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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后和张后却发现皇太子妃脸上有泪痕,眼睛红肿,大为诧异。她们都是顶知道“春哥儿”脾性的,极罕见有发火的时候,凡事都知克制。那除了春哥儿还有谁能让皇太子妃哭成这样?
“是家里有什么事?”周后拉过儿媳,低声垂问。
段氏连忙摇头,略带幽怨地看了一眼皇太子。
朱慈烺撇了撇嘴,转过头去装作没看到。
周后也看了一眼儿子。这一看却看到个完人,不可能有任何差错,便劝儿媳道:“都已经为人母亲了,怎能使小性子呢?大小事且顺着夫君的意才是和家之道啊。”
段氏听了更觉委屈,只好点了点头。
“母后,”朱慈烺上去解围道,“她是被自己写的字丑哭的,没甚大事。”
周后和张后失声笑了起来,就连段氏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的丑字我还留着呢!”周后佯嗔,瞪了儿子一眼,也算是安慰了儿媳。
段氏也颇为诧异,道:“小爷也写过丑字?”
崇祯也忍不住笑道:“那时候刚刚提笔,歪歪扭扭,简直不堪入目。本是要烧掉的,中宫不肯,定要留着给子孙看。”
“还请父皇陛下下旨,儿臣三岁之前的书作皆封入内库,永世不得开启。”朱慈烺故作正经地开玩笑道。
“朕的旨意管不到中宫头上,你求错人了。”崇祯抚须大笑。
周后开怀大笑,道:“看你不来求我?”
朱慈烺只好上前叫了一声“娘”,作央求状,让帝后、张后、太子妃笑得前仰后合。
崇祯笑了片刻,突然停了下来,叹声道:“我家终能得享天伦之乐,只是亲藩零落,让人唏嘘呀。”他想到此番国内,好多个藩国都因为子嗣断绝而除国,不由悲从中来。尤其是瑞王国,本是神宗庶五子,与帝室亲缘极近,也被张献忠杀绝了。
朱慈烺也沉默下来。他很难理解父亲的亲情观念从何而来。那些亲王没一个是他见过的。现在血缘最近的福藩,乃是神庙之孙,在崇祯二十年前根本就没与皇帝见过一面。他诸藩血缘关系则更远。
“朕听说,荆王薨了两年,其子尚不能袭封,不知是有何曲折?”崇祯问道。
荆王一系是仁宗第六子,传到如今比帝系还多一代。关于荆王藩的袭封问题,宗人府这两个月一直在报上来,最严重的一次是说若再不让荆王世子袭封,世子就要饿死了。
当然,朱慈烺是不可能相信这种夸张之词的。
“的确是儿臣压了压。”朱慈烺坦诚道。
“荆王系有失节之处?”周后也问道。
朱慈烺看到张后也十分关注,知道这是家事,自己贸然处置已经是侵犯了大人的权威。不过天家无私事,说是家事,一样是国家大事。
有了理论支持,朱慈烺也有了底气,道:“父皇,母后,皇伯母。”他顿了顿,又道:“藩国耗费之巨,于国之害尽明于世。所以儿臣是想变更祖制,只封贤王,凡是不肖祖宗者,不予分封。”
崇祯一时无言以对。他知道藩王对朝廷财政的消耗之大已经到了不得不正视的时候,也知道以现在的幸存宗藩数量,不出两百年,同样的问题还要再次上演。但照皇太子说的只封贤王,这就有些困难了。
关键一点:你如何知道谁贤谁不肖呢?
第575章 南北驱驰报主情(9)
平心而论,大明的藩王固然是国家蠹虫居多,但汉唐的藩王又对华夏做出了什么贡献?两宋的亲王又有何功绩传颂千古?即便是说明朝藩王如养猪的满清,他们自己的铁帽子王爷们又有多少拿得出手的贤才?
