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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独眼龙带着人马返回了?”
“不像!独眼龙只带了五个宪兵,哪有这么大的声势。”
“再说,也听不到有任何人的声息。”
“那它到底是什么?”
“不管它!推弹上膛,继续前进!”他下了一道命令。
随之,四人四马闭住气,缓缓向前逼近。
终于看清了!原来真是一群骆驼。驼群很大,约有二三百匹,不知什么原因,它们齐齐地排成一列横队,足有半里长,静静地站立在星光下,昂首远眺,注视着旮旯城方向。见他们到来,齐刷刷侧过头,似有什么话问。但注视一阵又觉失望,复转过头,继续盯向正南方向,神态十分凝重。
“怪!这些家伙是咋了?”
“别耽误,赶快前走!”
然而,更怪的事情发生了,当他们策马准备穿过驼阵的时候,这些骆驼突然又呼啦一下围过来,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吼声,又是头抵,又是蹄踢,不容他们通过。四匹马惊得连连后退,鼻子里直打吐噜。
“呀呀呀……这究竟是咋了,究竟是咋了?……”四个人无不打一个冷战。
“胡驼子——胡驼子——”
有一个士兵大声叫喊起来。
喊了一阵,仍不见动静。有一个士兵便跳下马来,奋力从驼腹下钻过,前去呼救。
又过好大一阵,胡驼子等一帮驮工才提着一盏马灯匆匆赶来。驼群见胡驼子到来,这才闪开一条通道。胡驼子奔至马前,气喘吁吁连声呼问:“羊丞相!羊丞相!出了啥事,这么半夜三更的?”
“我先问你,你这里出了啥事?”
“我这里没出啥事。”
“你这些骆驼咋是这个样子?”
“哎——我也不知道!这些畜生今天不知咋了,从太阳一落山就是这个样子,喊也喊不散,赶也赶不走。”
“你没问问它们吗?”
“我问了,它们不说话。”
“胡吣!你快说,大法官在哪儿?”
“什么大法官?独眼龙吗?”
“对!你赶快给我把他叫来!”
“不对呀,丞相,大法官不在城里吗,怎么跑这里问我?”
“什么,他不在这里?”
“对,他不在这里。”
“不对!他在三日前就来到了这里,还带着五名宪兵。”
“没的事,没的事,他已好久没到这里来了,更没有见着宪兵队的影子……”
“哎呀!!”羊副官猛然一个震颤,只觉脑袋嗡地一下,膨胀了数倍。这时候他才恍然悟到一个荒唐:车怕万一了解的情况仅仅是说,独眼龙“可能”走了北部驼场,并没说肯定走了北部驼场。他怎么竟不假思索,直奔这里来了?“哎呀呀……”他顿如一盆凉水泼头,浑身一软,差点栽下马来。胡驼子急忙上前扶住他,连声催问:“羊丞相,羊丞相,究竟出了啥事,究竟出了啥事?”
良久,他才渐渐镇静下来,拉住胡驼子的手,叫一声:“兄弟,大事不好!”接着急急切切,将王国目前的情况叙说一遍。
“啊呀呀……”胡驼子及其一帮驮工,闻此惊讯亦跺了脚,“不会吧,不会吧,马黑马国王这些年来,脾气好多了,心也宽多了,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向兄弟们下毒手呢?”
