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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气氛略有缓解,黄月英坐了下来,叹道:“你家先生的意思我又如何不知,可是建功立业也得看时机呀,这般去辅佐刘备跟曹操对抗,岂非是以卵击石。”
诸葛亮连连向方绍使眼色,让他去劝说夫人。虽说方绍的身份只是个厨子,但因为灵巧机敏,菜又做得好,故而也颇得黄月英的赏识,在这间主仆关系不是特别浓重的草堂里,他方绍说话还是有那么点份量的。
于是方绍陈说道:“夫人此言差矣,咱家先生可是有通天的本事,这一点夫人最了解了。让他去辅佐曹操什么的,就等于去摘现成的果子,那能有什么意思。若是辅佐刘备这么一个弱者,成就一代霸业,那才显出咱先生的了不起呢,夫人说是不是。”
方绍把诸葛亮捧得这么高,老公被人夸,黄月英这做妻子的,潜意识里自然是十分欢喜的。这会脸上表情马上晴了几分,却又忧心道:“功名利禄,只是过眼浮云,与其去劳心劳力的辅佐那些野心之辈,何如长隐田间,安安生生的过咱们的日子呢。”
诸葛亮这时也坐上近前,携起月英的手,幽幽叹道:“夫人你的想法的是好的,但荆襄乃是四战之地,不久的将来,必会为群雄争夺的你死我活,吾等就算有心不问世事,只怕到时战火只会不请自来,这个世道,谁又有幸免呢。”
黄月英乃通情达理的名门之秀,诸葛亮这番情理并荗的分析,她又如何不明白,眼见丈夫心意已决,她这做妻子的,还能说些什么,当下也不多言,只是摇头轻叹。
她既不表态,便是默许了。诸葛亮松了一口气,忙向方绍使了个眼神。
方绍领悟,忙乐呵呵嚷嚷道:“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我今晚就多做几个菜,给夫人接风。”
秋去冬来,光阴荏苒,转眼又早新春。
区区数月,在这隆中僻野,不过是树枝上又换了一遍新叶罢了,于孔明而言,无非是又多读了几捆竹简而已,但对方绍来说,却是度日如年。
除了做菜和被孔明逼着读书之外,方绍每天的能做的事,无非只是坐在草堂前,盯着那条碎石小路,盼望着那个能带他们走出这无聊的乡野的那个人的到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这一日的午后,林间传来轻快的马蹄之声,不多时功夫,三骑人影便映入了眼帘。方绍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翘首以望,果然是刘备三人。
方绍急奔回堂中,叫道:“先生,刘玄德又来拜访了。”
此时诸葛亮正在对着那幅地图谋划,听闻刘备前来,整个人精神都为之一振,当下边整衣冠边道:“刘备能三顾草庐,诚意算是到了,方绍,一会就请他进来吧。”
方绍又想起书中记载,便道:“先生不急,这一次见是一定要见的,不过先生还需多做些矜持,方才能让那刘备觉得见先生有多幸运。”
诸葛亮一怔:“你的意思是……”
方绍嘴角微扬:“先生只管在榻上高卧便是,待时机到了,我自会给先生暗示。”
诸葛亮当即会意,跟着坏笑起来,即而也不整衣冠,倒头斜卧几上装起了睡。
当方绍走出草堂时,刘备已翻身下马,领着关张二人立于柴门之外,方绍上前道:“原来是刘将军,你还是来拜访我家先生的吗?”
刘备拱手施礼,淡淡笑道:“正是,烦请转报先生,刘德刘玄德前来拜见。”
方绍干咳了一声,道:“那个,我家先生今日虽在,不过至今仍在草堂上昼寝未醒。”
刘备忙摆手道:“既是如此,那就且慢通报,等先生醒了再见我等不迟。”
“那将军就在院中等一会吧。”方绍也不多言,径直转入了厨房,隔着门缝偷偷观察。
那刘备徐步走入院中,抬头见一人高卧堂中,料想便是孔明,当下他也不敢大声做声,只静静的拱立于台阶之下,而刘张二人也只能面带着愠色陪立在刘备身后。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刘备侍立犹然,而关张二人则显得极不耐烦。那张飞忍无可忍,嚷道:“孔明这厮岂能这般傲慢,见我兄长侍立阶下,他竟然假装睡着不起来,太也过分!待我去屋后放一把火,看他还起不起来!”
