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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谁胜谁负,必然都是损伤惨重。我主虽败,亦可退守益州,曹操无法攻打,势必会攻击惨胜的吴侯。而若吴侯战败,那就更不用说了,到时大军皆损于荆州,曹操起倾国之兵由合肥而出,试问吴侯还能有赤壁之战那时的运气吗?”
最后,方绍衣袖潇洒的一甩,断然道:“所以,两家若和,则共同得利,两家若战,则江东离大祸不远矣,孰轻孰重,以吴侯与兄长的见识,应该不会想不透彻吧。”
方绍洋洋洒洒一大通话,只将诸葛瑾呛得无话可说,半晌之后,他一脸的阴沉忽然散了,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回又轮到方绍困惑了,不过他猜不出诸葛瑾这突然的笑是装腔作势,还是另有意图,怔了一下之后,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正笑得畅快时,诸葛蓉端着一碗醒酒汤进了来,见他二人这般模样,不禁奇道:“你们俩人有什么高兴事么,怎地笑的这般开心?”
笑声嘎然而止。
诸葛瑾此刻又换上一副赞许的表情,笑道:“阿蓉呀,你的这位夫君,先前我也是只听说过他的名头,今日一见,确实是难得一见的高才,你是嫁对了人呀。”
诸葛蓉脸色顿时一红,但听兄长这般夸赞自己的丈夫,低眉浅笑之间,又洋溢着喜悦之色。
诸葛瑾这般突然的转变,方绍只能将之视作是想通了大局之势,心里边略松了口气,拱手笑道:“兄长谬赞了,绍万不敢当。绍之前的言行,其实也是为了大局设想,若是哪里得罪了兄长,还望兄长见谅。”
诸葛瑾叹道:“各为其主而已,我岂能不理解,况且你所说得,确实也是大局之道。只是江东士人的根本利益与荆襄之士大不相同,所以这大略方针也就有所差异,并非是每一个人都能有中正你这样的大局观呀。”
诸葛瑾的言语多有无奈,似乎方绍之前的那一通分析,他也并非全然没有想过。
方绍便道:“江东方面的内势,绍也略有所闻,所以也只能请兄长看在大局的份上,多多劝解一下吴侯了。”
诸葛瑾道:“我食孙氏之禄,自当为孙氏长远设想,只是我的身份特殊,很多话也不好多讲,只能尽力而为了。”
诸葛蓉来得晚些,不知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说些什么,怔怔问道:“什么身份特殊,什么不好多讲的,你们在谈论些什么呀?”
诸葛瑾呵呵一笑,起身道:“没什么,只是在与我这好妹婿讨论一下天下大势而已。时间也不早了,为兄明日还要赶早回江东,就不打扰你们小夫妻了。”
诸葛蓉忙也起身,道:“大兄怎么这么快就走,至少把这醒酒汤喝了再走不迟。”
诸葛瑾轻抚了下自己的心口,道:“不必了,为兄这身子是醉的,这可里却是醒着的。”
诸葛蓉相留再三也留之不住,只得与方绍亲送他出门。
此时,夜色中又飘起了雪花,此情此景,又逢送别亲人,诸葛蓉不禁有些伤感,喃喃道:“瑾哥哥,这一别,只不知何日小妹才能再见到你。”
诸葛瑾微笑着宽慰道:“我等骨肉亲情,虽隔千山万水也阻断不绝,放心吧,他日自有相见之时。”
接着,他又将目光转向方绍,道:“望中正你也多向刘使君进言,促成我两家和好,将来共灭曹贼,再会之时,咱们再好好痛上几杯。”
方绍忽然心念一动,道:“所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将来之事,只怕难以预料。如今兄长的亲人皆在此,兄长何必独留江东呢。”
诸葛瑾坦然道:“我受孙氏厚待,正好比阿亮受刘使君之器重,兄弟之孝悌,又岂能大过于为臣之忠义。将来之事,自待将来再说,何必此时自寻烦恼。”
方绍心头一震,不禁笑道:“好一个‘将来之事,自待将来再说’,兄长的气度胸怀,绍甘拜下风,青山不老,绿水长存,兄长此行珍重。”
诸葛瑾也不多言,只向他二人点了点头,便是上得马车,很快便消失在那飘雪的夜色之中。
诸葛蓉目送着兄长离去,心中伤感,便是挽着夫君的胳膊,头依在他的肩头,惆怅的道:“夫君,你说我将来还能再见到瑾哥哥么?”
