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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的郝海云,看着聂素问,体会着她的气息和温度,眼神和心念在这个时候都离不开,这样仿佛痴了。
*
雨下了没一会就停了,月亮已经升起。
房子的中庭里有小水井和一棵高大的榕树,陆铮背着月光脱下上衣,在树下打水上来冲洗身体。他腰上一寸的地方缠着密匝的绷带,瓢里的水避过伤口,冲到背上。
井很深,水冰凉,透到骨头里,他咬着牙忍着疼痛。
“啪嗒”一声,一颗长满绒毛的树球从树上掉下来。
陆铮抬头,夕坐在榕树的枝桠上,细细的两只脚儿垂下来,在风中晃悠。
“来不打声招呼。”他无奈的笑,又把脱下的衣服罩在淋湿了的身上。
“你为什么没把她送走?我讨厌她。”夕朗声朗气的问。
陆铮直起腰,在身上系腰带:“路上遇到点麻烦……”他想起自己在旅馆被警察抓捕的“罪名”,就忍不住摇头苦笑。
夕说:“她差点害死你。”
“是车祸,跟她无关。”
“车祸能把一把刀子扎到你身体里去?就该让她走着回来。首领要是知道你受伤的事,一定会起疑。”
陆铮蹙起了眉:“……那就别让他知道。”
“你行吗?伤这么重,早晚会被察觉的。……反正我讨厌她,你快点把她弄走,碍事的女人。”
“事情结束,当然会的。你也会跟我们一起回国。”
夕突然不说话了,坐在树桠扑棱扑棱着踢着双腿。
陆铮把盆端起来,要回后面自己的房间,忽然想起什么,问:“她还好吧?”
“反正比你好。”停了一下,夕突然不解的问,“你说她是你妻子。那她为什么跟别的男人来到金三角,而不是跟你?他们每天共处一室,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陆铮突然不吭声了,他拿着东西径直往房间走,夕在后面大声喊他:“嗳,你回答了我再走啊?”
“不早了,早点睡觉吧。”门嘭的被阖上。
*
气候的缘故,人在这个地方新陈代谢的速度加快,像植物一样,生长,复原。陆铮每天都是晚上自己在房里清洗换药,夕拿来的都是奇怪的草药,恶苦的味道,却疗效显著,他原来觉得疼痛的地方渐渐愈合,新肉长出来,开始发痒。
素问走进来的时候,陆铮正撩开衣角,对着镜子给拆了纱布的伤口上药。经过这段日子,伤口已经不那么吓人了,一道细长的口子,缝合的地方歪歪扭扭,像一条扭曲的蚯蚓,深红色,在他肋下蜜色的肌肤上,提醒一些事情:福特车迎面撞来的时候,他抱住了她,而她手里的劈刀,正好送入他肋下……
素问站在门口,一动不能动。
陆铮终于察觉到什么,抬头,就看见她逆光的身形。
她穿着那天他在旅馆给她买的奥带,水绿色的颜色,透明的仿佛湖中的仙子,暗香盈袖。
他静静看了她许久,才咳了声,说:“进来坐。”
、一九二,你是不是陆铮?
素问走过去坐在他后面的椅子上,伸手摸了摸他的伤口。指端微凉,陆铮往后退了退。
“还疼吗?”
