐姐。”
要挟制他们的皇帝不是没给他们选择,只是给的选择都不怎么样。
“她们都想嫁,为什么我嫁不得?”十娘子眼睛里含着泪,咬着嘴唇看着赖云烟,“烟姐姐,你嫁进来过得不好那是你的事,凭什么你认为我嫁进来就会过得不好?”
她好,她仁义,她为了赖家在魏家委曲求全,族兄与她这么说,可她看到的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魏家的人对她很好,好得不得了,这修青院是男院,她还住在这里面!
族兄更是偏心她得不得了,什么好东西都往她这里送,谁家的女儿嫁出去这么多年,娘家还死劲往她那里搬钱搬物的?
什么话都是她这堂姐说的,如果她这堂姐觉得这样都觉得不好的话,换到她身上,她不会觉得不好。
她此话一出,赖云烟只眯了眯眼,苏明芙却惊呆了。
“放肆!”苏明芙大声喝道,那手掌已扬,但在半空中却被赖云烟捉住了手。
“我,我……”一时冲动的赖十娘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时重重跪在了地上,嚎啕哭了起来。
她只是想嫁进魏家而已。
“你……”苏明芙想训话,但出了一字后,眼中已滚了泪。
“来人。”
见嫂子脸色惨白了下来,赖云烟想也不想便朝门边喊道。
**
“回来了。”看到魏瑾泓在床前坐下,赖云烟朝他笑了笑。
“嗯。”魏瑾泓探了探她额上的冰帕,道,“搁多久了?”
“还要得一柱香的时辰。”赖云烟微笑道。
魏瑾泓这时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厚册,递给她淡道,“从宫中抄出的。”
赖云烟打开一开,见是地志,且字迹熟悉,不由笑了,“你抄的?”
魏瑾泓颔了下首。
赖云烟笑出了声,翻看了几页才罢了手。
这时冬雨进了门来,给他们福了身,跪到赖云烟的身前探了探她的额,在赖云烟的示意下,她开口道,“大夫人没事了,也按了您的愿,没把这事说给大老爷听。”
“嗯,下去吧,等会再进来。”赖云烟点了头,等她出去后,就笑着与魏瑾泓道,“下午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魏瑾泓轻应了一声,脸色温和。
“那族弟叫什么名字来着?”赖云烟笑着问道,又道,“你们家那一支的,我平日瞧着怕,上世刺江大人剑的,就是这一支吧?就是树皇叔拿钱办事,也不太愿意碰上他们。”
太凶悍了,她都怕。
可十娘子不怕,她替人怕也没用。
魏瑾泓又点了点头,道,“四叔那一支,现在当家的是允弟魏瑾允,小名叫三剑,因很少有人能在他下面走过三剑而得名,他们家六兄弟,未及冠的那个最小,叫魏瑾澂,小名叫小左,因他习惯左手拿剑。”
这些事,是他上世没来得及亲口与她说过的,没想到,这世还能说及。
当然还有一些事,他也没与她说过,且也不会与她说。
当年三剑错杀江镇远后自戕而亡,尔后,他见天下事态回天无术,他就以族令强令了三剑这一支尚武的族系携家带口远赴西海,从此之后,他四叔这一支族就在京都消失了。
后来她还查过,他就让她以为这支就跟瑾荣那支一样隐了山林。
“长得如何,像不像魏家人?”赖云烟又笑着问道。
“像。”
“那就好,我就不担心面貌丑陋了。”赖云烟顽笑说道。
“嗯。”
“那就让她嫁进来?”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赖云烟敛了脸上的笑,轻轻地问眼前的人。
魏瑾泓探手把她额上的冰帕拿了下来,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之后道,“小左性情不错,为人也有担当,在族中颇为出类拔萃。”
赖云烟不禁失笑。
这世真是活得太不清楚,总是忘,忘十娘子不是她,忘这宣朝的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是她,怎么会像她那样想事做事。
这等俊秀弟子,就是公主怕都是想嫁。
“不过,”这时她的丫环端了药碗进来,魏瑾泓止了话,拿过了盘中的药碗,等丫环退下后接道,“小左已有三妾二子,妾是家妾,他们那一系,生了子的家妾不得随意发卖遗弃。”
赖云烟对魏家那一支的家规不是很清楚,对他们的了解也是因他们在丧事的这段期间出没多了才多了解了一些,但这条她是早前就从魏二婶的嘴里听闻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