在这个问题上,纯粹是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
朱慈烺无心与其他朝代比烂,只想从根本上找到一个平衡亲情、伦理和国家利益的办法。
“儿臣希望从国变之中吸取教训,由宗人府收录宗亲谱系,只待其获得硕士、博士等头衔后,才能循谱袭封。若是儿子之中没有一个有资格袭封的,宁可空着,等子孙中有贤者鸣世,再行册封。”朱慈烺道。
在新政体系中,硕士和博士两个头衔并非高下递进,而是两个系统。硕士是在教育系统获得极高成就,所谓“硕果累累”,只要耐得下性子教书育人,终究能得到这个头衔。博士是在某领域有杰出贡献,需要一定的资质和努力。
朱慈烺以此作为条件,正是将宗室推向社会,不让他们成为高墙里另类。
崇祯自从亲眼看到了藩王占据的巨大财富,自然也能理解儿子的本意。
“慈烺,”崇祯沉声道,“我天家非但要长养百姓,更是天下道义的表率。若是我家尚且不能亲亲,如何让百姓亲亲?太祖高皇帝不是说过么?天下无非三桩事体:天子敬天,大臣忠君,百姓孝亲。此三者既立,国家自然强盛;三者不立,君臣民庶皆为禽兽,国将不国啊!”
“父皇,”朱慈烺道,“儿臣以为袭封与亲亲并无甚干系。不让他袭封,只是他德行不备,不配承担国事罢了,并非不认他这宗亲。儿臣正有宗亲进学、任职、创业计划,本想过些日子就进呈预览呢。”
崇祯立刻发现皇太子又在玩弄“概念”了。
宗亲身份是基于血缘产生的,无论才能性情如何,都不能否认人家留着朱氏的血。封爵却属于一种“职务”,最初分封诸藩可不是为了表现天家亲亲之义,而是很现实地为了屏蔽帝室,为大明藩篱的。
“荆王世子和至,年不过二十,心性学问不知如何,只因血脉之故便列土以待,实在不符太祖本心。”朱慈烺道:“想历代祖宗手里,不也有藩王不肖以至于被削爵除国的么?”
崇祯顺着朱慈烺的思路去想,祖制是将不肖的藩王除去,儿子却是更为慎重地只让贤者袭封。这一进一出,差得也就太多了。
在贤与不肖之间还有平庸之人啊,这些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
“若是宗亲中有资质平庸之辈,又该如何是好?”崇祯问道。
朱慈烺登时想到了定王,着实思索一番,道:“若是实在平庸之辈,终生无望获得博士,又不耐教书育人……在军中服役五年,降等授爵吧。”
若是亲王世子,博士、硕士一个都没捞到,那就去参军服役五年。退役之后,原本该袭封亲王爵的,便授个郡王,总算他们也是为国家民族效过力了的。
“若是在军中立有战功,袭封原爵,甚至加封都是可以的。”朱慈烺又道。
崇祯这才好受些。想想自己儿子都是百战之中杀出来的天下,那些远亲坐在后方,伸手讨要就是个亲王,多少让人心中不悦。想太祖时候诸藩,也都是实打实在军中奔走的。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朱慈烺更不愿意看到自己苦心经营的天下仍旧盘踞着一群蠹虫。故而这种非议极大的事要做就得趁早,尤其是现在宗室被献贼、闯逆剃了一遍,心神不定,最好拿捏。
不过这种事终究不好听,朱慈烺担心父皇不愿意背这个苛待宗亲的恶名,便道:“父皇,此事也不着急于一时,且放放再说。”放到崇祯退位,自己当了皇帝再来承担也没甚关系。
崇祯沉吟一声,却出人意料地说道:“这等事拖得久了,对谁都没好处,不如早些把话说开。就譬如荆王世子,现在二十出头干什么都来得及。若是拖个十几二十年,不是什么都耽误了么?”
朱慈烺没想到父皇竟然也有担当了,又道:“父皇,这事也不光是宗室袭封的问题。还有一个牵扯:宗室拿到博士可以封王、将军,那么庶民百姓呢?总也要给个安慰。”
“唔,这事……你怎么考量的?”
