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约降!
信中寥寥数语,没有多余笔墨,只说大明已尽,自己愿带部曲亲兵为义师内应,开门献城。
李自成几下看完,将信转给右手边的顾君恩。站在左手的牛金星看得眼中差点喷出火来,却只能硬生生咬牙忍了下来。自从他被放回之后,李自成便越发信任顾君恩了。
顾君恩看完,微笑道:“恭喜元帅!西安若是能够归降,大军元气可保不伤。如此便能尽快收复甘肃、宁夏等地,更是给东进路上的小城作了个榜样。”
李自成原本已经准备好了打一场硬仗,却没想到有守将投诚。他略有失望道:“看来朱太子不在城中。”
顾君恩略一沉思道:“朱太子连汝州都要硬守两天,何况西安城高水深,没有弃守的道理,想来是明廷之中另有掣肘。”
“也怕是西安实在没有可守御之兵。”牛金星插嘴道。
李自成点了点头,呼啦啦站起身,戴上了自己标志性的宽檐毡笠,道:“走!额们进了西安再说。”
……
“他朱家锦衣玉食,咱们连个粗粮馍都吃不上!大冷天连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咱们是生来就该被他们作践么!?”王根子站在城头,怒发指天,恨恨骂道。
手下亲兵或是家丁,或是亲随,听得也是激愤异常。
周围兵士知道这是有异变,纷纷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在秦王门前站了两天,他连见也不肯见我!”王根子尽情发泄着心中怒意:“既然如此,咱们也不见他,只开了城门,迎闯王!让闯王与他去说!”
“早就不想给朱家卖命了!跟着将军迎闯王!”底下家丁纷纷鼓噪,对那些不肯表态的兵士怒目相加,施加压力。
王根子扫视一眼,见大部分兵士还是站在自己这边,更没人跳出来当朱明的孝子,大声道:“我已经与闯王约好,只等义师战鼓三响,两军相接,咱们便开了城门,献城!凡是愿与我王根子共进退的弟兄,在左臂上缠青布!若是不愿意的弟兄,我也不强求,只日后战阵相见全当不认识便是!”
“我等誓死追随将军!”家丁亲兵们纷纷拔出刀剑,高举刺天。
其他士兵中也有见风使舵的,跟着高举兵刃,表示顺从。剩下那些可降可不降的,更担心自己落了单,被拉出去祭旗,便也纷纷跟着呼喝起来。
一时间城头风云变幻,人人左臂尽戴蓝布。
闯营中也已经传播开了守将投诚的消息,只要一鼓作气杀到城门口便大功告成。知道不用用命去填城,闯营兵士顿时士气高涨,恨不得当即就擂鼓进军。
火炮终于响起!
咚、咚、咚!
战鼓如雷。
“杀贼啊!”两军同时高喊着杀贼的口号冲向对方。
崔尔达身先士卒,已经看清了迎面冲来闯营马兵脸上的黑痣,手中长刀斜下里刺出。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错身而过。崔尔达只觉得虎口传来一股猛劲,差点长刀脱手。瞬息之间,飙出的热血溅射在崔尔达脸上,腥气灌鼻,烫得脸上发麻。
——杀了一个!
崔尔达碰出一口白气,战马已经陷入贼阵之中,再难提起速度。他回头望了眼高耸的西安城,高声喊道:“杀贼一个,赏银五两!杀啊!”喊声中,崔尔达瞅准一个背对自己的贼兵,重重一刀劈了上去,正劈在贼兵头颅,顿时血浆翻涌。
“杀啊!”身后的明军士兵得了鼓舞,纷纷冲上前,护住了崔尔达两侧。
接连手刃两人,崔尔达终于找回了上阵杀敌的感觉,胆气更甚,正要鼓动的士兵冲破敌阵,突然听到身后传来惊恐的呼声:“城门开了!献城了!”
献城了!?
崔尔达心中一顿,旋即醒悟过来,顿时明白为何到现在城头都没有放一箭。他高声骂道:“王根子!额贼你娘!”
