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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含讽带刺的话并未让魏瑾泓脸色生变,他穿好衣靴,走到她的对面坐下,看着她桌上的一堆东西,伸手拿过一双鞋垫淡淡地道,“这是给娘的?”
“嗯。”给魏母的东西未变。
“你恨她吗?”
“何恨之有?”赖云烟淡笑,“您知我的,我这人心肠算不上太好,但她对我也曾好过,我不会恨她,说来,她还是个好母亲,也算得上是个好婆婆了。”
虽然,她这婆婆后来还挺嫌弃她的。
“嗯。”魏瑾泓点了点头,想来也是,有些事她自来想得开。
“你怎知是我?”魏瑾泓开口淡淡问道。
“您又怎知是我?”赖云烟反问。
“呵。”魏瑾泓轻笑了起来。
赖云烟也笑。
这时他们谁都不用多说,也都明白,这世上最了解他们的人,此时正坐在他们的对面。
十来年的青梅竹马,十来年的夫妻,他们谁能不明白谁。
哪怕先前不明白的,后来为敌的时间里,也是明白了。
只一个眼神,他们都会大概明白对方的意图。
“您说,您是怎地打算的?”赖云烟还是先开了口,老实说,现在这场面,她是输了半截的,这是魏家的地方,如果魏瑾泓出招,她只有挨打的份。
所以干脆捅破纸,就算不能问个明白,也好探探魏瑾泓的口风。
“您想着我是怎地打算的?”魏瑾泓拿过一支白玉镯端看。
“我要是您,等会敬完茶,自行先去书院,再抱抱你的美侍娇丫头,就够我吃一壶的了。”赖云烟笑道。
到时,这魏府里的丫环就可以又个个都发梦了,而魏母只要他把她娶到了手,才不会管儿子的风流韵事。
而她这大少夫人的面子,到时就全被扫到地上去了喽。
“嗯。”魏瑾泓闻言沉吟了一下,抬眼看她道,“如此,回门那天你就可找震严兄哭诉,震严兄再训我一回,你假装伤心,歇在娘家,一歇就是歇到我休你为止?”
赖云烟闻言咯咯乱笑,甩帕道,“瞧您说的,妾哪会这等自掘坟墓。”
听她对他说了半辈子虚虚假假的话,魏瑾泓后来也弄不清她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就干脆把听着怀疑的话都当成了假话,所以听罢这明显假得让他心中扎刺的假话,他转过眼,对上手中的白玉镯,道,“这一对你要给二婶?”
“嗯,”赖云烟拿帕拭了拭嘴,笑语晏晏,“不瞒您说,走过那么一遭,我现下可欢喜二婶了。”
“太贵重了。”魏瑾泓淡道。
“这是哪的话,”赖云烟拿帕掩嘴,掩下了嘴边的哈欠,懒懒地道,“送给姑妈都不嫌贵重的东西,送给二婶哪贵重了?”
说罢,她冷下嘴边的笑,朝魏瑾泓道,“不瞒您说,如若不是要那面子情,我都不想把我亲手绣的帕子给她呢。”
魏姑妈那个人,赖云烟现在想想都觉得糟心,她就没见过么爱好往侄子床上塞女人的姑妈,跟个鸨母一样。
当年她受伤卧病上床,也没少受她的刺激,尽管魏瑾泓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他那削尖了脑袋给他送女人的姑妈也确实太爱打她的脸,打了一次又一次。
“不说她了,”赖云烟摇摇头道,“一说起她,再看看您,我怕我早膳都得省下。”
这姑侄俩一联手,她就恶心得吃不下东西。
赖云烟太直言不讳,魏瑾泓半晌都无言。
他不说话,赖云烟也不再开口了,反正她想试探的,刚也试探出来了。
魏瑾泓可能暂时还没想跟她掰。
想来,他是要等着她出错,狠狠抽赖家一耳光,才会把她踢出魏府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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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刚把桌上的礼物收拾好,门边就有了她贴身丫环百合和杜鹃的声音。
“大公子,大少夫人……”
“大公子,大少夫人,奴婢送水过来了。”
赖云烟笑,拿帕掩嘴对魏瑾泓笑道,“还是您唤她们进门罢。”
见他未来的两个姨娘,他孩子们的娘亲的事,还是交给孩子他爹做的好。
赖云烟想,如果这真不是一场恶梦的话,她回门那天,得把对她忠心的那两个丫头带回来才行。
那两个尽管性子偏激了点,长得也实在貌不出众了一点,但胜在对她忠心,这辈子她再为她们着想点,给她们挑个好夫婿,也算对得起上辈子她们对她的好了。
“进来。”魏瑾泓看了赖云烟一眼,平静扬声开了口。
见他不动如山的样子,赖云烟笑着摇了摇头,走到了镜边。
魏瑾泓跟在她身后,等她坐下,他站在她身后问她,“现下不怕我了?”
