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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细微的,虚弱的,像是被利器碾过的哭声。可她却只是哭,到后来似乎是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甚至连哭声都没有了。
陆铮忽然之间惶恐不已。
这时候电话已经回到了棠的手中。
棠一字一句,清晰的说:“用你的一条命,换你妻子和孩子两条命,这买卖应该很合算。”
陆铮的瞳光微颤:“你们在哪里?”
棠继续说:“港口有车,你应该知道怎么做。想她活着,就一个人来。”
陆铮闭着眼回答他:“没有问题。”
简简单单四个字,挂断电话,他即刻起身,飞奔至港口。雨势不歇,气象台早有警报,这样的天气,能见度太低,路上早已看不见行人和车辆,因此,这在码头上孤零零亮着一圈橙黄车灯的汽车,就显得格外显眼。
陆铮没做多想,拉开车门上车。
坐在前头的司机扭过头递给他一条毛巾:“先生,擦擦吧。”
他说中文,甚至有一张年轻的脸,不过十七八岁。
然而此时的陆铮无心思考这些,他接过毛巾,短促道:“废话少说,开车!”
随着电话被掐断,棠看着这个女人颓然的垂下手。
如果刚才那个男人的一番话给了她起死回生的能力,那么现在,分娩已经耗尽了这个女人全部的体力。
棠看着这个虚脱昏死过去的女人,她此刻面如纸色,却额外的宁静,带着一种安详的光晕。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母性光辉”。
他看着仆人抱来的孩子,是个女孩,可惜很丑,身上的血污还没洗净,皱巴巴的蜷成一团,皮肤都泛着紫红色。
这就是母爱么?宁可耗尽自己生命的元气,也要把这坨东西生下来。
他伸出仅剩的左手,纤长五指滑过她被汗湿滑的颈项,那势态,就想要掐死她。
夕就这么一直在旁无声看着,她多么希望此刻首领的手扼下去,然而,他只是比划了下,便收回手。
转过身时,用洞察的目光凝视着夕:“不可以动她。她是重要的人质。”
夕质疑,但不敢说出口,忿忿的点头。
回身,他看着昏倒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女人,倏的冷笑:“你可要好好的活着。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男人是这么跟你说的……活着,才能看清这地狱般的世界。”
夕震惊。
首领难道真的打算放这女人走?
可就算活着又怎么样,她从此以后,怕是只能过着娼(蟹)妓,荡(蟹)妇一样的生活,这种珍贵的药剂,是药,更是毒。它比海洛因更加昂贵,因为它除了会让人上瘾,欲罢不能,还会让女人成为卑贱的性(蟹)奴,玩物。
这是男人钟爱的发明,欧洲人的**玩意儿,某种经过精心培育的毒液,经静脉注射后顺着血液运行至大脑,刺激神经中枢,导致脑垂体机能紊乱。
这个女人的下半生,恐怕就被毁了。
想到这,夕释然了,扯起唇角一笑。
暴雨下了一夜,清晨时分,终于停歇。早起的人们,发现道路两旁有被连根拔起的行道树,山上的路则更糟糕,多处滑坡导致碎石封路,车辆难以通行,不得已,陆铮只能下车步行。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嘀嗒声络绎不绝,素问感觉到眼前有一片模糊的亮光,刺激得她无法睁开眼睛。痛,浑身都像撕裂般的痛,尤其下半身,几乎无法移动一下。她试着攥了攥手,只觉得全身酸软无力。记忆慢慢回笼,她想起分娩的痛苦,雨夜中的电话……还有那魑魅魉魍的药剂。
“孩子……”她猛的睁开眼睛,要从床上坐起,立刻牵动全身的痛楚。她只有一双眼珠,焦急得转动着,四下寻找着,她的孩子呢?她历经辛苦生下的孩子呢?
她挥手扫落床头柜上的东西,希望能引起人的注意,有一个人能来告诉她——她的孩子在哪里!
