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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众亲信中站出一人,道:“以残明的兵力,断然不敢对抗我大清王师,恐怕是这回巴哈纳等人太过冒进,引来此祸。不如先在天津、保定一线设防,待平了西北闯逆,再起大军南下。”
多尔衮看了他一眼,长吐一口气:“也只能如此,苏克萨哈,我命你为天保巡抚,遏制南路明军。”
苏克萨哈跪倒在地,磕头道:“奴才遵命。”
多尔衮让他起来,又道:“叶臣前日也报说姜瓖出兵不出力,战心不切。两黄旗又死活不肯出兵,要等福临来了再议。既然南路不跟他打,我便将巴哈纳和石廷柱调往山西,尔等以为如何?”
洪承畴内中觉得实在有些冒险,南路的明军虽然人少,但是敢于对抗两百骑兵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这时候最好是按兵不动,若是再抽空兵力实在太过冒险。
“洪先生,”多尔衮叫道,“听说这回明军有红夷火炮二三十尊,以先生之见,此言是真是假?”
洪承畴笑道:“不过是障眼法罢了。此处开一炮,换一处再开一炮,便让人以为处处有炮。嘉靖一朝,朝廷买澳夷炮三十尊,万历、天启、崇祯三朝铸得可用之炮不过五十尊,大多在北京、关辽,作为守城利器。这支残明军不过数千人,哪里来这么多炮?唔,抑或是逃兵将虎蹲炮说成红夷炮,以掩饰罪责。”
多尔衮闻言笑道:“如此说来,本王就放心了。不过也不能就此生咽了这个亏,本王要派王鳌永去山东,好好质问明朝皇帝,为何我大清来帮他平贼,他反倒还打我!”
洪承畴被多尔衮这么一打岔,也忘了刚才的担忧,只是对派遣文官去送死这事并不赞成。他本想出言劝阻,再转念一想,王鳌永与他并无什么关系,死活又关他什么事?换个角度来看,若是他被残明入罪,那些心不定的降清汉官也该定心了。
……
“目前最急者,莫逾于办寇矣!然以我全力用之寇,而从旁有牵我者,则我之力分;以寇之全力用之我,而从旁有助我者,则寇之势弱。近辽镇吴三桂杀贼十余万,追至晋境而还。或云假虏以破贼,或云借虏以成功,音信杳然,未审孰是?然以理筹度,此时畿辅之间必为虏有。但虏既能杀贼,即是为我复国。借兵力之强,而尽歼丑类,亦今日不得不然之者。……”
崇祯皇帝放下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的奏疏,环顾四周,三位阁老站在班首,下面是随行而来的诸大臣,为了撑足场面,就连勋戚如巩永固、刘文炳都随朝待用了。
“诸先生以为史司马所奏,是否可议?”崇祯问道。
姜曰广当即出班道:“史司马所言正切中时弊。如今东虏既然有心帮我恢复神京,正可顺势而为,为何要引火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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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以为,吴搜杂馗 苯还愕溃骸肮湃擞星⑼汤侵疲灰芩嗲邋居睿么竺鞣ㄉ敝胗枚采敝我煲玻俊
“陛下,臣劾姜曰广圣前浪对!”文官之中走出一七品服色者,胸中补服非禽非兽,乃是神兽獬豸。
姜曰广认不得他,却也不用认得他。只看这补服就知道此人乃是御史中人,一旦御史出来咬人,绝不是单枪匹马,而是成群结队,就如狼群一般。所以不需要认识某个御史,只需要知道他们背后站着是谁便行了。从现在看来,无非就是那位尚在冲龄的皇太子。
——尚在冲龄已经如此了得,日后又当如何?恐非我皇明之福。
姜曰广心中暗叹一声。
“先是,姜曰广谏言皇上调派东宫侍卫营萧东楼部北上抗敌,光复故土。今日又以借虏平寇,不可引火烧身入对,前后抵牾,岂非浪对!”御史朗声数落姜曰广之罪。
如今朝中小官大多是东宫侍从室出来,能干实事的都分派了各地亲民官。口舌犀利的,也都分配到了台垣言路。有一人跳出来为吴裕匀换嵊械诙觥⒌谌觯还愣偈背闪酥谑钢模皇涞靡谎阅逊ⅰ
姜曰广乃是朝中老臣,对崇祯皇帝的性格脾气也早就摸透了。他站在原地,一语不发,既不辩解也不认罪,只是暗道:你们这些人终究还是太年轻,不知道皇帝最忌讳结党。你们跳出来的人越多,就说明结的党越大,我这孤臣也就越安全。呵呵,原来至今还有人不知道温体仁的绝技!