在门被小心推开的声音里,赖云烟拿起梳子梳着头发,嘴角含笑,“还是怕的,但怕也不能让魏大人对我客气点,只好暂时不怕了。”
“嗯。”魏瑾泓垂首,轻闻了闻她的头发,在她耳边轻道,“沐浴罢。”
赖云烟闻言神如自如点头笑道,“多谢。”
她自来有清晨沐浴的习惯,看来,魏大公子没打算在她的生活习性上打压她。
真是君子。
要是换她,要是在她的地盘,别说让他舒舒服服地沐浴了,就是喝口水,她都十分乐意下点砒霜进去,哪怕毒不死他,但看着他难受,她心情也能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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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云烟化了妆,轻施胭脂,脸上红韵尤为扫得仔细,站起来一看,俨然一个倍受疼爱的娇羞小娘子。
赖云烟看着镜中的自己满意不已,这时,杜鹃在她身后娇笑道,“大小姐,不,大少夫人真是漂亮得紧。”
许是以前的记忆作祟,赖云烟听着丫环的娇笑就像在卖骚,她好笑地回头看着杜鹃道,“好了,去把我给公爹婆母的什物拿上罢。”
“已拿上了。”百合这时过来一福。
赖云烟看着贴心的百合一笑,道,“还是你伶俐。”
“少夫人!”杜鹃这时不依地跺脚道。
“你也伶俐。”赖云烟笑道。
不伶俐,怎么可能给魏瑾泓生了两个庶子。
这时她见魏瑾泓带着他的小厮已站在门口,似在等她的样子,赖云烟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她走到他面前一福,轻笑道,“大公子。”
魏瑾泓的贴身小厮苍松,翠柏一听她的称呼不由奇怪地相视了一眼。
怎地过了一夜,大少夫人就不叫大公子泓哥哥了?难不成是在娇羞?
再看看她红通通的脸,这两人不由恍然大悟了起来。
“大少夫人。”苍松,翠柏这时朝赖云烟再次施礼,拱手笑道。
先前进外屋时,他们隔着门朝里屋向她请过一次安了。
前生,赖云烟先前对是魏瑾泓心腹的他们也是很是客气尊重的,只有后来当了敌人,她对他们就不怎么礼貌了,现在看着这两人,脑海里还在感慨世事无常,脸上却扬起了甜美的娇笑,“苍松,翠柏多礼了,等会见过长辈回来,我再给你们打赏。”
“这哪可使得。”苍松,翠柏忙弯腰道。
“要得的。”赖云烟拿帕掩嘴笑。
“走罢。”魏瑾泓拿眼扫了眼娇美的她,说完提脚就走。
他走得不算太快,赖云烟还跟得上他的脚步,不过他走得太闲庭信步了,赖云烟还是不信他,在脑海里算了算路程和时辰,知道能赶得上给厅堂里的请安的时辰,这才安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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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魏景仲夫妇的主院,赖云烟佯装害羞地低头,进门时,双手拿帕拦住了鼻尖以下的脸,眼睛垂着便往地下看。
她矫揉造作的表现,换来了魏瑾泓的一眼。
“爹,娘,二叔,二婶,姑妈……”魏瑾泓出了声,开口拱手道。
“泓儿来了,快带云烟来爹娘这。”魏母崔氏声音里透着笑,满是欣喜。
“给爹娘请安。”魏瑾泓已掀袍跪在了仆人拿过来的蒲垫上。
“云烟给公爹,婆婆请安。”赖云烟声音细如蚊音,很是娇羞无比。