仿佛是听到了崔尔达的咒骂,城墙上落下一片箭雨,明军后阵顿时哀声哭声咒骂声响成一片。
“都司!咱们走吧!”一旁追上来的亲兵冲上前,拉住了崔尔达战马的辔头。
“走?走哪里去?”崔尔达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尽是自家儿郎战死沙场,心中悲愤,身上却被抽空了一般。
“你们走吧……我不死不足以报皇恩……”崔尔达夺过马头,重重一夹马腹,纵马跃入敌阵之中。
他手起刀落,却劈了空,身上露出的破绽却被敌兵抓住,几支长枪刺了过来,将他挑落马下。
“抓住个大的!”
“不要踩死了!”
“是我杀的!”
崔尔达听到最后的句话竟然是亲切的乡音,身上的痛楚都减了许多,直至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一个眼疾手快的闯营刀手上前剁下了崔尔达的脑袋,从地上胡乱捡起一根长枪,高高挑起,大声宣布:“我杀了敌将!敌将被我杀了!”
明军见自家主帅阵殁,再无一丝战意,纷纷逃窜。零星几个为崔尔达报仇的亲兵也瞬息被敌人砍刀,出城迎战的明军顿时全军覆没。
闯营士卒口中呼啸,冲向大开的城门。他们的呼啸声被空洞的城门洞扩大了千百倍,整个西安城都被笼罩在这野兽般的呼啸之中。
……
“老爷!崔指挥阵殁!王根子开门献城!贼兵就要到了!”
冯师孔身穿朝服,端坐案前,书案上是墨迹未干的遗表。他看也没看这个家人,只是站起身,面向东面拜了三拜,方才道:“你带了我的遗表去京师吧。”
那家人见此形状,知道冯师孔要自尽殉城,悲从中来:“老爷!咱们也走了吧!”
“胡说!”冯师孔怒喝一声,转而却再没了发怒的力气,只是挥了挥手,声音渐渐低沉:“走吧走吧。”他步下虚浮,仿佛随风飘动。在他脑中,闪过了无数过往画面,想起了自己金榜题名、洞房花烛,直到官居二品,封疆关中……
噗通!
冯师孔一头栽进院里的水井之中。
——冬日的井水原来是温的。
这是冯师孔最后的念头,旋即陷入永恒的沉眠。
……
黄炯冠服坐在家中正堂,门外已经被闯营兵士团团围住。这些兵士并不攻打黄府,只是围困,不准一人出入。
不一时,外面传来马蹄声响,士卒高呼万岁,撞开大门让那人进来。
黄炯眼看着那人进来,却见是个头戴宽檐毡笠,独眼虎步的壮汉,登时将他与闯贼李自成挂上了号。
——这就是大明的祸星啊!
黄炯心中暗道。
“黄老爷,别来无恙。”李自成笑道:“额一进城就来找你咧,如何?来额这里做个兵政府侍郎岂不是比给朱朝卖命强些?”
“哈哈哈,”黄炯大笑一声,“你?你不过是我在潼关杀漏了的贼胚!让我投降你?想得美地很!”
黄炯在临巩兵备副使任上,曾调集番兵大破李自成于潼关。
两人这也算是他乡遇故知——可惜是仇人。
“老爷!”后堂中冲出一个老家人,悲戚哭道:“奶奶投井了。”
黄炯听到发妻投井,心中悲恸,又是一阵轻松。他看了一眼李自成,起身道:“家有烈妇,安能不送一程?”
李自成眉头微皱,想出言将他带走,但想想黄炯又飞不出西安,索性就成全他吧。他刚转身走出几步,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痛哭之声。
黄炯也投井了。
自是长安多义井。
……
李自成从黄炯家出来,心头沉重。他对于能够打败自己的朱朝官员还是心有尊敬,可惜这样的人又多是忠义之士。自己进了西安之后,严令部下不许烧杀抢掠。如今的西安城里百姓阖门闭户,家家门上贴着顺民,道路上也没人走动,已经是破城之后秩序最好的状态了。
除了义勇王师,谁家大军还能做到这点?