“够了!”崇祯怒拍御案,惊觉自己失态,方才干咳一声,又道:“东虏和闯逆都是一丘之貉。不过史司马所言,也有道理。”说着,崇祯话锋一转,又问道:“史司马如此忠于国事,他所领的勤王兵到底走到哪里了?”
第276章 向来枉费推移力(1)
史可法还深陷南京的政治漩涡之中,难以自拔。
北都沦陷之后,作为备用首都的南京本应该立刻进入状态,承担起国家行政职权,招募勤王兵,筹备粮饷,北上勤王。然而从甲申三月至今,足足四个月多月的时间里,南京仍旧是一团乱麻。
若不是王之心取代了韩赞周,就连今年的夏税恐怕都收不起来。至于当下的提督南京军务勋臣忻城伯赵之龙,更是感慨时运不济,几家勋臣轮流坐庄,轮到他的时候竟然发生了这等事。
“公公切切体谅则个,”赵之龙对上座的王之心颇为有礼,“臣虽然提督南京军务,但是南京戎政早已溃烂不堪,哪里来的兵士勤王?目今只有大司马调集楚镇左良玉,或是庐镇黄得功北上山东,勤王护驾。”
南京作为备用首都,一切仿照北都,自然也有一个“京营”交给勋臣统领。只是赵之龙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京营溃烂不堪”,那还怎么调?
王之心刚到任就收了南京勋臣们的分润,自然不打算为难赵之龙,他望向了史可法。
“司马公,圣天子蒙尘数月,南都竟然迟迟没有勤王之兵,岂非贻笑史册?”王之心翘着兰花指,新留的指甲轻轻在白胖光滑的下巴上刮过,阴恻恻地望向史可法。
“神京沦陷,北都殉节之臣寥寥,南都勤王之臣寥寥,此乃我大明国耻。”史可法阴沉着脸:“然而国家体制如此,若是京营派不出兵来,某也无能为力。故而不是我等大臣不愿,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凤督手下不是还有十万人马么?”王之心幽幽道:“还有楚镇,领着一百零八万两的兵饷,就不能分个三五万来勤王?”
“楚镇左良玉一共只有五万兵额。”史可法道。
王之心被小小的噎了一下,心情顿时变得极坏。他轻轻拍了拍座椅扶手,道:“京营六万兵额,既然溃烂不堪用,为何还领着一百二十万的兵饷!”
赵之龙心中暗骂史可法:你得罪这阉货,却要我来受气,哪有这种道理!他也冷了脸,道:“自古皆讲究居重驭轻,这一百二十万两兵饷正是为了恢复京营所急需。”
史可法也道:“凤督手下也没十万人马,原本拟设江北四镇,锁上游,控江北。谁知徐州有变,高杰身死乱兵之中。后东宫麾下罗玉昆贼性不改,擅击刘泽清部,占据淮安。刘泽清孤身得免。如今江北只有刘良佐、黄得功两部……”
“那正好!”王之心一拍扶手,起身道:“正好将高、刘两部的兵饷腾出来!原本四镇要给多少饷银?”
“每镇六十万,共计二百四十万……”
“本色呢?”
“一百万。”
王之心长舒一口气,上前拉住史可法的手道:“好好,这回总算可以向皇上交差了。大司马,这一百二十万两饷银并五十万本色,可是不能拖啊!”
