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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皓摆摆手,道:“不过是一处宅子,别腻腻歪歪的。我下次回来还不知什么时候,留着处空宅做甚?那两房下人是买宅子时附带的,我看了一阵子,还算是老实本分。你进京时,总不能不带人手,提前预备下,也省的到时候仓促。”
上房里已经掌灯,王宁氏已经起身。
崔皓过去禀告了一声,连早饭也没用,就打了哈欠走了。
道痴这里,虽也困着,可哪里有睡觉的时候。今天要去的地方还很多,八太爷家、刘大舅家,宁表舅家。因他已经取得生员功名,在县学挂名,还要去县教谕家拜年。
宗房因王夫人之丧,都是服中,所以今年不必去宗房;至于十二房,则是因王宁氏之前已经在王杨氏跟前提及道痴不会再登门,因此不必过去……
第一百的三十五章 聚散离合终有时(求保底月票)
崔皓初三就离开安陆,临走之前,给道痴留下湖广提学的名帖。道痴想要贡生名额,用这个就可以去寻提学。
国子监的贡生正常入贡的时间在三月,可是京城现下还没有动静。道痴当然不可能先抛下王府这边,直接去京城,这帖子留在手中,倒是并不着急用。
王青洪为广西参政,衙门在南宁,距离安陆两千多里路。正月初六,王青洪便带了妾室冯氏、通房碧云启程。
王氏族人,不少过来送行,宗房王珍、王琪兄弟也到了。
这众多巴结的姻亲族人中,王青洪挑了两个性子老实的族侄随任。他出仕多年,对于官场上的各色往来也熟知。除了同僚上级之间明面上的往来之外,女眷往来,小一辈往来,都有学问在里头。
王杨氏虽不能随他赴任,可有个落落大方的冯氏,不见卑弱,可以替他应酬官眷;两个侄子,并不需要他们多伶俐,只要老实本分就好。
直到王青洪出了大门,上了马车,道痴也没有露面。
王琪见状,不由差异,低声问王珍道:“大哥,二郎怎么没来?”
自从年前出殡回来,他因带服的缘故,不好随意去旁人家,还没有见过道痴。
王珍道:“早在洪大叔回乡后,那边叔祖母就放出话来,二郎课业要紧,能不出来应酬就不出来应酬。”
王琪闻言,不由皱眉。
王珍瞥了他一眼,道:“晓得你与三郎好,可是十二房的事还是少参合。叔祖母忍到现在已经不容易,多少出继出去的孩子,半辈子见不到先头家人。”
王琪嘟囔道:“三郎晓得会难过。”
王珍拍了他一下,道:“若是不平,这话到二郎跟前抱怨去。”
王琪讪笑道:“二郎也是我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还是闭嘴吧。”
虽说不知道王宁氏为何说那些话,可是老太太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做肯定有什么用意。
想到这里,王琪望了望女眷簇拥着的王杨氏。会不会是因王杨氏?
王杨氏不随丈夫赴任,要留在安陆。王宁氏对她有忌惮也说得过去。
王青洪是王氏宗族中的名人,就连不爱人情往来的八太爷,都拄着拐杖去送行,王宁氏哪里不知道消息。
王崔氏偏心的厉害,王杨氏不是善茬,可王青洪毕竟是道痴生父。
从早起,王宁氏便犹豫,到底该不该叫道痴去送行,可是看着孙子坐在窗前、专心致志读书的模样,老太太的心就平静下来。
自己若是舍不得这张老脸,顾念那点名声,那以后就还会有那边的糟心事,使得祖孙两个不得清净。另外,人容易得寸进尺,要是那边瞧着他们祖孙好说话,还不知往后会有什么手段。
以王崔氏的心高,哪里能容得了已经出继的孙子强过她的心肝嫡孙?
