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就在朱慈烺为大明在科学战役中的又一次大胜而高兴的时候,廖真开设公司,私造蒸汽机,并且将之改造成碎石用,承包浙江省一千五百里官道的修建工程……终于由东厂提交到了皇太子的案头。
第626章 白日风尘驰驿骑(8)
窗明几净的文华殿正殿东暖阁,朱慈烺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台上梅瓶里插着的几支腊梅。
这是张岱送来的作品,据说在文士名流眼中不逊于董其昌的字画,不过送到这里却真真明珠暗投。
朱慈烺丝毫不能理解其中的美学原理,也不能从中获取精神上的愉悦。
“殿下,慧远伯廖真恭候多时了。”陆素瑶进来通报过一次,但皇太子什么都没说,也没继续工作,只是站着赏梅,迫不得已只好再进来通报一次。她现在越发像个合格的秘书,非但受老板朱慈烺的鞭策而努力工作,也会反过来监督老板不要偷懒。
只此一点,就让朱慈烺觉得自己多年的培养果然没有浪费。
“让他进来。”朱慈烺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了桌案之后。
他一直在考虑如何处理廖真私造蒸汽机的事。事实上蒸汽机项目只是对外国人保密,内部并没有下达过严苛的保密条例。在朱慈烺看来,这东西固然属于跨时代的产物,但也不需要享受原子弹的待遇。
在保密问题之外,更重要的是从研究到产出的政策制定。
在朱慈烺前世,欧美普遍做法是谁投入谁获利。在目前的欧洲也已经形成了这种风气。王室、贵族、富商资助探险家、科学家,然后获得红利。
华夏的投资则主要集中在政治领域,对于技术投资少之又少,而一旦出现技术创新,则会被强势者占有——显然是不适合技术发展的。
如果再从前世寻找经验,面对巨额的国家投资,其成果当然是归属于国家。国家有自己的企业,可以将这些技术成果转化为利润点,最后反馈给国家。自己其实走的就是这条路,因为这样最适合进行重点项目攻坚。
现在廖真的行为等于是“窃取”了国家资源,但换个角度来看,这又代表了一种民间力量对技术成果的分享。如果一直将技术成果捏在手里,不让它扩散出去,那么这种技术被改进的机会也就大大降低了。
如今蒸汽机虽然不能用于交通工具,但已经展现出了其优越性,比如矿场、冶金、冶炼等领域。要靠国家一一普及、改进,消耗的资源甚至可能大于收益,而且势必会有遗漏。如果能充分动用民间力量,则能找出更多的问题,进行更全面的改进,带动整个社会的发展。
当廖兴的脚步声从门外停顿时,朱慈烺已经做好了决定。
“臣廖真,拜见皇太子殿下。”廖真已经不是第一次面见皇太子了,但心情始终十分激动。
“坐。”朱慈烺没有起身,遥遥一指座椅,道:“听说你办了公司,专门修路?”
