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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霜忙俯下身,掏了帕子,小心地帮着瑞安拭去鞋上的污汁。一旁的鸣风取了梨花木端盘就过来捡地上的碎片。
连沈老夫人倒吸了一口气,手抖了一下,五千万两白银。她是一直知道宁家富,否则不会这么多年来,从不中断地给一个出嫁的女儿银子,但想不到富到这程度,放眼西凌,除了户部外,也就宁家能拿得出这笔现银。宁家果然称得上富可敌国。
老夫人口里的训话再也说不出来,就算宴会办得再差,光这笔钱,就能羸得朝庭上下的一片喝彩。
瑞安带着复杂的心情回朝颜阁,突然间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味,穿过假山时,那到那空地上的一排排的箱子已经朝天打开,一群小丫环正在穿梭忙着。
瑞安疑惑地走上前,听到水玉又在大声嚷起,“把箱底的翻上来,下面的小心潮了,二小姐说了,这些药材可是要送给朝庭的,二小姐说,西凌百姓遭灾,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二小姐在东越开的正是药庄,所以,就捐七十箱的珍贵药材……”
轰——好一个晴天霹雳!打得瑞安一个措手不及,她眼毗愈裂,瞪着那一箱箱打开的晾晒的药材,只觉自已快要呼吸不能,快要窒息而死……
她耳朵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着眼前的视物在晃,水玉的笑容是那般灿烂,丫环们的脚步是那么轻盈。她的瞳孔深深震动……不可能……怎么会这样……霎时,热血凝固,浑身上下每一个器官,仿佛都被冰雪冻结了,天眩地转间,眼前一片黑暗,就昏了过去。
“公主……公主……”秋霜吓了一跳,忙跪了下去,摇了几下,见没反应,她一边掐住瑞安公主的人中,一边叫,“你们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呀!”
一边的丫环也吓坏了,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过来呀,把公主先扶回寝房,你,去刘管家那,让他赶紧去传个太医来。”秋霜使劲了用拇指掐着,一边吩咐两个丫环一人抬头一人抬脚。
“不要……”瑞安虽昏沉沉,但脑子却是该死的清醒,“别传太医……先扶我起来。”她咬着牙,在秋霜的扶持下慢慢地站起身,她极力看清那一箱箱的药材,眼神是那样怨毒。
082雨停风起2
瑞安被几个丫环挽扶回到朝颜阁寝房,刚躺下,全身就浮起一层虚汗,眼前一阵阵地视物不清,近日累积的焦灼瞬时全涌上了心头,带着一道摧残的力量,让她身心俱惫。
秋霜见瑞安公主脸色苍白不似常人,目光呆滞而涣散,竟呈现着失魂落魄之态,半张着口,连口涎外溢竟不知。她掏出锦帕,惶惶然地帮着拭去后,担忧地轻轻摇了摇瑞安,“公主,还是给您请个代夫瞧一瞧。您这样……”
瑞安抬起呆怔的眼神,恍了恍神看着秋霜,拉回了一些神智,她无力地摇摇头,又发了许久的呆后,无力地吐出,“叫厨房熬一盅老参汤,本宫先吊一吊,今晚有宴会,有很多事等着本宫去做,本宫不能落人笑话。你吩咐那些丫环,管好自已的嘴巴,要是谁敢胡说八道,小心本宫撕烂她的嘴巴!”
“公主您放心,奴婢已经交代好!”秋霜忙应了声,小心翼翼地帮着瑞安压实锦被。
“本宫没事!”瑞安只觉得胸口一股浊气老是压着肺吐不出,呼吸开始又变得急促,汗珠一点点从鬓边润出,她咬紧牙根,扬手挥退秋霜。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三个月后她筹不到银子来赎回候府该怎么办?一想到此,她全身汗淋湿透,耳边仿佛听到一声声尖锐刺耳的指责之声,有的指着她嘲笑她堂堂一个公主混到把亡夫的宅第都当了,有的怒斥她挥豁无度,连亡夫留给自已的宅子都赎不回,不仅败了钟家的脸,连整个皇族都因她蒙羞。
“不…。不要!”瑞安尖叫地掩起双耳,拼命地告诉自已,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有这一天的!睡吧,睡一觉,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她紧紧的拽着锦被于胸前,象是大海中沉溺的人紧紧地抓住一块浮木一般……
昏昏沉沉睡了半个时辰后,醒来时,精气神恢复了一些。
秋霜一直在旁守候,见她醒了,忙端上温热的参汤,侍候着瑞安喝下后,悄然退出。
到底是经历过宫庭的女人,瑞安心里很快地静了下来,脑子里开始细细地回想沈千染回府后发生的每一件事,直到把所有的事联串起来时,瑞安已惊出一身的冷汗。
如果,这是一开始的阴谋,显然,她已经跳进了这个坑。
可沈千染仅是个十七岁的少女,怎么会有这样深的心机?何况,她三年未归,又怎么知道她侵吞了沈家的库房,尤其是玉冈牌的事,连沈老夫人都不记得当年下聘时,郡王府送过来的聘礼,沈千染如何算计得到?