棠站在门口,悄无声息的看着这个女人一系列的挣扎,将她脸上的焦急,惶恐,尽收眼底豪门军少宠妻无度。
直到他觉得够了,才悄然出现在她眼前。
素问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尽管她动弹不得,眼神却像头凶神恶煞的母狮子,令棠觉得有趣。
“你的男人就要来救你了。”
素问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我只要他的命,答应了会放你们母子一条生路,我是个守信用的人。”
素问抬头,逆着光看他,声音微弱而沙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棠居高临下,用一本正经的语调告诉她:“为了你的孩子着想,你最好不要亲自抚养她。她还是一张白纸,如果看过你发(蟹)情的样子,恐怕会留下一生的阴影。”
“……”素问看到了那连同杂物一起被她扫落在地的空针管,也想起了昨晚棠给她注射的场景。从他的话语,她隐约猜到了这种药的效果……
她这时方记起陆铮对她说过的话:无论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都要保住自己的命。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
原来他早已做了最坏的打算。
可这副残破的身子,要来还有何用?
她一个趔趄栽在地上,伸手就去抓那针管。细而长的针头,只要把它刺进颈部的动脉,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脱离这苦海人生……
就在她捡起那针管的一刹,她的手背被人踩住。
棠穿朴素的布鞋,可鞋跟碾在她柔软的手背上,依旧是锥心的疼。
她的全身匍匐在地,手被他踩着,动弹不得。听得头顶上的人阴狠冷清道:“你什么时候死,我说了算……”
素问被抛弃在上锁的房间中,甚至没有人将她弄回床上。
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感觉到身体异样的变化。
骨骼内仿佛瞬间涌进千万只蝼蚁,啃噬着她的身体与意志,头脑迷蒙起来,眼眶不知被什么液体给浸润了。
那绝不是眼泪,那是一种濡湿的、从静脉一直蜿蜒而上,冲上颅脑以及口鼻的液体。
是药效开始发作了!
她的身体开始滚烫,因为分娩而带来的下体剧烈的疼痛,如今变得奇痒无比,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手指胡乱的在周身抓挠,不知不觉就扯破了自己的衣服,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那股诡异的热度很快又传导至四肢,最后横亘于两腿之间,被撕裂的地方开始灼烫,快要将她焚毁。
素问渐渐觉得酥软无力,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却只能无力跌回到硬实的地面,她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一道道齿痕,透着妖艳的红,失血的脸上却浮起一种病态的红,眼角迷蒙,媚眼如丝。
她蜷在地上,瑟瑟的发抖,双腿互相摩挲,忘了疼痛,期盼欢愉,却不知怎样去获得,只能无意识的夹紧双腿,难耐的呻银。
她的手开始不受控的向下,缓缓的,隐秘的滑过小腹。
当她意识到这一点时,飞快的抽回手,在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
疼痛让她短暂的清醒,却没有实质性的作用。
窗外,棠面无表情的看着,如同看一场戏,右手空荡荡的袖子里,那断臂的伤口,似乎又隐隐的疼痛起来。她只是个单纯的女人,不牵扯到他的恨意与抱负,然而当他看到这个女人因为一句“活下去”的命令,就瞬间恢复了意识时,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摧毁她这种求生的意识。
身后,仆人来报:“首领,人到了。”
棠已然回过神来,他撇开房内的女人,转身,问:“一个人?”