廖真有些局促,道:“回殿下,正是。”
“股本金多少?”朱慈烺问道。
“呃……这个,微臣不记得了。”
“如今签了哪些合同?”朱慈烺又问道。
“这个……微臣没怎么过问。”廖真没想到皇太子是来讨论公司问题的,还以为是要聊聊微积分和解析几何呢。他轻轻捏了捏袖中的题目和解法,是关于笛卡尔设立空间坐标轴的一些例题和公式。
朱慈烺早猜到廖真会一问三不知,道:“你把公司的事交给族人吧,连头衔都不要担任,否则此例一开,教授、博士就都不是清贵了。”
科学研究其实是很枯燥的,一个实验要做千百回,探索各种影响因素。如果没有内心的坚定和纯洁性,根本无从抵御物质世界的诱惑。许多有天赋的科学家都因此下海经商,成功与否姑且不论,本质上是对人类文明的浪费。
朱慈烺不希望自己刚刚开了一个头,立马就有人将科学拉入世俗。如果说现在科技水平已经与欧洲形成了显著代差,那么他还能够容忍这样的浪费,但事实上现在大明和欧洲呈现出“犬牙交错”的态势,而且大明还隐隐落在下风,这样的关口可不能有丝毫松懈。
廖真原本就不喜欢管那些俗事,得了皇太子殿下的令旨,如蒙大赦,对家族也有交代了。
“臣回头就与祖父说清楚。”廖真轻松道。
朱慈烺露出一个微笑,道:“那就好。你该知道,你现在做的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再往大里说,我华夏兴衰都在你等教授的手里。钱财算得什么?你要多少我就给你多少。”
廖真嘿然一笑,道:“殿下给的奖金恐怕臣一辈子都用不完。”
这倒是实话。
五千两银子在大明也算是小富翁了,而教授的衣食住行全都是大学供给,博士有年金用于改善生活和研究条件,由礼部支付。对于廖真这样不愿与外界过多往来的学者而言,真的是找不到用钱的地方。
“自己用不完多养点学生不就行了?”朱慈烺笑道:“你的功业势必要有人传承下去的。我已经与葵心公讨论过了,数学是诸科基础,日后有好底子都得先供着你们数学院。不过你也得拿些干货出来,现在咱们的炮术还有很大的改进余地。”
朱慈烺不知道后世的炮术是怎样的,但他听说过“射击诸元”,顾名思义应该是由多个射击要素进行计算得出射击角度。而且他从来没听说过解放军的大炮在出厂前得一门门试射,然后才能制作炮表。
“臣近日来正有些心得。”廖真终于彻底轻松了,从袖中取出自己准备的材料。
一进入数学天地,他就成为了国王。
“泰西儒者笛卡尔已经对此有了不少成就。”廖真展开稿纸,解释了三维坐标系,抛物线运动和自己总结出来函数方程式。
朱慈烺努力听了半天,终于将大明的数学符号体系与自己残留的前世记忆对应起来,以“假想”为题补充了几个公式和定理——因为他不确定自己记得是否正确全面,只有靠廖真去证明了。
廖真对这些新鲜的公式颇为诧异,脑中推衍,便知道多半是对的。他惊叹道:“臣研读笛卡尔三日,方有些许浅见,殿下一目之下竟然有如此妙想,真神人也!”
三天……朱慈烺有些抽搐,他的数学成绩从来都只能在平均线上晃荡。
“你才是真正的神人。”朱慈烺由衷有些羞愧。
廖真更为羞愧地不敢接受。
“下一步研究方向确定了么?”朱慈烺问道。
“臣想研究一下曲率。”廖真自顾自解释道:“照李之藻所言:天地万物无有离于数者。以往秦、刘、祖、程诸子之数,所算皆是静物。如今可以算计运动,我愿已足。又先贤所算的都是直平的线、面,则我当钻研凹凸不平之物。凹凸为曲,程度为率,是为曲率。”
朱慈烺点了点头,觉得这个的确有必要研究一下,在工业上的影响也很大。
廖真浑然没有想到工业,只是借着机会,将自己对曲率的一些设想和求证思路说了出来,希望“神人”能够指点一二。可惜朱慈烺完全没有“曲率”的记忆,肯定不是文科生需要学习的部分,所以只能勉励道:“君勉力为之!”
会见结束。
再听下去,朱慈烺就会有种自己是文盲的错觉了。
其实现在朱慈烺已经不止一次有这种错觉了。有时候翻字典,发现自己对大明拼音十分生疏;看物理和化学论文,发现各种新单位、新符号根本无从理解,必须要看图说话——尤其是化学,因为整合了大量炼丹道士的经文,有些道教符箓图形直接就成了化学符号。
如今数学也已经超过了他的水平线,恐怕以后辅导儿子做功课都会成问题。
唔,对,可以请家教,不用亲自检查作业的。
朱慈烺摇了摇铃,唤陆素瑶进来,道:“跟王葵心说一声,蒸汽机的事可以对外公布了,任何人都可以自制蒸汽机并使用。”
陆素瑶点头称是,又跟进一步道:“殿下,关键数据也可以一并公布么?”