他摇摇头。
“这块疤恐怕会留下了。”
她看着肋下两公分处那道深红色的伤口,想起圣经故事说,上帝用男人的一根肋骨创造了女人,然后才有了人类的繁衍,可是上帝没告诉他们被拿走了肋骨的人要多久才能痊愈。
陆铮转身说:“不会有疤。连这个夏天都不用过去,就会恢复的跟从前一样。”
素问端起被他刚才放在椅子上的装着药汁的小碗,黑黑稠稠的,素问以为会很臭,皱紧了鼻子闻了闻,没想到意外的清香。
陆铮看到她的表情就想笑:“乡下人的东西,但是很有效。”
这点素问现在从他伤口的愈合情况就能认同。那天她也怀疑过夕阳给他涂抹的药草,可是现在才半个月,他的伤口就好得差不多可以拆线了,而且也没有任何发炎和并发症的情况。
在这个闭塞的地方,虽然没有先进的医术,大自然却赋予了他们很多生存的本能。
素问伸手去拿刷子,陆铮忙说:“我自己来。”
“我帮你,你站好就可以。”
他面向她站着,身高的比例,她坐着正好到他肋部的高度。陆铮有点不自在的撩起衣摆,微微垂头,看着她纤细嫩白的手指握着毛笔一样的刷子,轻轻的把药汁覆在他的伤口上,一层一层的涂抹,仔细而耐心,描绘工笔画一般。
有点点痒。
陆铮努力的忍着。
药汁带着他身上的气味,从每一个毛孔里逸出,清凉的像素问小时候吃的薄荷糖。她嗅他的气味,盯着他的皮肤。那样白,跟这里罂粟田里劳作的男子完全不一样,青蓝色的血管隐埋在皮肤下,好像掐一下就会有血迸出来。
她不自觉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放在他的腹部。
自重逢后,除了情况危急,迫不得已,他们极少有身体上的接触。入籍intade手就这样覆上来,陆铮的身体瞬时僵住。
她抬头看他,这种角度似曾相识。
那时她坐在冰天雪地里,傻子一样痴痴等他。他抱住她的身体,心疼得无以复加。
那时他们赤身**,最后一次做(蟹)爱。
皮肤感应与记忆的能力都超过大脑,暗潮自外耳内的在他的身体里翻涌。
她的手柔软的滑动,继续抚摸他的肋骨,还要向上。一动一簇火苗,他想要她住手,又希望时间就此停住,这样昏昏然不能自已,只见她的唇越来越近,卷着那梦寐以求的香气,另一只手掀起他的衣服要往他的胸膛上抚摸去。
几乎就要摸到了,天空忽然一个响雷,两个人都怔了一下,陆铮飞快的放下卷起的衣服,漆黑的眼睛里是沉沉的颜色:“我跟你说过的,一到了雨季,随时随地可能下雨。”
他站起来走到门边上,看见天幕上云层变重,收起支撑着木窗的支架,罂粟纹身的胸口下,一颗心惶惶乱了节奏。
他拿了把伞给她:“一会雨大了路就不好走了。”
素问没有接伞,走到他身边,仰头看天:“这雨要什么时候下完?”
“有时一个月,有时半年,也可能明日就放晴。”陆铮看着她的侧脸,“他后来有没有问你怎么回事?”
“嗯?谁?”素问突然回头,黑头发轻轻飘动,扶到他鼻尖上,细细的发痒。
“你是说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去问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唇角含笑,此刻镇定而美丽。陆铮伸出手去,她的发丝在他手指间滑过去了。
素问说:“我饿了,你是这里人吧。带我去吃好吃的吧。”
陆铮愣了愣:“山脚下有一家牛肉米粉还不错。”
“走吧,现在就走。”素问伸手去拉他。
陆铮见她回复生机,心中也轻松起来,立即去拿伞。
黄昏时分,村庄的各家小店面都点上了灯笼,纷飞的雨花被染成昏黄色,透着温暖的气息。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古老落后的村庄,与已经是现代化了的湄公河畔的城市或保留着大量殖民遗迹的西城不同,这里满是瓦顶竹墙的旧屋,街道由山间的黑石铺就,年代太久了,石棱被雨水和草鞋磨得圆润,素问脚下一滑,陆铮扶住她的胳膊。她的胳膊肘不小心撞在他伤口上,他轻轻哼了一声。
“对不起。”素问仰头看他,面颊不经意与他垂得很低的头相擦而过,那一瞬间,她的唇到底有没有碰到他的呢?连陆铮自己都恍惚了。
“没事儿。”他很久才说。“吃完饭了,早点回去吧。”
“我看到前面有个庙,想去上一炷香。”
“你怎么信佛了?”陆铮看她。记得她以前是从不信这些怪力神论的。
“从前不信,所以他惩罚我了。”素问笑笑,耸肩,半开玩笑半自嘲的说。
庙是小庙,可是修建的精致华丽,供奉着释迦,着金装琉璃。首领棠笃信佛教,这座庙就是由他修建。
此时没有香客,只有穿袈裟的老僧在佛堂里敲击木鱼。
陆铮不入佛堂,只在外面等她,素问上了香,三拜九叩,面目虔诚。
从寺庙出来,徒步回去,他们一直没有说话。
直穿过街道,宅邸的场院,中庭,到了素问的房间前面。
陆铮终于问道:“刚才跟佛祖求什么?”