“儿臣想效法秦汉推行民爵。”朱慈烺道:“凡百姓人等自降生以来,皆为庶民。登记户口之后,为国人。年满十八,男有分、女有归者,为公士。硕博之士、军中功勋卓著者、仕官考成绩优者、睦邻慈善之家、纳税助国者,皆视其贡献大小而授以子、男之爵。”
太祖高皇帝在建立大明之前,曾以县子县男之爵封赠战死的忠臣烈士。开国定制之后,子男两级爵位反倒被废止不用。朱慈烺早年间尚未出宫就有分列民爵,刺激百姓紧随朝廷之心,至今为止只封了徐榭为男爵,那是因为铁模铸炮、内外降温实在是兵国利器,除非有人发明发射药,否则很难超过他的功绩。
“日后我大明的爵位也不再发放禄米。”朱慈烺接连抛出了新的问题。
按照朱慈烺的设想,能拿到爵位的人没一个需要靠朝廷发禄米过日子。
他们更需要的是社会尊重和等级社会必须的阶级特权。
譬如南方的那些生员,一个个都眼高于顶,干扰诉讼,甚至对地方长官傲慢无礼,这就是阶级特权宠溺下的产物。
适当的特权可以保持社会结构,维护统治,但这样过度的特权已经造成了社会的极大不公,使得社会分裂。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人们对自己的文化环境失去归属感,对自己的国家和朝廷失去认同心。
要想打破这些特权势,必会引来千古骂名和现实中的反弹。
朱慈烺不是一个横刀立马的莽夫,他在追求效率的同时,也很注重手腕的应用。
既然不能冒失地打破这些特权,那么就将这些特权扩大。
当一种权利成为所有人的权利时,自然就不是特权了。
“生员可以对县令投‘治下学生帖’,见官不跪,不能受刑,享有两石的粮税减免。这些本是朝廷优待读书人才给的恩典。经历此番国变,耳闻目睹,可知国难当头并非只有读书人在抛头颅洒热血——其实变节失节首鼠两端的读书人数不胜数多,抛头颅洒热血的反多是屠狗蓬蒿之人。”
“既然国家养士不得,儿臣以为一味优待读书人也没甚必要。凡是为大明尽绵薄之力者,国家皆不该慢待他们。昔年孟尝君养客三千,生死关头却还是靠鸡鸣狗盗之辈救得性命。而且秦汉时候并无科举,也未见优待读书人,一样是英豪辈出,国势强盛。”朱慈烺道。
崇祯重重摇头。他倒不是反对民爵制度,只要不是国家出钱,爵位这种东西给了就给了。他是不赞同皇太子殿下对读书人的否定,谁让他是一个披着龙袍的读书人呢?不过崇祯并没有开口“教育”皇太子,这是因为皇太子“生而知之”的光环有些太过耀眼。
若是引出皇太子一通诡辩却无力驳斥,丢了面子可就难看大了。
在朱慈烺介绍民爵的“特权”时,定王和永王也都到了。永王脸上洋溢着跳动的欢乐,似乎有什么喜讯要说。
定王一脸沉闷,明显是不愿意参加这种家庭聚会。他最近总是因为藩国的问题心中纠结,一时想到南边秀美之地去,但又听说江南不封王。一时又希望能跟当初福藩一样拿到一大堆地好处,但自己显然不是父皇母后最喜欢的儿子。
崇祯和朱慈烺见两个“小的”来了,很自然地结束了民爵问题,转向时令果蔬。这个时代没有农药,皇帝吃的瓜果虽然千挑万选,但从品相上也不能跟后世催了肥、打了蜡的“仙果”比。
一家人其乐融融说笑一个多时辰,朱慈烺看到陆素瑶拿着一个红木盒子过来。
“殿下,红盒急报。”
朱慈烺接过红盒,取出一看,旋即又放了回去,脸上也没什么异样表情。
崇祯问道:“可有何紧急要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朱慈烺落座,想了想,道:“只是科尔沁蒙古想不开,出动了数千骑兵攻打张家口。”
张家口虽然只是一个点,但它的存在对于失衡加剧的蒙古草原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