再想想王杨氏的手段,老太太只觉得心寒。偏生两个舅舅,一个已经走了,一个过了元宵节也启程,都指望不上。
这个时候,老太太倒是真心盼着早点同孙子进京了……
王琪随着王珍在十二房送行完毕,到底没忍住,溜到外九房。
王宁氏见他瘦了一圈,心疼还来不及,哪里会计较他服中登门?忙吩咐燕嬷嬷,给他们小哥俩准备茶水点心。
王琪进了东厢,看着书桌上摊开的书,还有墨迹未干的几张文稿,咂舌道:“还在节中,二郎也太用功了。”
道痴苦笑道:“明年就是乡试之年,时不我待。”
王琪撂下文稿,翻了个白眼道:“诚心气哥哥是不是?明年你才十五,等下一科又怎地?”
道痴抚额,道:“早完早了,整日对着八股,拖下去不是更烦。”
王琪闻言,瞪大眼睛道:“二郎竟是不爱读书的?”
道痴看了他一眼,道:“若不是为应试,谁耐烦读这个?”
王琪道:“哈哈,哥哥还以为你是爱读书。原来你也是个不爱读书的,怪不得你我兄弟两个投契,原来根在这里。”
嘻嘻哈哈的,王琪没有提道痴为何不给生父送行,道痴也没有问王琪那一百二十顷地之事。
只是聊着聊着,王琪略带惆怅道:“早先盼着放假,现下倒是有些想王府了……”
过年对旁人家来说,是没完没了的宴请应酬。可对外九房来说,寡妇门户,人丁单薄,往来的亲眷也有限,除了最初的几日,其他的时候又恢复安静。
转眼,到了正月十六,道痴去送刘万山一家。
刘万山给外甥留下的是一张八十亩良田的地契,两百两银子,还有一房下人的身契。
道痴本不肯收,刘万山道:“你年纪还小,本当专心志学,不为外务分心,却是支撑门户,委实不易。我是你舅舅,又不是旁人,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为外甥尽尽心也是应当。长者赐、不可辞。你不必担心你祖母那边,老太太是个明白人,不会拦着咱们舅甥亲近。”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那盘银锭,道:“你能想着多为你姐姐置办嫁妆,是个有担当的,不过既是你生母的嫁妆,能赎就赎回来的好。至于这一房下人,是你舅母娘家那边出来的家生子,即便出京十多年,可也有亲戚朋友在京中老宅当差,你舅母给你,也是爱惜你。你进京时,带去使唤,有个跑腿的,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你那边住不开,就依旧留在这头,等什么赴京,带上就是……你那一房下人老的太老,小的太小,实不顶用……”
道痴推不到,只能谢过。
关于下人问题,他早就想过,可是也没有法子。宅小屋少,想要添置人,住的紧张不说,老太太还不愿意。
就是崔皓留下的那两房人,也在新宅待着,还没有安排差事。
见道痴没有再啰嗦,刘万山很满意地摸了摸胡子。
因这房下人是任氏所赐,道痴少不得又专程谢过任氏。
任氏则吩咐婆子,唤了那一房下人出来,拜见新主人。
那房下人一家六口,男的叫周泰,四十来岁年纪,除了婆娘,还有四个儿女,长子大顺十七、八岁,次子二平十四、五,下边两个是丫头,一个十二、三,一个八、九岁。
这一房下人,有健仆,有仆妇,有小厮,有丫头。就算外九房祖孙两个不喜欢人多,只留这一房下人在,例外就够使唤。刘万山夫妇选了这一房人赠下,也是用心。
周泰一家低眉顺眼地给道痴磕了头,认了新主人。
刘家的亲朋故旧不少上门送行,舅甥两个也就没有再得说话功夫。道痴同其他人一道,将刘万山一家送出城后,才又转回城里。
因看到周泰一家,心有所感,道痴回王府前,就去了老宅。
周泰一家即便是下人,可因是任家出来的,如何使唤他还要思量思量。崔皓留下的那两房下人,却无需顾忌许多。
外九房的田,现下有三块,祖下传下的那十来亩,道痴生母嫁妆那三十亩,还有刘万山所赠八十亩。
加上道痴已经与王宁氏商量好,打听市面上的田产,不这样零零碎碎地买下,挑块整地多买些。外人问及,也推到崔刘两个舅舅身上。
燕伯年岁已大,腿脚不便,不适合巡庄。
新宅中那两房下人,崔皓走之前,道痴已经见过。
张大一家,赵四一家,都是崔皓从武昌府买的下人。一房出自官宦人家,一房出自巨贾之家。前者一家四口,后者一家三口。丁口倒是不多。
按照崔皓的话来说,要是买外头的下人,还需调教,不如成手好。
见到道痴过来,张大与赵四都迎了出来。
道痴便吩咐张大打听良田之事,最好在两百亩到五百亩之间。然后又吩咐赵四置办铺面之事,古玩铺一间、成衣铺一间。
两人都欢喜地应了。
对于仆人来说,主家越兴旺,他们的日子越好过。
道痴吩咐惊蛰给张大、赵四每人二十两银子,供他们两个开销,就离开了新宅。
张大与赵四面面相觑,却也没有多嘴,恭恭敬敬地将道痴送出门。
赵四心思活,道:“张大哥,公子为何不叫咱们家里的上差?”