“会吧……”
方绍回答的很利索,心中却感慨:“只是,再见之时,恐怕已互为敌人了吧。”
当方绍夜送诸葛瑾之时,在成都另一处高门大宅中,三个面带忧色的人也在围炉夜谈。
“这坛好酒我在地窖中藏了十余年,今天趁着下雪,正好拿出来与两位分享一番。”
那慈眉善目的男子一脸的兴致勃勃,亲自动手将酒温于炉上。此人姓吴名懿字子远,其妹曾嫁与刘璋之子为妹,算是刘璋之姻亲。
“子远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酒哇。”
说话这名叫费观,字宾伯,刘璋以其妹相嫁,这费、吴二人亦属亲戚。
吴懿似是没听出费观话中的焦虑,淡淡笑道:“天寒地冻,正是喝酒的时候啊。”
“子远,在我们面前你就别假装淡然了,如今扶风那一帮人在主公而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咱们与他们同出东州,但所受之待遇却相差甚远。子远你就不怕,早晚有一天,咱们也跟益州人一样,成了被打压和防范的对象了吗?”
这说话的第三人名叫卓膺,乃是河南汝南人士,而吴懿则是河南陈留人,二人算是同乡。
那吴懿笑容收敛,叹道:“你们的忧虑我也明白,只是法正等扶风人为主公取蜀立下大功,而我等一来未有寸功,二来又是季玉姻亲,三者又是关东人氏,有此三短,主公能升赏我等已属不易,你们难道还指望着受到法正那样的厚待不成。”
费观沉吟半晌,道:“子远你也不必灰心,我料主公虽然重用扶风人士,但他所依赖的毕竟还是荆州人,如今法正等为蜀郡太守,气焰嚣张的很,我想主公必然不会一直纵容下去,早晚必会想方设法压制,我倒觉得,这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一个机会。”
第三卷 争雄 第一百六十六章 统治地位
费观自称有妙计,那二人的精神顿时一振,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费观,卓膺更是迫不及待的催道:“宾伯你有什么好计就赶紧说吧,别吊咱们胃口了。”
费观抚须一笑,道:“其实也简单,想必二位也知道,主公身目下只有一位糜夫人,而子远你那妹子尚在寡居之中,如果能设想设法让主公纳了令妹,如此一来,我关东士人岂不攀上了主公这个大靠山,到时就算是扶风人再风光,咱们关东士人亦可高枕无忧矣。”
原来费观是出了这么一个主意,那二人俱觉惊讶,吴懿苦笑道:“好你个宾伯,亏你也想得出这样的主意。你也知道我那妹子是个寡妇,而且他的先夫还是刘季玉的兄弟,你不觉得主公娶了我妹子很荒唐吗?”
费观拍了拍吴懿的肩,笑道:“子远呀,这你就短见了,寡妇不寡妇的并不重要,你不见那曹操的正室是何等出身么?何况,如果主公真有拉拢我关东士人之心,别说你那妹子是个有姿色的寡妇,就算她丑如钟无盐,主公也一样会要的。”
汉代风气开放,士人们于节操之类看得很轻,费观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只是吴懿仍顾虑道:“就算如此,可我那妹子到底是刘季玉的兄嫂呀,主公他能看得上么?”