“我也想不通啊,我也想不通啊,可能是人有三昏,他鬼迷心窍了……”
“不敢信,不敢信!……羊丞相,咱们一块去,给他下跪磕头,求情下话,请他回心转意。”
“恐怕已经晚了……”
一班孤臣孽子,正为王国兴衰,众生命运欲哭欲嚎的当儿,那数百匹骆驼突然又像听到了一个什么信号,所有驼头齐刷刷又盯向南部夜空。在场诸人一阵觳觫,顺驼头望去,只见数十里之外的旮旯城方向,蓦地升起一片红光,仿佛整个城池陷入一片火海。熊熊火光中还隐隐传来一阵一阵的排子枪声……
“完了!完了!……”羊副官哀鸣三声,顿如万箭钻心,一阵剧烈的震撼之后,蓦地勒马转缰,大手一挥,招呼胡驼子等一帮驮工一起乘马跨驼,飞也似直向旮旯城奔去。身后那数百匹骆驼,愣怔片刻,亦一声群吼,千蹄怒动,尾追而去……
十六
羊副官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马黑马授予卜连长的密令竟是:趁白蛤蟆于凌晨率众去吮吸朝露之气的当儿,查封金刚寺,逮捕白蛤蟆和黄瘸子二人,再召集全城(即全国)军民,以羊、李、独、卜四大臣奏议为本,确定数条罪名,宣布废除佛法!这个命令虽然严厉突然,但并没有说杀人放火,对把白蛤蟆黄瘸子逮捕起来以后如何处理,也未明确交底,只说是为了防止暴乱。不料卜连长执行有误,他匆匆跑到宪兵队之后,就将所剩宪兵全部集合起来,危言耸听地大讲了一通国家如何面临危亡,国王如何忧心若焚等等,而后便命所有士兵子弹上膛,刺刀出黯,随时准备为国赴难。车怕万一力陈羊副官有令,不可动刀动枪,他就大声训斥,宰相令大还是国王令大,昨日里国王是给你怎么交代的?难道忘了?他就无话可争,只好竭力拖延时间,以求意外转机。
合该金刚寺劫数到了。按着往常规律,他们去吮吸天地之气的时间是五更时分,也就是东方黎明之际,而今天晚上不知咋了,法事一毕还不到三更时分,他们就睡不着觉了,乱纷纷集于经堂之中,提前焚香准备。白蛤蟆也有些昏头昏脑,出门看看天色,却是一片迷茫,三星与七星混做一团,南斗与北斗乱了方位,不辨子丑寅卯,难分高低上下。再看眼前僧众,也都一个个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样,他也就一反常态,抖抖袈裟,提前率众向城外走去……
当他们一离开寺院的时候,隐于暗处的宪兵队便在卜连长的指挥下,迅速进入个个涧穴,将他们所用的香案、供桌、蒲团、木鱼等一应法器全部搜集起来,堆积于洞口,只待天明,一声令下,全部焚烧……
倘若情况就此往下进行,也不太坏。没想到白蛤蟆一行来到城外旷野,面朝东方站定,却依然久久不见鱼肚泛白,不觉生了疑。遂问黄瘸子,是否近日练气见了功,大家都有些走火入魔?黄瘸子没回答这个问题,却忽然想起了前时李老军来说的那番话,不由警悟,连叫不好不好,时序反常,恐有灾变!接着将李老军的话如实做了汇报。白蛤蟆听了,亦觉诧异,但仍没着慌,遂又命他回寺院去看看,并叫他回来时带上一个占卜用的沙盘漏斗。黄瘸子奉命来到寺前,却见洞口已被宪兵把守,正要问话,卜连长已发出喝令:“逮住他!”他又扭头撒腿回逃。两个宪兵没追着。他一口气跑出城外,上牙打着下牙诉告了原委,白蛤蟆及僧众立时大惊。他们虽然已经身为和尚,但那种兵伍士气不减,愕然片刻,便“呀呀呀……”发出一片狂呼乱叫,向金刚寺反扑而来……
卜连长毕竟只是个小小连长出身,虽然名为军事大臣,实际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行动方案原来也是分两步走,一路占领金刚寺,一路去城外堵截僧众,逮捕白黄二人。不料车怕万一再三反对,说兵员太少,兵分两路实为不当,应先占其老巢,待天明之后,再相机捕捉白黄二人不迟。他也就听了。不想事情一变再变,竟出现这种局面,他就慌了手脚。先是大声呼喊,奉国王之命如何如何,后见不起作用,又命士兵放枪示警。枪声一响,众憎愈加激怒,号叫着直往前冲。他又急了,下令放火烧寺,一桶青油泼向干柴法器,金刚寺顿起一片熊熊大火。这一下,真个是火上浇油,上百名僧众彻底红了眼,在黄瘸子的指挥下,如得了刀枪不入的符咒,哇哇地吼叫着,潮水般向前涌来……数十名宪兵个个吓白了脸,也不知是卜连长下了令,还是士兵们慌神走了火,“砰砰砰……”一阵乱枪,终于射向人群……野驼滩旮旯城陷入了一片血火之海……