“公公,某恐怕无能为力。”史可法推开王之心:“江督、安抚、芜抚、文武操江、郑鸿逵、郑彩、黄斌卿、黄蜚、卜从善等八镇,共兵十二万,计饷二百四十万。合之有七百余万两,而川、楚、东、豫的督、抚、镇尚未算进去。”
“咱家不认识这么许多人!”王之心大怒,挥袖斥道:“要兵的时候影子都不见,要银子粮草的时候就都冒出来了!咱家不管,这一百二十万两饷银和五十万本色,一丝一毫都不能少!否则咱家只能奏明圣上,仰听圣裁了!”
这正是守备太监的最大杀手锏。一般来说,皇帝对于这三千里外亲臣格外信任,真要有这么一份弹章到了御前,多半是问大司马的罪过。更何况刚才王之心已经抓住了漏洞,只是取高杰、刘泽清部的粮饷,并非另立新项,实在没有道理不给。
忻城伯赵之龙见史可法硬顶着不给,王之心又死咬着不松口,只好出来圆场,道:“二位都是为朝廷、圣上办事,何至于此呢?”他笑道:“一百二十万饷银倒是未必从国库出,南直、浙江多豪富之家,劝募一些又何妨?我家可认捐一千两!”说着,他有望向王之心,希望他能退一步。
王之心刚拿了人家一万两纹银的见面礼,不能这么快就翻脸,只是坐回上座玩弄指甲。
史可法长吸一口气道:“国家大事,岂能私相授受?史某另有要务,先告辞!”
王之心阴森道:“好走,不送!”
史可法被气得胸闷,也不管赵之龙,起身便走。南京以他三人为重臣,王之心有皇室为后盾,赵之龙代表的是南都所有留守勋臣,而南京官员不过是吏隐之辈,可咨询而不能参与决策。
史可法想到这上,不由生出孤独之感。
……
“司马老爷在上,小的是户书高老爷家人。”有人叫住了史可法的官轿,大声报道。
史可法让人落了轿,问道:“何事?”
那下人上前拜道:“我家老爷请司马公过府一叙,有我家老爷手书在此。”
史可法让人接了手书,展开过目,不过寥寥数语,颇有弦外之音。他道:“老夫这就前去拜访。”那下人叩首告退,先行回转去了。
史可法先回府中更换便服,临要出门,又有些迟疑,对仆从道:“去叫姚先生来,我在书房等他。”他说完便赚取书房,只觉得江南七月天颇为憋闷,满屋子的书册连翻也不想翻。
好在姚先生没让他久等,不一时书房门开,走进来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白发皓首,清瘦露骨,行走时翩翩然颇有文气,倒是个老宗师样的人物。
“姚先生。”史可法起身相迎,并不托大。
“东翁急召,不知何事?”姚先生躬身一礼,款款落座。
“是这,”史可法与姚先生对坐,“高司徒手书相召,似乎别有意味,特请先生帮着参详一二。”
姚先生微微颌首,道:“不知可否一观?”
史可法从袖中取出手书,递给姚先生。
姚先生接过,细细读了两遍,抬头道:“东翁是问高弘图所谓的‘临机大事’到底何谓?”
“正要先生指教。”
姚先生起身踱步,眉头微微解开,朗声诵道:“今将军遭难得之运,蹈易解之机,而践运不抚,临机不发,将何以享大名乎?”
史可法口中喃喃重复道:“临机不发……将何以享大名……”
姚先生呵呵笑道:“此乃阎忠劝皇甫嵩效仿韩信,背汉自立之言。”
“先生博学,我已经是丢了书本良久了。”史可法有些羞愧,旋即又道:“然则司徒公恐怕不是此意。当时皇甫嵩有剿灭黄巾之兵威,而汉皇势弱……”
“敢请教东翁,”姚先生摇头道,“当今时局,还有何事可算是大事?”
“自然是迎圣天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