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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阑珊忆君时-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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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曦不好意思地轻笑一下,周扬也配合着笑了一下。两个好朋友一时无言,与好友分担痛苦,有时只需共同坐着,便已足够。

“你今天去医院拿报告怎么样?”良久之后,周扬问她。

窗外白光一闪,隐隐的轰鸣声传来,天似乎要下雨了。

“还好!”

“还好?”

这两个字的意思常常令人难以捉摸,它既可以表示好,也可以表示不好,更多的时候表示的是马马虎虎。而周扬不是个马马虎虎的人。因此,她盯着若曦的脸,意思很明显:从实道来!

“你还记得我们大一时的军训吗?”若曦在她的眼光逼迫下只好出声。

“记得。”

那一次站军姿,若曦上场十分钟就晕倒了,是周扬抢过去把她抱到医务室的。

“医生说我换过瓣膜。”

周扬点点头,医生当时说她动过心脏手术,不能劳累,后来若曦就在大家羡慕的眼光中提前结束了军训。只有周扬看向她的是同情的目光。

“我当初植入的是生物瓣,现在又要重新换了!”她叹了口气。

“那就换!”周扬干脆的说。

“你以为是换衣服啊?”若曦淡淡地笑起来。

“你不是换过一次?”

“就因为换过一次才麻烦啊,二次手术的风险大过一次的!”

“那也应该是成熟的技术了吧?”十年的科技发展很快,医学也应该一样。

“谁知道呢?就算割阑尾医生也没有打包票的。”

周扬没有再接话,她研究似的看着若曦。若曦的淡淡然比关于食品安全的闲聊表现的无所谓。

“你难道不打算再做手术?”末了,周扬有些着急的问。

若曦看着她,笑一下,没再说话。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窗玻璃上传来噼叭声响。两个人抬头看去,一场雷雨已经突然而至。

周扬走过去拉窗帘,忽然手中的动作停下来,指着下面说:“那是不是楚真实?”

若曦惊的一下跳起来,躲在窗帘后面向下看。

周扬说的“楚真实”,确切地说是楚真实的车。楼下的路灯旁停了一辆吉普车,因为在路灯下面,车牌看的很清楚,可不就是楚真实的车!

若曦揪着一颗心重新坐下,看着窗玻璃上的雨水渐渐汇成了水流往下淌,心里只希望这雨能快些停,明知道他也会待在车里,却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担心。

正文 这一生,我们能爱多久(三)

“是你向他提出分手的?”周扬拉起窗帘问她。

若曦点点头,心下复杂。堆积了一天的勇气,决绝的开了口,现在却忐忑起来,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错了。

“就因为你担心自己的二次手术?”周扬逐渐意识到事情的起因。

若曦看她一眼,眼神中有着迷茫和哀伤。24岁的年纪,太过年轻的年纪,面对生命和爱情的抉择问题,她还没法做到精准决断,无怨无悔。

“楚真实知道吗?”

“不,他不知道,你也别跟他讲!”若曦急忙开口,唯恐周扬立即知会了他。

“为什么不能让他知道?你不觉得让他知道也好?毕竟你们算是情侣,他有权利知道,也有责任照顾你呀!”周扬有些激动起来,她怎么能这么不珍惜自己!这样做和一个任性的孩子有什么区别?也许可以很幸福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弄的苦情?

“他有什么权利和责任呢?”

“你们在恋爱呀!”

“如果他知道我的情况就不爱了呢?”

“……!”

周扬瞪大了眼睛,无言。若曦在她眼里一直是个感情方面的白痴。从大学里认识起,她就对男女关系表现的很木讷,在人类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大学四年,若曦这样一个要长相有长相,要温柔有温柔,充满灵气的女孩子竟能做到独善其身,几乎被视为异类。然而事实就是这样,那些乘兴而来的男生无不败兴而归,更有甚者曾酸溜溜地问周扬是不是和若曦玩断背山。

原来不是她太白痴,只因她太谨慎。

我们撒娇发嗲、无理取闹,或者无病呻yín、无端嗔怒,所依赖的不过是对方的爱而已,可是如果对方不爱了呢?

如果他不爱了呢?周扬的表情黯淡下来。前男友的分手理由她谁也没有说,连若曦也不曾告诉。“我想我还是喜欢瘦小的女孩子。”当他拉着那个娇俏玲珑的女孩站在她的面前,不耐烦的回应她的质问。他的眼光迅速扫过她的身体看向别处,身边的女孩子立即掩嘴轻笑起来。周扬至今想起还会觉得脑子里恍恍复凄凄的迷糊一片。他曾说喜欢她的一切,包括她被大多男人认为胖的身材。为了他的面子,她还努力偿试过减肥,而分手的时候他竟然说的就是她的身材!

不过是个理由罢了,不爱的理由。

爱情就是这样一个易变的东西,毫无理由的爱上了,分开的理由却要找一千一万个。

“那你也该试一下啊!”周扬听见自己无力地说,她必须说些什么。

若曦凄然的笑一下,将头搁在自己的膝盖上。

“如果我们终有一天要看着对方的背影离开,我希望是我先转身。”

不是怕输,而是她根本输不起,是谁说的爱情是拉橡皮筋,爱伤的总是后放手的人。对不起,请你原谅我要先放手。

正文 这一生,我们能爱多久(四)

“为什么不等一段时间再说?对他多做些了解,也许他不会在意。说到底你这又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周扬还是不死心,毕竟事关好友的终身幸福。

“如果过了一段时间,结果还是一样呢?”那只会令彼此更痛吧?她不能想像他因为她的身体原因痛苦抉择的模样。

“你对他的了解是这样?如果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觉得他很冤?你连申诉的机会都不曾给他。”

“好吧,就算他不介意我的问题,我们可能结婚了。可是我能不能给他想要的幸福?比如最普通的为人父的幸福,我能给得了吗?”若曦的身体轻轻发抖,她用双手捂住脸继续说:“退一万步看,我们很幸运的有了孩子,孩子会不会像我一样?一个又一个问题将接踵而来,我实在没有勇气一直想下去!”她使劲搓了搓脸颊。

“还是算了吧!”