莫非,不过是个巧合?一切不过是自已心虚所致?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安心,又起身,挣扎着走到妆台边,从柜子下取出东越丁胜奇的铭贴,如果这个铭贴是真的,那就不必担心,若是假的,那无论如何,就算是被珍妃的口水喷死,她也得将此事告诉给信义候,做些补救。
“娘,娘……”寝门外,钟亚楠带着哭腔连推带敲地在门外唤着,瑞安抚抚头痛欲裂的前额,无耐地一叹,撑着身体站起身喊道,“来了来了,别催了!”
一打开门,只见女儿穿着襟衣,披头散发地站着,手里捧着一个妆匣,哭哭啼啼质问,“娘,我的首饰呢,我问了秋痕,她说是您拿了。”
瑞安有些费力地抬起眼皮看着二女儿,她无力解释,只得点点头,又指了指自已的妆台,“去挑吧,看上什么,自已拿。”
钟亚楠马上破啼为笑,将空妆匣往母亲怀里一塞,连声道,“娘你自已说的,要挑了您自个喜欢的,可不许反悔。”她喜盈盈地在妆台前坐下,打开妆匣后,自语,“晚上,我可得好好打扮,哼,让那柳家的小贱人敢不敢随意跟我比……”
叨叨念念了几句,突然将眼前的首饰盒远远一推,扭过身子嘟着嘴质问,“娘,怎么就剩这一些了,下面两层的全空了。您要不舍不得给女儿挑,就不要逗女儿穷开心嘛……”
“够了!”瑞安突然爆喝一声,喘息急剧,连带双肩颤抖地指着钟亚楠道,“一天到晚嚷缺这个缺那个,跟这个比,跟那个比的。你跟你大姐比,你你……娘该怎么说你……哎……”泪瞬时浮了上来,指着女儿的手颓然放下,她无力地扬扬手,厮哑着声音,“出去吧,让娘静一静!”
钟亚楠红着眼圈挪到母亲的身边,启了启口,哽咽道,“娘,您别生气,我不要那首饰了。”低头想了想,突然小心翼翼地问,“娘,您是不是又把我的首饰给当了?”
瑞安一惊,当即抛开其它思绪,斥道,“胡说什么?这么大的人,嘴里也没个把控,出去,一会娘找一套首饰给你。”
钟亚楠安下心来,又变得眉飞色舞,她俯下身,撒着娇搂住瑞安的脖子,“谢谢娘!”钟亚楠猛亲了一口瑞安,欢天喜地地出去。
瑞安终是放心不下,吩咐秋霜把刘管家叫来。
刘管家很快地赶到,还没请安,瑞安就将手上的一张铭贴递了过去,“你去贵得楼一趟,问一下当家掌柜,是否有东越的粮商丁胜奇来过他们那。如果有,肯定会留下铭贴,让他们把铭贴拿出来,你看看,是不是与这张一样,顺便问一下,丁胜奇什么模样,问清楚些。最好也问问,丁胜奇旁边是不是有一个管事,年纪在三十近四十,小眼睛,个头不高,左边下有一颗明显的黑痣的男子。打听好了,马上回来回话,我这等着你回讯!”
刘管家把铭贴收好,应声出去。
贵得楼在京城响有盛誉,外来的富商或仕豪,都会去那里光顾。
瑞安看了一下时辰,也不敢再磨蹭,若晚上真请了这么多贵客,她得好好打扮一番,无论在外貌和气势上,都要远远地压过今晚的寿星——宁常安!