朱慈烺有些犹豫,终于道:“可以,一并公布。”
光有数据没有工艺也不行,而且为了担心如今还十分迟钝的欧洲文明而放慢自身进步速度,可是十分不明智的。
即便国内的耶稣会传教士将这些资料以最快的速度送回欧洲,西方科学家进行消化,寻找投资人,也都是不短的时间。而有着人力财力优势的大明,肯定能够走得更快。而且随着义务教育的坚持推广,大明的文盲率将越来越低,从中产生的科研人员也将越来越多。
人多力量大,在科学领域一样如此。
像爱迪生寻找灯丝材料,经历了千次失败,如果他有一个上万人的豪华团队,那就根本不算什么。
负责思考、设想的天才和负责干活的人,诚如那个著名的公式,一样需要一比九十九的调兑。
“殿下,不收取专利费用么?”陆素瑶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新的财政征收点,因为大明的《专利法》已经在进行最后一次的审稿了。
“不,白送。”朱慈烺淡定道:“这算是国家福利,每个大明子裔都可以享受。”
第627章 白日风尘驰驿骑(9)
诚如朱慈烺一直强调的“代天立宪”——这里的“宪”是指所有法律性文件,皇帝牢牢控制着立法权。
立法程序由官民提请,交付部议,内阁初读,涉及国家财赋大计的问题交给给事中评议,再回于内阁二读。初读或者二读之后,内阁形成合意,进行票拟,交予皇帝朱批。在皇帝朱批之前还有一个环节,就是由舍人科、翰林院进行条文制订,力求文字优美,没有歧义,这也是朱慈烺掌握在手的环节。
看似只是润色的工作,但实际上之前议的都是立法精神和原则,只有在这一步才会形成真正的法条。任何一个学过法律的人都知道,法的表达也是一门学问,有时候甚至可以不动声色地扭转全部的立法初衷。
《专利法》的最后一次审稿就在舍人科法务室。
几个刚刚毕业政法学院学生正在议论皇太子公开蒸汽机专利的事,其中有个陕西口音的年轻人,不过弱冠之年,展袖辩论,英姿顾盼,颇为惹眼。
“专利之所得,正是为了鼓励民商关切学问,于经世之术有所裨益,明体而笃用。若是朝廷首开馈赠之风,日后民商如何自处?赠则不甘,不赠则失义。此非子贡之谬行哉?”年轻人侃侃而谈,举重若轻,显然常在众人面前高谈阔论。
后人常以为古人谦逊,则必然腼腆,其实若想做名士,无非三桩本领:熟读《离骚》,痛饮酒,以及脸皮厚。
腼腆原因腹中空,不得已耳!
不少学生对此颇为信服,几乎不假思索地就接受了的这年轻人的说辞,纷纷颌首,更有人认为应当上书皇太子殿下纠偏。
不过另有一些人对此却是冷眼旁观,闻其言后并未立刻附议,反倒望向了职房角落中一个年近四十的瘦削中年。那中年人正就着窗外的阳光读书,并没有立刻抬起头。当他意识到这不正常的静谧时,方才放下书,缓缓抬起头,正好与刚才那年轻人对视。
“南雷兄以为如何?”那年轻人道。
当下有人将刚才的议论简约说了,热切地看着这位自号南雷的中年人。
在此时,这个号并不彰显,而在后世,“南雷”两字已经被“梨洲先生”取代,闻名遐迩。
此人正是四十岁的黄宗羲。
作为黄尊素的长子,黄宗羲公然宣称“承东林之绪”,又是刘宗周的弟子,得了蕺山先生真传。他是法务室中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