十七
苍天闭气,大地噤声。当羊副官、胡驼子他们策马赶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金刚寺已化为一片灰烬,丝丝残烟从那熏黑了的洞口悠然盘旋,寺前沙滩上已躺下十几具尸体,汩汩血水已渐趋凝固。
马黑马、李老军、花奴等已经先他们来到现场。全城的官兵百姓、男女老少,也都无一遗漏地全部赶来。所有的人,包括那些劫后僧众,全都鸦雀无声,一片死寂。车怕万一等十几名宪兵,则仍旧呆立在寺前石阶上,个个枪口拄地,耷拉着脑袋,形同囚犯。
整个野驼滩、整个旮旯城、整个红鸟王国,沉浸在了一种梦魇般的大静默中。
天风萧萧,草木瑟瑟,人心木木,无悲无喜。
过了好大一会,那数百匹骆驼也从北滩那边云集而来,面对此情此景,亦同人一般,不声不响,肃立于人群后面,巴长了脖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多久,一轮淡淡的旭日从东方升起,射来一层淡黄色的明光。终于,有一匹战马打了个吐噜。于是,麻木僵滞的人群缓缓地出现了一种动态。马黑马长长地打了个呵欠,揉揉眼睛,问身边的花奴:“这是咋回事?”声音很轻,像是耳语。花奴亦伸手揉揉发黑的眼圈,转脸又问李老军:“这是咋回事?”李老军却抿抿嘴巴,两手在胸前颤巍巍一抖,打了个哑语。
“这是臣的罪过!——”
忽然,车怕万一低沉地叫了一声。
“这是你的罪过?”人群中又冒出白蛤蟆一句,话音非常平静。
“不,罪过不在他身上。”马黑马又道一声,话音同样沉静平和。
不知不觉,他两个展开了一种对话。那口气、那神态,都显得十分冷静理智,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根本不像是面对一场血火之灾,倒像是两个老朋友坐在茶馆中,追怀往事,探讨得失。
“有罪的肯定跑不了。”
“无罪的绝不会受冤枉。”
“我们一定要逮住这个罪魁祸首!”
“我们绝不会放走这个恶徒贼子!”
“不管他是观音菩萨还是和尚尼姑!”
“也不管他是皇帝老爷还是太监奴才!”
……
不知不觉,两人的口气变了,一个嗓音高了,一个语气硬了。白蛤蟆的袈裟裂开一道口子,像一头负伤的白熊。马黑马又一身戎装,像一个伏虎猎手。
“为今之计,我们必须弄清,是谁妖言惑众,毁我社稷!”
“鉴于将来,我们必须认清,是谁沐猴而冠,残害良民!”
“知罪者,应立即下马受缚!”
“悔过者,当就地负荆请罪!”
“白敬忠——你执迷不悟?”
“马黑马——你贼喊捉贼!”
激烈的争吵终于爆发,图穷匕首见,先前的镇定从容霎然无踪。马黑马终于再次复现旧日情态,怒目一扫卜连长,大喝一声:“还不给我拿下!”
哗啦一阵,十几名宪兵又将倒拄的枪口平端起来。卜连长还冲前一步,将枪栓咔嚓地拉了一下。
白蛤蟆及其僧众,见此情状却无惧意。尤其是那个黄瘸子,本来就瘸了一条腿,现在又断了一条臂,满身血污,眼喷红火,挣扎着前行几步,“哧啦”一声撕裂衣襟,露出半胸黑毛,嘶声叫道:“来吧!有种的孙子!朝爷的这儿开!”
这一个举动,立时又将残余僧众的血勇怒火再度激起,一时间乱纷纷撩开袈裟,砰砰地拍打着胸脯,发出一阵击鼓之声,向前涌来……
卜连长、车怕万一等全体宪兵,再一次慌了手脚,一步步向后倒退。
马黑马也急了,他竟没有想到,如此一场血火弹压,居然还没把金刚寺的气焰煞住。不禁恼羞成怒,拔出佩剑高举过头,几步窜上寺门台阶,嘶声吼道:“站住!谁要再敢前走一步,我砍了他的血葫芦!”
立时,全场人众又发出一片别样混乱,婴儿啼哭,妇女尖叫,乱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