那边关羽虽也不耐烦,但到底要稳重许多,一见张飞发彪,生恐他做下莽撞之事,急将他扯住,劝道:“翼德,休要鲁莽,此人虽然无礼,但咱们也不能坏了兄长容人的雅量。”
张飞怒气不消,继续嚷嚷道:“这样的狂徒,也配得兄长容他么,你放开我,这一把火我是非烧不可。”
关羽劝止不住,这可惹恼了刘备,那平淡如水的面容突然间变得冷肃无比,跟着他沉声喝道:“翼德休得无礼!孔明先生乃是世外高人,自有高人之姿,岂能是你我妄评的。你若不愿等候,大可自己回樊城便是,我自与云长在此等候。”
别看张飞性子火爆,一旦刘备动怒,激动的气焰马上就被压了下去,当下便不敢再聒噪,只闷闷不乐的低着头,小声嘀咕道:“我与兄长一起来,自然要一起回,我才不一个人回去呢。”
于是三人再度变成了木桩。
方绍暗松了口气,当时他还真就怕张飞一激动,不按他编好的剧本来演,这历史这出大戏可就彻底不受自己的掌控了。
又过了一会,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方绍遂向斜卧的孔明小声喊道:“先生,差不多了,可以起来见他们了。”
不过,那边孔明却没什么反应,方绍喊了几次都没音,便贴着墙壁,沿着外面刘备看不见的视野凑了过去,不料发现孔明这家伙,竟然真就睡着了,还隐隐打着呼噜。
“不是吧,这样也行!”
方绍没有办法,只好趁着外面刘备不注意,轻轻的踹了诸葛亮的脚底板一下。
这一踹不要紧,诸葛亮猛然间一翻身,打着哈气懒洋洋的吟道:“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第一卷 高卧隆中人不知 第十章 宏图霸业
“嘿,还真是会装啊。”方绍摇头而笑。
诸葛亮长伸过懒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脸睡意未尽的样子,精神看似不振的说道:“外面可有俗客来访否?”
方绍忙上前配合道:“刘皇叔在外候立多时。”
诸葛亮作惊讶之状,拂袖道:“何不早报!且容我更衣。”说罢遂转入后堂。
方绍这才走出草堂之外,对那站了一个多时辰的三个人笑道:“我家先生已醒,三位里边请。”
刘备大喜,却又怕带着张飞进去惹事,便道:“云长、翼德,你二人且在外面稍候,我独自去见卧龙先生。”
方绍遂引了刘备入内,不多时,诸葛亮衣冠齐整的从后堂转入,又是那一身羽扇纶巾的潇洒之姿,直将刘备瞧得心神激动,慨然下拜道:“汉室末胄、涿郡愚夫,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前番两次晋谒,不得一见,已书贱名于文几,未知先生览否?”