“对。”
他“嗤”的一笑:“果然,是人就会有弱点,有弱点的对手,就没有打不倒的。”
一旁,夕等待着他的决定。
棠唇角微扬:“我也不是不近人情。就让他们夫妻见最后一面吧。”他说完,瞟一眼屋内已经被药物完全控制的女人:“让他看看自己的女人如今这副人尽可夫的样子,然后再要他的命……多么有趣的游戏。”
“去把他带来。”
陆铮等在庭院外,在来时已经过层层的搜身。他当然不会傻到把武器带在身上,所有搜查一无所获。但棠也不是吃过一次亏会吃第二次的人,竟然他有本事把微小的炸弹藏在信纸里,那么就有可能把火药藏在任何想象不到的地方。
在庭院外,最后一次搜身,花费了非常长的时间。
棠靠在躺椅上,远远打量这个要了自己一条手臂的男人,他的样貌变了,或者说,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年轻的中国人,和他一样的白皮肤,不似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当地人,被热带的阳光晒成了麦色的肌肤。不肮脏,不粗鄙,没有一点世故与污渍,就像是清迈城里的富豪家的贵公子,战火与杀戮应该远离他。棠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要了自己的一条手臂豪门军少宠妻无度。
他冷笑,对仇人的冷戾,和对自己一时大意的嘲笑。
陆铮拾级而上,光线打在英俊的面容上,像极了一幅宁静祥和的风景画。
真可惜了,如果在和平年代,他们也许能成为惺惺相惜的兄弟。
只身一人,以赴死的姿态来救一个女人。
勇气可嘉。可是。
愚蠢。
爱情,多么不切实际的玩意儿,可惜了,多少人着了它的道。
“欢迎光临。”棠从躺椅上站起来,张开只存在一边的手臂,像招呼久未联络的老友。
陆铮不卑不亢:“她在哪里?”
棠耸耸肩,指向身后的房间:“不必着急,我自会好好招呼你的妻子。我刚给她试了样有趣的东西,你,要不要也一起试试?”
随着他说完,仆人已经端来一只托盘,揭开上面盖着的洁白泰丝,里面盛放着的,是和昨晚一样色泽诱人的针剂。
陆铮扫了一眼,看见一旁的夕朝他皱眉。
“你们扫毒的,对这样东西,应该不陌生。你的妻子看起来很享受……怎么,不过来看看?”
他回过头,热情的邀请陆铮一起上前,见他立在原地不动,不由的扫兴。
“怎么,你的女人受罪,你不忍心看?”
“畜生。”陆铮再也按耐不住,咬牙骂道,“你要我的命,我给你。为什么要为难一个女人?”
棠轻笑:“我原以为这是成全你们。没关系,我特地为你多备了一支,你要是不忍心,可以进去一起陪她。她看到你,一定会很高兴。”
陆铮看了眼针管里幽幽的、紫色的液体,紧绷着唇角接过,挽起袖子,露出精瘦的手臂,在棠的目光下,细细长长的针剂很快注射进自己的静脉。
棠似乎心情愉悦,拍拍他的肩,忠告:“赶紧进去吧,不然她恐怕要咬断自己的舌头了。”
不用他吩咐,随从已经打开了房门,陆铮迈步进去。
室内光线不是很好,他只看到乌黑的发顶。素问缩得很小一团,贴着墙角,露出抱住膝盖的手臂,一截小腿,以及脚背。
她的袖子被扯得褴褛,身上的衣衫也有多处撕破。
陆铮心中一紧,几步走到她面前,蹲下,将她揽在自己怀中。
陆铮感觉到她的身出奇的热,托起她的脸看她。素问被动的抬起下巴,嘴唇颤抖,**被压抑在眼睛里,看了他一会儿后,像是不认识他了,又郁郁的低下了头。
这回她头埋的很低,露出发尾一截细长的颈。
空气中飘散一股铁锈的气息,淡淡的,从她身上散发。是血的味道,陆铮太熟悉了。
她有哪里不寻常?
陆铮将她从墙角拉起来,问她:“你哪里受伤了?”
只听她“嗯”了一声,像是咬着牙在忍痛,迅速的抽回手。陆铮看到沾在自己手上额血迹,摊开她的掌心,终于看清,她的十根指头已经被她咬得齿痕累累,而她正在用折断的指甲上不均匀的锋利断口处抠着自己的掌心。
一道道,血迹斑驳。
她在用痛苦换得自己的清醒。
陆铮觉得喉咙一紧,有什么堵得他难以出声。他心痛得握着她的手,想要为她包扎,没有料到她突然死命的挣扎起来,推拒着她,想要重新躲回那个角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