一吐尽二十年前的那口污浊气。让所有的人看一看,沈家女主人真正的风采!
沈千染离开沈老夫人的院落后,直接去东院陪母亲宁常安。
刚刚修缮扩大后的厨房此时挤满了人,拼菜的拼菜,雕花的雕花,洗洗切切,热闹非凡。
今晚这里的厨子只负责几道东越宫庭的特色菜,其它的菜式由贵得楼负责。
而宴会所用的一切精美桌椅,在午后,宁家在京城里的总管会派人送上门。场地的负责和接待届时都有宁家在京城的钱庄的分号的人负责,甚至宴席中的服侍的丫环,沈千染都不用沈家的人。宁家富过三代,宁府的丫环和婆子都修习过各种礼仪,深谙大宅门内的一切事务,这些都是沈家的丫环婆子所不具备的。
除了戏班外,她还请了京城最负盛名的千魅坊来献舞。
届时,年纪稍大的贵妇可以去老夫人后院听戏,而千魅舞坊的舞台将设在沈家荷池边的茶亭里,这得感谢瑞安的一番心思。这三年,经过她的几次修缮,这园中被扩了一倍,至少能容得下百人而一点也不显得拥挤。
今晚的夜宴虽然在沈宅内办,但所有来的人,将都会见识到百年家族宁家最后留在西凌的光彩。
整个东院,此时最宁静的要数于宁常安的寝房。
守在门口的水觅和水月见到沈千染,帮她打开了门。
沈千染正想进去,突然想起什么,回身吩咐道,“水月,你去一趟我院里,吩咐水玉将我搁在柜子里的兰色包袱拿来。”
“是,二小姐!”水玉应了一声,关上门后打了个响指,巧笑,“水觅,你看好了。我去去就来!”
“放心吧,一刻也不会离开的!”她们二人已在这连守了三天。
沈千染刚刚挑开珠帘,里面守在宁常安床前的小天赐听到珠子碰撞发出的脆响,突然扔了手中的书,象个小雪雁般地扎进沈千染的怀中,娇软地声音中透着一丝哭腔,“娘亲,娘亲,抱抱赐儿。”
“赐儿,怎么啦?”沈千染面色惊惶,忙俯下身,将小家伙抱起来,只见他的眼圈泛着红,撅着小嘴,好象万分委屈的模样。
“娘亲,赐儿爱你,很爱很爱你,娘亲……娘亲……”软软的手臂团上沈千染的脖子,小小的脸埋在沈千染的耳旁,那一声声带着温热的娘亲瞬时把沈千染的心融成血浆,她轻轻拍着儿子的后背,语调极轻,唯怕惊了她怀中的宝贝,柔声细慰地,“赐儿,发生什么事,可以告诉娘亲么?”
小天赐琉璃眼眸眨了眨,终于忍不住了,开始哗啦啦地落着泪,小小的脸皱成一团,抽泣了几声后,软软地童音响起,“娘亲,是不是很痛,娘亲为了给赐儿……治病,是不是痛痛……祖母她痛痛……说娘亲更痛痛……”话未说完,连连抽咽着,“赐儿难受……好想去找娘亲,抱抱……祖母痛痛,赐儿不敢走……”
小天赐并未表达清楚,但沈千染却听明白了,小天赐知道了当年自已为了把他平安生下,把所有的毒逼到自已的身上,这些一定是宁常安一边给自已逼毒,一边把逼毒过程教授给宁天赐。
“赐儿别哭,都过去了,娘亲现在很好,不痛痛了。”拇指轻轻拭去孩子脸上的泪水,她眼眶却已不争气地蓄满泪液,看到赐儿红肿的双眼,似乎之前哭过的模样,竟是抑制不住地流淌下来,重生后,她极少极少落泪,只有在赐儿面前,她方觉得自已还是一个人,会哭、会笑、会觉得幸福!
赐儿,她的赐儿!
她咽了所余的伤心,亲腻地用前额轻轻顶了顶小天赐的额头,又亲了亲他的眼睛,吻去他的泪花,为转移他的注意力便问,“外祖母呢?”
小天赐恣意享受母亲柔软温暖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