这一世,谁也休想她为这家的谁出头了,她就好好当个害羞娇憨的小媳妇就是。
“又害羞了,夫君,您看。”崔氏掩帕轻笑,扯了下魏父魏景仲的衣袖道。
“让泓儿和云烟敬茶罢。”魏景仲抚须笑道,对于和赖家这户门当户对的婚事,他一直都是很是满意的。
“爹,娘,请喝茶。”
“公公,婆婆,请喝茶。”
赖云烟的声音后出,这时有声音笑道,“可不能叫公公,婆婆了,都喝了你敬的茶了,还不快快叫爹娘。”
魏姑妈魏秀莹的声音一出,赖云烟心中笑道了一声死老婆子,脸上神色却未变,只是脸又往底下微偏着低了低,正好可以让公婆看到她抹了红脂的侧脸。
见她满脸通红,崔氏大笑了起来,连带的,屋内的人在看明了她的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在欢笑中,赖云烟低下头,又轻如细蚊地叫道了一声,“爹,娘。”
她这听着羞涩得很的声音被人一听,大厅屋里的笑音更大了,连站着伺候的奴才也嘴角带笑,一时之间,气氛欢快无比。
自己是逗乐了一大伙人了,为着更逼真,赖云烟咬着嘴唇抬起红通通的脸,对崔氏娇憨地道,“娘您别笑我。”
说罢,又拿帕遮脸,像是无地自容般。
余下一翻见礼,赖云烟的表现比前世就要娇羞甚多了,上辈子她太落落大方了,恨不得让所有人都明白她与魏瑾泓是无比般配的,表现得太像一个魏家长媳,最后就是她做了所有的事,最后还是因无子被羞辱,在这府里度过了她人生中最屈辱的那几年。
这一世,在离开这魏府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任何事出头了,这世魏瑾泓要是还有什么危险,她肯定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她可不想为着再救他一次,再落个终生不育。
她还想着如果这个恶梦醒不来,她果然是再次重生了的话,她得赶紧想办法出了这魏府,离开这人心险恶的京城,远远地找个男人生个孩子,好好过完这一生的好。
“二婶。”到了魏景仲的亲弟魏景轼夫妇前,赖云烟见过魏景轼之后,抬头就朝魏二婶露了个比之前面明显闪亮一些的笑。
上一世自从离开魏府后,她就没见过这个婶子了。
她当年在魏府被魏母打压的时候,是这个二婶给帮了她几次小忙,才让她离开了魏府这个地狱,爬出去获得了新生。
对她,赖云烟是真心感激的,后来赖府与魏府因政见不合成为政敌,她还是暗地帮过二婶的那两个孩子的,顺手给他们搭了一条暗路,去了淮南当官。
“好孩子。”魏夏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从丫环手中拿过给她的见面礼,“与瑾泓和和乐乐地过罢。”
赖云烟笑,没有像之前那样昧良心地答好,而是朝魏夏氏福了福身。
她会和和乐乐地过,但不会与魏瑾泓一起过。
魏二叔之后就是魏姑妈魏兰婷了,他们一走过去,魏兰婷就笑得合不拢嘴地道,“总算是把赖家貌美如花的大小姐娶回来了,快来让姑妈看看。”
“姑妈。”赖云烟羞涩叫道。
魏兰婷要过来拉她,这时魏瑾泓看她一眼,赖云烟脚往前一步,这时坐着的魏兰婷按着弯腰朝她低下的赖云烟的肩膀,笑着打量她个不休,赖云烟即低头轻咬着嘴羞笑不已。
魏兰婷尽管让她恶心,但恶心归恶心,做戏谁不会?她如果这个人都忍不过,她也白活那么多年岁了。
她上辈子真是傻,魏兰婷这般按扶着她,这哪是欢喜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