玄德言辞诚恳,诸葛亮想是十分满意,但却一副淡漠之状,只是摇着羽扇轻声道:“南阳野人,疏懒成性,屡蒙将军光临,不胜愧赧,将军请坐。”
二人叙过礼后,分宾主而坐,方绍很识相的上前献茶,然后立在一旁侍奉。
浅饮过后,诸葛亮先道:“将军的留书,亮已经看过,深为将军忧国忧民之心感佩,只是亮年幼才疏,只恐有误将军。”
到了这场面上的应筹时,诸葛亮一扫平素的庸懒,谈吐从容,气雅高洁,这一点让方绍着实的佩服。
而刘备听了诸葛亮的推辞,顿时面露焦虑之色,道:“水镜先生之言,徐元直之语,岂是虚谈,望先生不念备之鄙贱,不吝赐以高见。”
诸葛亮淡淡一笑,道:“水镜先生和元直,皆乃当世之高人,而亮不过是一乡野耕夫罢了,怎敢妄论天下之事。此二人谬举了呀。”
“大丈夫抱经世奇才,岂可空老于山野之间!愿先生以天下苍生为念,开备愚鲁而赐教。”刘备的言语神情愈加的诚恳,就连方绍听之也有点动容。
这一番矜持的外交辞令过后,诸葛亮瞧着火候也差不多了,遂是笑道:“亮倒是想听一听将军的志向?”
刘备面露兴奋之色,欲待畅所而言,却又环顾左右,想来是顾忌方绍在场。
诸葛亮摆手道:“此人姓方名绍,与亮亦友亦仆,并非外人,将军但说无妨。”
刘备这才正襟危坐,慨然道:“如今汉室将倾,奸臣窃国,备不自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怎奈智谋短浅,至今无所成就。故期盼先生能开备之智,助备拯救天下苍生,此乃天下之大幸。”
听罢刘备这一番话,诸葛亮面色肃然起来,道:“自董卓造逆以来,天下豪杰并起。曹操势不及袁绍,而竟能败绍,非独仰天时,亦靠人谋也。如今曹操已拥百万之众,挟天子以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之争锋。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只可用为援而不可图之也。而现之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实乃用武之地,非其主不能守,此乃上天赐于将军之资也。而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国,高祖因之而成帝业。今刘璋暗弱,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智谋之士,思得明君,将军乃帝室之后,信义著于四海,若能跨有荆益,西和诸戎,南抚彝越,外结孙权,内修政理,待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兵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以出秦川,百姓岂有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的吗?诚如是,则大业可成,汉室可兴矣。此亮为将军谋划之宏图,将军请看。”
诸葛亮猛然间起来,将屏风上的挂布掀开,现出那幅平素屡屡谋划的地图,以羽扇指之道:“此乃西川之图,将军欲成霸业,北让曹操占天时,南让孙权占地利,将军可占人和,先取荆州为家,后取西川建基业,以成鼎足之势,然后可图中原也。”
诸葛亮这一席话,方绍再熟不过了,只不过他能这样一句不带停,声情并茂的慷慨道来,这份口才,这份记忆力,实在是非同一般。
就连方绍都有点为所动,更何况是刘备,此刻听罢孔明之词,他已经是震撼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诸葛亮接着又道:“当然,东和孙吴,北抗曹操乃是理想之策,而荆州于东吴有上游之势,孙氏三代都图谋夺之,因此对于东吴,还当以和为主,和御相辅,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易破裂与之联盟,但若其对荆州有所非份之想,则当不惜一切代价抵御,具体之策略,还当随机应变才是。”
这就是传说中的《隆中对》了,只不过最后那一段话,却是诸葛亮在方绍的提醒之下调整过的,虽然仅仅是一丢丢的调整,但鉴于整个《隆中对》对后来刘备集团内政外交影响之程度,这点调整牵涉到的影响却是不可估量的。
对于这一点,方绍心中暗自有些得意,至少到目前来看,历史才真正的因为他的到来而发生改变了。
在那一刻,方绍竟有点“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了。
不过,一直洗耳恭听的刘备,表情却变得相当的平淡,平淡之中,更带着几分伤感。他沉吟了半晌,默默道:“刘荆州和刘益州都是我同族兄弟,我怎能忍心夺取他们的土地。”
“嘿。”诸葛亮笑的点诡异,“将军此言差矣,荆州与益州都是大汉朝的土地,并非他二人私有也。此二人庸碌无能,长此以往,两州必会落入国贼手中,与其如此,将军何不提早接手,于私看起来是夺同族之地,于公却是为我大汉朝保全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