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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火油!
左守义心中惊喜。
“主、主子,这是大同运来的猛火油。”那千总追了上来,连忙解释道。
“这东西放这儿干嘛?万一烧起来岂是好玩的!还不快送去峪儿口?”左守义道。
“是是,”那千总应道:“这两日只顾着运粮食,车还没空下。”
左守义一扫,道:“那不是有辆空车么?先装上!明日一早就运走。”
“是是。”千总连声应诺,命人将这三缸猛火油装车待运。
左守义这才满意笑了笑,道:“你看,这样主子来了也高兴不是!”
“是是是。”千总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
三人将整个李虎坪粮台走完,也将各处地形、建筑都牢牢记在了脑子里。有过前一夜的杀人经历之后,施心笙甚至觉得就算将这里的两百守军杀完也不是问题。
何况还有纵火神器猛火油。
严格来说,这些黑黝黝的猛火油只是原油,并非明军使用的猛火油。这种被沈括命名为石油的液体,在经过蒸馏之后,能够得到着火点更低,火力更猛的提取液,那才是明军使用的猛火油。
孙传庭在陕西所造“火车”,一部分是车载小弗朗机炮,另一部分就是猛火油机,所以左守义一见之下颇有几分故友重逢的味道。
“真是天助我也!”左守义回到帐篷里,兴奋地直搓手:“两位兄弟,今天这粮草什么的都看到了吧?若是不放他一把火,真是对不起这天公作美!”
施心笙和李二三只是听着,却仍旧倔强地不理他。
左守义不由冒出一阵邪火,刚才的热情顿时烟消云散,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今晚行动,你俩听我的准保没错。”见二人还是不理不睬,左守义往铺上一倒,自言自语道:“爷爷我先睡会儿呦,晚上好有精神!”
施心笙和李二三没有左守义那么大的心,抱着腰刀休息,却也一句话都没有说。过了没多久,左守义竟然真的冒出了扯风箱一般的呼噜声,显然是睡熟了。两人对视一眼,虽然与他不对付,却也难免佩服这老兵痞的没心没肺。
左守义睡了足足两个时辰,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舒爽。他伸了个懒腰,坐起身,看到施心笙和李二三斜靠着也睡着了。
“我先去尿一泡,然后咱们动手。”左守义走过两人身边的时候,将他们惊醒了。
“夜令是烤羊。”施心笙跟了上去,提醒道。
不用说,肯定是那千总来过了。
左守义点了点头,低唱着蒙古小调,跑到军帐之后,大咧咧地对着营墙解带放水。刺啦啦的水声惊动了巡夜的士兵,点着火把训了过来,见是蒙古主子,进退两难。其中一个激灵的,硬是扯开一副笑容:“主子爷好体魄,好体魄。”
左守义哈哈一笑,要了支火把,说要巡夜。那两人哪里敢不给,点头哈腰一番就跑了。
三人取了马,大模大样在李虎坪“巡视”起来。那些大同兵见了心中不屑,暗道:这分明是信不过我们。不过也由得你去,这种苦力活谁爱干谁干!
其实,信不过大同兵的职业素养也是情有可原的……看守猛火油的大同兵守夜时竟然睡着了,也算运气好,毫无痛苦地离开了人世。
左守义坐在了御手座上,道:“施兄弟泼油,李小弟用火箭点火。”
“上哪去找火箭?”李二三道。
“你娘的!今晚要放火,你跟我说没有做火箭?”左守义怒骂起来:“你还算是探马?”
李二三一时气馁,怯怯道:“你之前又不说……”
“那我没教你吃饭你咋知道用嘴吃?给你羊肉给你屎,你咋知道吃肉不吃屎!”左守义的唾沫星子全都喷在了李二三脸上。
施心笙干咳一声,也觉得这是自己和小李没有经验闹的乌龙,插嘴打断道:“现在咋办?”