张大道:“许是公子家里不缺人侍候。”
赵四“哈哈”两声,也不再多言。
他们两个虽是大户人家出身,可谁也不敢轻慢新主。
买下他们的崔爷可不是善茬,走前已经交代,若是他们敢因新主年少怠慢相欺,那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虽不晓得崔爷是什么人,可是既能从知府衙门与巨贾之家挑下人,那岂是寻常人能惹的。
至于不让他们的女人与儿女过去服侍,怕是新主对他们还在观望中。
两人心里都打定主意,一定要讨个开门红,办好新主交代的第一件差事
……
道痴原本打算送完刘万山就直接回王府,可因有那二百两银子与地契的关系,还是先回了一趟外九房,将这些交给王宁氏。
王宁氏叹了一口气,将东西收好,道:“咱们欠你刘家舅舅的更多了。”
道痴道:“祖母,孙儿都记得。等孙儿有一日出息了,定回报大舅。”
王宁氏慈爱地道:“又要去王府了,记得我那几句,用功可以,却不许熬夜。要是读书伤了身子,我倒宁愿你做田舍翁。”
道痴老实应了,看看外头时候不早,就带了惊蛰回了王府。
等到乐群院,除了虎头未至,众伴读已经都来了,正聚在上房里吃茶说话。
惊蛰去收拾屋子,道痴则直接被王琪叫到上房。
王琪身上去了白孝,素服装扮。因王府都在孝中在缘故,大家这两年也是素服装扮,他看着倒是不惹眼。
瘦了一圈后,人精神不少,要是不说话,也是翩翩少年,只是一说话就露底。
招呼二郎进来,王琪就跟他挤眉弄眼道:“二郎,陈老大前几日去了武昌府,带了小美人回来……嘿嘿……”
他笑得猥亵,真是白瞎了这张面皮。
道痴见他这样子,都是哭笑不得。望向同窗们,陈赤忠越发从容,就像王琪说的不是他一样;刘从云则是笑着吃茶,作壁上观;倒是吕文召,反应不同,面带不忿,望向王琪与陈赤忠的面色不善。
道痴看了一圈,心里疑惑,也不拦着王琪,任由他打趣陈赤忠。
陈赤忠虽脱下道袍,可到底是在道门长大,也不羞恼,开口便是“天地阴阳”之道。
王琪被噎住,吃了半杯茶道:“我是瞧出来,幸好陈老大还俗了,否则真要做了道士,也是糟蹋小道姑。”
陈赤忠扫了眼王琪腰下,一副心中有数的模样,并不多言。
王琪不知是羞是恼,涨红了面皮,道:“我在孝中,陈老大眼珠子乱瞄甚?”
陈赤忠“呵呵”笑道:“我是觉得七郎新腰带不错,七郎以为我在瞧什么?”
王琪憋了不行,站起身来,指着陈赤忠,悲愤道:“真是没天理,这才过了一个年,陈老大的面皮之厚都要赶上我……”
陈赤忠尚未说话,吕文召有反应了。
“碰”他重重地将茶杯撂下,站起身来,冷声道:“不知廉耻!”说罢,也不待众人反映,就气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