这时,卓膺便道:“这倒无妨,正因为令妹曾是刘季玉的兄嫂,所以主公若能娶了她,则更能安抚那些仍怀念季玉的士人之心,想当初曹操灭袁绍之后,不孔伷曾为其子娶了袁绍儿婿为妻吗。”
这二人的一番劝说,渐渐打动了吴懿,他沉思片刻,眉色渐是舒展,道:“既然你二人都赞成,那倒孔伷不妨一试。只是这桩好事又当如何进行呢,总不能让我这做哥哥的,主动去向主公求亲吧。”
几人思量了一会,那费观道:“当面与主公讲当然是行不通的,只有旁敲侧击,如果能得主公身边信任的人极力撮合,那这件事多半能成。”
卓膺道:“主公身边信任之人,无非是两位军师,方中正和法孝直等人,前边那三人出自荆州,多半是不会帮忙的,至于法孝直嘛……嗯,当我没说。”
卓膺这没说句的话,却令吴懿眼睛一亮,道:“这件事还真得靠法孝直不可”
卓膺一怔,不解道:“咱们搓合这婚事,就是怕被他扶风士人骑在头上,子远你却反倒去求法正,你可不是在说笑么。”
吴懿诡秘一笑,道:“这你就陷入执着中了,要知道,法孝直相对于你我而言是扶风士人,但相对于主公而言,却都是东州士人。如果我那妹子能嫁与主公,那便是东州士人与主公联姻,如此便可改善我们低于荆州士人一头的地位,于谁都有利可图,我料那法孝直必会答应。”
那二人听罢,不由得纷纷点头,费观竖着拇指夸道:“看来还是子远你老辣啊,好,就这么定了,改日我便去法孝直那里做一回说客。”
吴懿马上道:“不可,这件事宾伯还是不出面的好,免的孝直他们疑心。”
费观道:“那依子远之见,谁更合适去做这说客。”
吴懿沉思了片刻,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道:“此人非许文休不可。”
吴懿口中所提到的许文休,正是许靖。此人乃一代名士,汝南人士,只是先后仕于孔伷、许贡、王朗、刘璋数主,刘备初定益州之时,对此人的为人颇持鄙薄,本来是不想重用的,但关键时刻法正站出来为许靖说话,因此刘备才厚待于他,委任其为左将军府长史,相当于刘备手下秘书长的职位。
显然,许靖与法正的关系十分要好,而许靖又身属关东士人,他的利益牵连到关东与扶风两派士人,如果能由他来出面劝说法正当然再合适不过。
吴懿的选择显然是十分聪明的,那二人当时便举双手赞成,于是便找机会去劝说许靖,向之陈明利害,而许靖自然也是聪明人,当即便允诺下此事。
要说这许靖,人皆言其有名无实,但他这一张嘴却相当的利索,经过他的一番旁敲侧击,法正欣然的听从了他的劝告,于是,便在送走诸葛瑾之后不久,在一次私下君臣会面中,向刘备提出了此事。
刘备听到法正这话的时候,心中不禁一惊,忙道:“我与季玉同为汉室宗亲,我若娶其兄嫂,岂非坏了人伦孝直这美意,我只怕消受不起呀。”
法正却是正色道:“主公此言差矣。当年春秋五霸的晋文化重耳,为了得到秦国的支持以完成复国大业,不也娶了弟弟晋惠公的儿媳怀赢吗?如果非要算亲疏关系的话,主公与刘瑁的关系,难道会比晋文公和他亲侄子的关系更近吗?”
刘备一时语塞,想了一想,又道:“孝直之言虽然有理,但我已年过五十,膝下业已有子,于妇人已不太在意,倒也不必非得再纳姬妾。”
刘备说自己不爱女色,这明显是言不由衷了,估计他心里边是在想:老子就算纳妾,也要挑几位看得顺眼的良家美*女,又何必非得娶你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寡妇呢。
这时,法正的表情越发凝重,道:“正为主公说这一桩良媒,其实是另有一深意呀。这吴氏的父亲与刘焉乃旧交,此女与先前忠于刘季玉的益州士人又有着良好的私人交情,主公若能娶了此女,便是对这些人的一种拉拢。再则,就算不考虑这一层,主公也当娶一位益州女子,以示对益州士人的荣宠。况且主公坐拥两州之地,身边只有一位夫人又怎么够侍奉,所以于公于私,主公都应当娶了吴氏,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