“弓箭总有吧!”左守义看似余怒未消,其实心中暗爽,这一路上吃的瘪算是全都找回来了,队伍中的隔阂也暂时消弭了。他放缓口气道:“把布撕成条子,裹在箭上,沾上油点上火,不就是火箭了?脑子里真是一坨屎!”
李二三被骂得没了脾气,只是心中忿忿:这么简单,你咋不早说?就知道欺负新人。
想到这里,李二三又想起以前给人看马都没受过这般羞辱,不由鼻根泛酸。
“火德星君爷爷下凡喽!”左守义一振缰绳,驱动马车,沿着脑中的路线跑去。他要在不走回头路的情况下,将整个李虎坪送进火海,无论是粮草还是那些粮仓、兵营,都难逃此劫。
施心笙拿了个大海碗,也不顾猛火油粘在手上火辣辣的疼,一碗碗泼向堆积的粮草、帐篷、木材、粮仓……
李二三的箭术也仅限于点火,有几次还没射中施心笙泼洒的地方,使得施心笙索性跟他换了顺序,等火箭射出去再泼猛火油。
横冲直撞的马车很快就点燃了整个李虎坪。
烈火勾动晚风,更是将整个天空都映得通红。
第312章 神君一来疫鬼却(7)
虽然清军绿营在峪儿口当道扎营,但左守义三人打着火把,从营寨之侧高举清军大旗,呼啸而过,让守营兵卒莫名其妙,不敢遽然放箭。再看看西南方向火光滔天,更是不知道发生了事,守在营中不敢动弹。
孟乔芳等人得到李虎坪被焚的消息时,左守义与施心笙、李二三已经骑着马过了西烟镇。
“杀人放火者,大明左守义……爷爷!”
字是用猛火油写在地上,然后点火一烧,黑漆漆地刷也刷不掉。孟乔芳亲自到了李虎坪,看到了地上的留言,面不兴波,心中却是惊涛骇浪,难以抑制。
大明竟然还有这等勇悍之人!
他本以为关辽铁骑是大明最后的强兵,可现在却突然发现关内军在作战上丝毫不逊于关辽军,甚至还大大胜出。光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探马,竟然也有夜烧粮台的胆量和气魄。他审讯了那个不幸未死的千总之后,更是确定,这人深悉九边军事,而且手段狠辣。
这样的人才在明军中只是一个探马,是明军人才济济,还是明将不识人?
孟乔芳叹了口气,道:“派人请广宁、恭顺二王尽快入晋,恐怕再不来,晋南也难保了。”
……
崇祯十七年十月初八,系舟山脉中的群山沟壑中,雨后春笋一般冒出一座座军堡。这些军堡周长不过三五十步,都建有粮仓、兵营、火药库,有的还安置了匠户,可以就近打造、修理兵器。
其中最西面的一座军堡,周长一里,是所有这些新堡中最大的一座。此堡只看了西面一个门,整个西墙都呈内凹的弧形。可以想见,只要清兵冲到墙下,就如同进了明军的口袋,势必死伤惨重。
此堡的墙上足堪跑马,放了三门十七式营属火炮,火力惊人。
当地人将这里叫做“管头”,故而此堡也就有了个管头堡的名号。虽然是座小堡,但其扼守系舟山脉中两条孔道,与盂县东北的藏山堡呼应,确保盂县固若金汤。
在管头堡西门外是一片平地,曾有过开垦的遗迹,若是能够重新开荒,又是五百多亩食田,足以安置十余户人家。不过现在这里还是排兵布阵的战场。
左光先站在管头堡的城墙上,看着外面平地上临时画出来的球场,两支人马身穿铁甲,高声呼喝,玩得热火朝天。从未见过这种游戏的百姓,开始还以为是明军内讧,后来才知道只是球戏。
在这个娱乐基本靠手的地方,能有戏看总是好的。明军玩球百姓看戏的模式很快就在周围村落传开,甚至有人赶几十里山路专程来看。
最好的观赏席就是左光先所站的堡墙上,若是配支千里镜,更是绝佳。
站在左光先身侧的年轻人,此时就沉浸在千里镜看球的乐趣之中。