李自成心中颇为自得,但旋即又被黄炯举家赴死的事闹得眉头不展。无论是他还是牛金星、顾君恩,所有人都说朱明气数已尽,但怎么宁死不降的人还有这么多!他边想边行,突然胯下战马立住脚步,原来前面聚了一帮人。
“前面何事?”李自成不悦问道。
身边大将李双喜,也是他的义子,公认的接班人,连忙上前询问。李自成纵马近了几步,遥遥看到秦王府高大的端礼门上悬着一个人形。待走近在看,果然是有人在端礼门上吊自尽。
那人身穿朱红朝服,头戴梁冠,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死透了。
“这又是谁?”李自成破城之后的喜悦彻底被败尽了。
他不怕见死人,再多的死人他都见过。
但他从没被如此之多的死人如此恶心过。
“元帅,这是秦王府长史章尚絅。”李双喜很快命人打探清楚,回来报告李自成。
李自成叹了口气:“好生葬了。秦王还在不?”
秦王朱存极大开中门,身穿皇明宗藩冠服,跪在阶下,瑟瑟发抖。
第167章 雨过不知龙去处(5)
东宫侍卫营正在渡河,对面是山西巡抚蔡懋德率领的晋兵。
朱慈烺坐在中军大帐,接受了蔡懋德的朝见,完全遵循礼制典仪说了一番话,肯定了蔡懋德忠心为国,劳苦功高。他不知道这位蔡巡抚在历史上的地位,但并不妨碍他观察蔡懋德的为人。
很像冯师孔。
这就是朱慈烺得出的结论。
蔡懋德比冯师孔的强处在于他敢带兵出门,并不一味死守太原。
这里是秦晋交界仅有的几个的渡口之一,蔡懋德正是带兵来阻止李贼渡河,方才碰到了东宫大队人马。最初时,蔡巡抚几乎不敢相信前面真的是皇太子本人。像皇太子这样的身份,带兵出行,照例是要提前三五天就通知地方守官,做好迎驾准备,从来没有发生过人已经到了省界,一省巡抚竟还没得到消息的情况。
朱慈烺倒是宁可别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是穿州过府,声势浩大,不可能隐匿行踪。
因为蔡懋德类似冯师孔,朱慈烺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走完过场让这位巡抚干感激涕零地出去就行了。或许这件事会在蔡氏家史中被大加渲染,但对于朱慈烺而言,这项工作已经结束了。
他还要为西安传来的消息费神。
冯师孔、黄炯、吴从义、崔尔达、章尚絅等人殉节,朝廷自然会有封赠,无须太子费心。布政使陆之祺、里居吏部侍郎宋企郊、提学佥事巩焴等人降贼,被李自成委以重任。不过这自有后人评说,也无须朱慈烺费心。
真正让朱慈烺费神的是秦王朱存极投降了李自成。
历史上的李自成不是藩王杀手么?当年福王也想投降,却仍旧被李自成杀死。然而这次,李自成破了西安之后,竟然没有杀死皇明的藩王,反而给了个将军的名头,让他随在军中。为什么李闯突然改性子了?莫非是想留下一个秦王跟朝廷交换刘宗敏?不可能啊!朝廷连皇帝被俘都不肯妥协,何况一个秦王!更何况这秦王还失节了!
深受刺激的朱存极没想到真的捡回来一条命,非但喜滋滋地成为了李贼的将军,更是发表了一篇檄文,承认朱家祸害天下久矣,李元帅奉天倡义,解民于倒悬……这檄文不知是出自闯营哪位谋士之笔,还特别提到了皇太子暴虐无度,欲屠尽山陕之民,以使王师不得拥护,看来是跟朱慈烺仇怨极深。
相信这檄文很快就会传进北京,传到崇祯皇帝面前。
当年福王身死,崇祯帝得到消息之后哭嚎不已,说:“朕不能保全一叔父。”只不知看了这位族兄的檄文,皇帝陛下又会作何感想。
“他要投降就投降呗,往我头上扣什么屎盆子!”朱慈烺就想咽了一只苍蝇似地恶心。他是想过要暴力掠夺秦晋人口,但只要比东虏下手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