“可是,若曦,你不觉得你想的太多了吗?”周扬心痛地看着她。

“我不该想的多吗?”

周扬再次无言。尽管她不同意若曦这样未经偿试便轻易放弃,但自己的失败经历却告诉自己,也许若曦也不算想的太多。分手的千万条理由中,关于孩子的似乎更多,相比之下她的分手理由竟然充满着滑稽的喜感。

“我只是觉得很可惜!”末了,她唯有一声叹息。

若曦闻言一呆,攥紧了周扬递过来的纸巾。

她不是没想过继续下去的可能,他甚至向自己求婚了,在他们交往了四个月之后!可是他的求婚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他们之间发生了肌肤之亲的责任感?他一向是个富有责任的人,这一点从他的经常返回黄山可见。

他对于家、对于母亲和妹妹的责任她感同身受,他身后家人对他的依赖她也看的很清楚。她们能接受自己这样一个充满着未知变化的新成员?真珠在说起自己的哥哥时那股自豪和骄傲她至今记忆犹新,那是一个完美的形象,她能接受一个也许连孩子都不能有的自己做嫂子么?还有他们的母亲,独自抚养着两个孩子长大成人,对自己的儿子又寄予了怎样的期望,她能接受自己成为她的儿媳?

若曦不敢想。这么多年来,她时常记起母亲说的那三个字:“格祸害!”难道自己真要像母亲说的那样,伤害对自己付出的人?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做手术?”周扬忽然问,比情缥缈的爱情,好友的健康更重要。

“我还没想好。”

“医生怎么说?”

“最好在一年内。”

“那就听医生的,一年内做掉!”

“我再想想。”

“你就是想的太多了!”

“……”

“你爸爸知道了吗?”

“哦……我还没跟他讲。”

“你打算跟他讲吗?”

“他是知道的。”

“……”周扬再次无言,若曦很少谈及自己的父亲,虽然那是她唯一的至亲。原因是什么,周扬并不知道,若曦也从不曾告诉过她,只是周扬有时候从她谈及父亲的表情上可以想见,她和父亲之间有着某种结未曾解开过。

“我想,”若曦吸了口气,轻声说:“我想回家一趟,看看我爸。”

“很应该的,你好久没回去。”

“嗯。”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吧,趁着现在还不忙。秋交会快到了,又要开始忙个不停了。”

“那明天我送你。”

“不用,我走的早,趁着早上凉爽,很快的。”

正文 这一生,我们能爱多久(五)

“你们交往了有多久了?”周扬惩罚似的挤了挤若曦,两个人像从前一样挤在一张床上聊天。

“大约四个月。”

“四个月?”

“正式约定交往就是这么长时间。”

“我怎么感觉已经很久了?”周扬感叹。

“我也这么觉得!”

“你们进行到哪一步了?”周扬突然促狭地问,拿起手边的小卡通扇扇了扇,两个人挤在一起吹空调,若曦是觉得冷,她却觉得有些热。

“什么哪一步?你好无聊!”若曦弯曲着身子像只虾米,裹了裹薄被,嘴唇触上被子,温暖又绵软很有藏身母体的安全感。

“其实,我蛮羡慕你们的!”周扬主动换话题,没有再继续打趣她。

若曦转头看周扬。

“我是说真的,估计公司其他人也这么想!”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把我当话题了?”若曦不得不意外,公司的八卦对象一向是江小川和秋嘛。

“好久了吧,不记得了!”

“你们这帮家伙!”

“嘿嘿,要想人不说,除非己莫做嘛!再说大家也没说你坏话,要是说你坏话我能饶得了他们?”周扬在外人面前维护若曦,就像若曦对她的维护一样。

“有什么好羡慕的?”已经分手了,这是事实。

“就是很爱的那种感觉!Youknow,只可意会,你懂的!”她还拽了句英文。

“我看你和影子也是这样的感觉。”好一会,若曦轻轻的说,周扬说的没错,她懂得。

“呃……我怎么觉得这不像是一句好的话?”周扬沉吟了一下,故作气恼的问她。

“嘿嘿嘿……”若曦轻声笑起来,像个小阴谋得逞的孩子。

“大周扬?”末了,若曦像在学校时那样叫她。

“什么?”

“你说,这一生我们会爱多久呢?”

“你又用哲学思维来考我?”

“不是,只是我自己有些奇怪: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能爱这四个月就够了?”

周扬忽然没了声音。她想起自己和前任男友在一起时一度以为会是生生世世,结果抵不过一个“身材”。现在自己和影子在一起,两个人也经常谈论以后的人生,难道是自己太贪心?

若曦并没有期待周扬给她答案,她盯着墙上的维尼玩偶发了一会儿呆,突然赤着脚跳下床,跑到客厅,拉开窗帘躲在一侧小心地往下看。雨已经停了,偶尔有水滴滴落雨蓬的声响。楼下的那杆路灯前积着一汪雨水,幽幽的在灯下闪着光。楚真实的车已然不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若曦吸一口气,合上窗帘,小步跑回房间躺下。她重新裹好被子,双手握在胸前,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眼泪滑过她的鼻梁,滴落在枕上。

张爱玲说:“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实在是最悲哀的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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