“这球戏还是很刺激的嘛。”年轻人终于放下千里镜,长出一口气,脸上带着十一抹潮红。
“殿下,”左光先道,“此番儿郎们真是好心办了错事。”
年轻人正是皇明太子朱慈烺。他身穿一套寻常皮甲,站在身穿山文甲的左光先身侧,倒像是个裨将。
朱慈烺笑道:“无妨,能得虎贲若此,这点损失我认了。”
“就怕清军不肯进来了。”左光先叹道,余光飘到了自己肩上的校官银徽颇为无奈。
近卫三营组建以来还没有机会参与大战,营官单宁也只是上校,硬生生被一营、二营压了一头。单宁以下各千总部的千总自然跟着被压,只有中校军衔。左光先、牛成虎都曾是独当一面的总兵官,哪里肯受这样的委屈,这才有了藁城之战的欲速而不达。
这回近卫三营被分为三部驻守。单宁和惠显坐镇真定,左光先领兵在盂县,牛成虎南下取潞安府,显然是没有营级别会战的可能性。然而牛成虎一路“追逐残敌”,光复了潞安府,追到泽州(今晋城),这让困居盂县的左光先更为焦躁。
于是左光先日思夜想,终于想到了一个不错的计划。
他故意留着西烟镇不打,暗中派出探马侦察寿阳境内,埋伏甲兵在山中缓行。只等清军入驻西烟,左光先手下战兵就会从太行山和系舟山之间的交汇孔道北上,截断清军退路,以大火力猛攻西烟镇外的清军营垒,最终达到封锁西烟的战术目的。
由于西烟的地理位置特殊,清军如果要强攻盂县,只有将大军粮草屯在西烟。到那时,这些粮草和守粮清军,自然都是左光先的战绩。所以左守义烧了李虎坪,看似成功拖延了清军攻打盂县的进度,实际却是给左光先添堵。
“如果真要打,倒也不是骗不进来。”朱慈烺伸出手指,女墙上画了个简图:“看,现在牛成虎已经占领了泽州,只要让他南下洛阳,造出声势,好像我军大部要收复河南。李自成肯定不敢轻易渡河,山西清军在西面的压力一轻,自然会先拔盂县这个钉子。”
左光先眉头紧蹙,道:“如此一来,全局就乱了。”
朱慈烺闻言暗笑。用会议统一思想的确行之有效,开过几次全局战略会议之后,各营、部主官都有了一定的全局意识,知道一口可以吃成胖子,但结果恐怕更糟。
一旦某一个点被人击破,吃进去的也得吐出来,甚至还得搭上肠胃。
李自成这个反面教材算也是做得十分到位。
“而且牛成虎部很有可能被潼关、南阳之敌围攻。”左光先心中暗暗补了一句:那真是白白给牛成虎送功勋去的。
“我也不建议如此。”朱慈烺不是个攻城略地的军阀,占领一地就必须巩固一地,反复拉锯只会给朝廷原本就脆弱的信誉造成更大的损害。
“实在不行,咱们就先去把西烟占了吧。”左光先只得忍痛道:“只是如此却浪费了这一路的军堡之费。”
眼下修建一个管头堡这样的军堡,大约要花七百两银子、六百石粮食。如果直扑西烟镇,在西烟设防,管头堡其实就没什么大用了。若是在万历年间,这点银粮就算是扔水里,将领们都不会在意,但经历了持续二十多年的经济衰退之后,这笔银子就不是小数目了。
“先等等。”朱慈烺道:“我这回来,倒不是因为这事。”
左光先恭敬肃立,暗道:自然不会是因为这事。这种小仗若是都要皇太子亲临前线,岂不是显得将佐无能?
“是因为左守义。”
左光先心中一颤,道:“不知殿下的意思是……”
“意外碰上的三匹探马,他就能够领着杀东虏、烧粮草,若是给他三十精兵,由他操练,配以各种精工器械,能做多大的事?”朱慈烺说着自己都有些激动。他心中想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