“求这一趟旅程平平安安,我能回到原来的家。”
“你想家了?”
“嗯,想我的丈夫。想和他说很多话。”
陆铮在月下看她美丽生动的脸,有那么久,说不出话来。
他伸开手臂,几乎就要拥抱她了,却只是为她把门打开:“睡吧,好好休息。”
*
第二天她在房里的时候,郝海云提着一只鸟笼进来。软竹编制的鸟笼,非常精致,一只毛色雪白的鹦鹉在里面跳上跳下,呱呱叫个不停。
素问仰头:“这是什么?”
“我听说你喜欢这种鸟,所以叫人弄来一只给你玩。”他把鸟笼放在桌上,伸出手指到笼子里逗弄那只鹦鹉。
素问突然站了起来,语气不善:“谁说过喜欢这种被关起来供人玩弄的宠物?”
屋子里一下静下来。郝海云怔怔看着她。他的手指还放在笼子里,突然被鹦鹉啄了一下,吃痛收回来。
他问:“你怎么了?”
素问收拾起情绪,又重新做下去。过了一会,她说:“我想回家。”
她说这话时眼睛抬起来看着他,让他看到自己的认真。
郝海云笑了一下:“恐怕需要再等一等。”他的语气柔软,丝毫没有因为她的顶撞而心情不佳,像在哄一个小孩子。
素问点头:“要多久?给我一个时间,你知道的,我是急性子。”
“最短一个月,最长……”他沉默了。
素问咬起唇:“我知道你现在离开这里会很危险,让我一个人回去。”
他看着她:“不行。因为你走了就不会再回到我面前。”
“好,郝海云,你做的好。”她认命的点点头,起身往门口走了几步。
“喝点普洱,稍安毋躁。”郝海云给她倒了杯茶,“政府正在计划扫荡这一带地区,你一个人走,太危险。等过了这一期,你想去哪,我带你去,好不好?”
他走过去,把热腾腾的茶杯递给她。
无论她怎么闹,认命的示好,亦或胡乱的发脾气,他就似乎只有这一个表情,永远笑着对她,她失踪了一晚浑身是血的回来,他也不过问。他只要把她禁锢在身边就好了,就像这被囚在笼子里的小鸟。
“与其放你走,我宁愿把你的羽翼折断了留在我的身边。”
素问接过茶杯,嗅一嗅这清洌甜香的茶:“我早说过,我不喜欢喝,也不喜欢这鸟儿!”她扬手就把茶杯用力扔向对面的镜子,四分五裂,声音清脆。
她一路跑到西翼的院子里,咚的一脚踢开陆铮房间的门。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练习组枪,一挺M24美式轻机枪,可拆卸部件15枚,从全部散开到组装完毕,陆铮用时32秒。他抬起装好的机枪,对正准星,瞄准门上的把手,轻叩扳机。就在这时,门开了,他透过准星,看到聂素问一脸怒气的站在他的门口。
他慢慢把枪放下来,搁在桌上,看着她。
素问平复怒气,走过去,问他:“有子弹吗?”
“没有。”
她把那柄枪拿起来,极重,勉强抬起胳膊,向外瞄准。
“不是这样的,你这样瞄不准。”陆铮说。
“我不信。”
自以为是的女人。他无奈,手臂舒展,自素问身后绕过来把住她的胳膊,头贴在她旁边指导:“你看,大臂要放松,小臂用力,像这样……”
机枪一侧的两人是环抱的姿态。彼此的呼吸都嗅得到,还有枪口的硝油味,那么野蛮生猛。
空气突然凝固住。
不知哪件事情先发生,是他握住她扣着扳机的手指,还是她忽然吻他的唇。
她碰了他一下就离开了,仰头,挑衅的看着他。
他觉得生气。她在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