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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有一件事要拜托。”
“请说。”
“我决定,给其他46个落选的孩子送一份礼物。具体的东西,就是当初报名表上他们自己填的‘最想要的东西’。除了填‘钱’的我不能满足,其他的全部按他们的意愿送。”
“这要不少钱吧?”王志高拿过桌案上的一迭报名表,细细翻看起来。
孩子们想要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珍珠项链、海绵宝宝、奥特曼,也有书籍、衣服、电视机,其中还有一个孩子想要电脑。
“没事,这点钱我负担得起。”
其实,潜小麦心里非常清楚,这何偿不是一种对自己的弥补心理。不可否认,前世的她也做过“天上掉馅饼”的梦,爱“馅饼”,更爱老天于千千万万子民里挑中自己的那份幸运和眷顾。想像着孩子们打开家门收到礼物时的那份错愕和雀跃,她就觉得很开心,仿佛像是给前世的自己送了礼物一样。
“潜小姐请放心,我一定尽快把礼物送到孩子们手上。”
“那……周末我们也过来帮忙吧。这些孩子都散布在不同的村落,有些地方甚至还不通汽车,几个工作人员肯定忙不过来。”王志高自告奋勇。
“好,你们分工协作,自己安排时间。送礼物时,要千万注意言行举止,有些孩子很敏感的。”潜小麦千叮万嘱,陈墨也是欣然同意。
交代好一系列的事情,潜小麦正想起身下去看看南薇薇,是不是等得不耐烦了。素手触到门把的时候,陈墨突然想起什么,忙又把她叫住了。
“潜小姐,今天收到您的一封信,我已经擅自拆阅了,但信的内容还需要您亲自定夺。”说着,陈墨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普通信封递给她。
“哦,我看看。”拆阅寄到机构的所有信件,是潜小麦赋予陈墨的权利。即使是私人信件,她也不避讳,当着众人的面就看起来。
只稍稍扫了一眼右下角的署名,她就高兴地朝王志高和孙红梅呶了呶嘴:“谭向阳老师的来信。”
“真的?”夫妻俩异口同声,然后便迫不及待挤过来看信。
原来,谭向阳看到《华阳日报》对“可爱的你”报道后,甚感欣慰。一次闲聊,跟做瓷器生意的亲戚说起潜小麦的近况。却于无意之中,从亲戚那里得知M村有位擅长年画的聋哑小怪才,今年11岁,没有上学不识字,却偏偏练得一手好字画,他们工厂就曾经采用了小怪才画的年画娃娃。
谭向阳随信附上了一张照片,瓷器上的年画娃娃线条有些模糊,并不能看出绘画者的功底,却也不能否认白白胖胖的年画娃娃非常俏皮可爱。不管怎么说,一个11岁未经教育的山区聋哑孩子,能画出这样逼真的年画娃娃,办公室里的四人都非常惊奇。
“这个孩子的确天资聪颖,但要资助却很困难,原因在于他们家在外县,而且地方非常偏僻。”陈墨一语中的:“我查过了,M村,地处龙泉与Q县交界处的高山上,至今汽车不能直达。从华阳出发,坐大巴需要六个小时,然后还要爬上一个多小时的山路。一来一往最起码要16个小时。”
潜小麦看着照片,细细斟酌了一下。谭向阳素来是谨慎的人,这些情况肯定知道,但他还是发出了信,想必有他自己的看法。便道:“我这几天正好有空,不妨明天走一趟M村。顺带也去看看谭老师,他调回龙泉,我都还没去看过他呢。”
话一出口,潜小麦就做好了被挨揍的准备,不知道等下南薇薇会如何收拾她。这下倒好,不用彭辰煞费苦心阻拦,那些大城市统统都跟她拜拜了。
“好可惜哦,我们明天都有课。不然和你一起去看谭老师。”孙红梅遗憾地道。
四人又细细讨论了几个日常问题,紧接着,陈墨便先出去办事了。
见管理室内没有了外人,孙红梅便迫不及待挤过来摇潜小麦的胳膊:“快说!你刚刚什么意思?内刊有什么地方出错了吗?”
潜小麦不答,老神在在地喝茶,难得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渴死了。好不容易,半杯茶下肚,她才笑笑地对王志高说:“你去给她买点清心丸,我怕说了,她等下会发飙。”
王志高轻笑出声,并不当真。孙红梅瀑汗,心痛如绞地问:“真的……那么差吗?这个把月来,我每天忙到凌晨,没有十易其稿,也有七八易了。”
“那以后,你编写内刊之前,先给我拟个具体的内容策划。省得做了又全部作废……”
“你说什么?”还不等潜小麦说完,孙红梅就从椅子上“噌”地跃起,心如泣血,小食指指着她簌簌颤抖:“全部……作……废?”
最后两个字,简直是呜咽出声。自己千辛万苦的劳动成果,被别人一言否决,恁谁都不会好过。何况是孙红梅。尽管她大学念的是教育心理学,但一直以来都非常喜欢读书写作,好歹也在校报上发表过几篇豆腐干。现在却被一个“破裁缝”嫌弃得一文不值,她能好过吗?
孙红梅纵然再沉稳,但到底,遇事还是王志高冷静。
“真的……全部都要……重新返工吗?”王志高字斟句酌地问,生怕一不小心,再次伤到妻子已经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嗯。”潜小麦不容置疑地点头,但凡正事,她素来干脆利落:“《创刊词》我已经帮她改好了。其他栏目的文章必须全部重新编写……孙红梅的文笔没话说,但问题是她的谴词用句过于深奥,编写的内容也是泛泛而谈,没有什么现实意义……”
看在同学加老乡的份上,潜小麦把话说得稍稍圆润了点。
但恼羞成怒的人是很难听进去的,这不,孙红梅火烧着耳根子,把内刊小样往桌上一拍,学着陈墨的样子捞过一张白纸,又信手拈起一支圆珠笔,把开关按得“啪答”“啪答”响:“破裁缝,你今天不给我说出个一二三来,你就休想直着走出去……”
孙红梅的声音明明很甜糯,却非要说些大姐头式的威胁话语,怎么听都是天雷滚滚。潜小麦被雷得七荤八素,不厚道地大笑出声,全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耳里。就连王志高,也悄悄闪到电脑后面抿唇轻笑。
其实,孙红梅也深知自己的底气不足。刚刚,她有快速阅览潜小麦修改过的《创刊词》。不得不说,这丫头够心狠手辣,她手里的红笔,仿佛就是她终日不离手的剪刀,手起刀落,哧溜到底,遇绸杀绸,遇帛杀帛,愣是把千余字的《创刊词》裁剪修改得只剩下三百字。而且文笔遒劲,言之有物,读起来朗朗上口,令人马上惊羡钦佩。
“快说!”孙红梅红着脸、凶巴巴地催促。
再次轻抿了一口花茶,潜小麦如她所愿,言简意赅地道:“我对内刊只有两个要求。”
“第一,文字要尽可能地精炼简洁。8开4版的内容,我希望总的文字加起来,不要多出四千字。我们的内刊主要传阅服务于青少年聋哑儿童,尤其是农村的聋哑儿童。他们的文化知识水平,普遍低于正常孩子,根本看不懂、也不会愿意去看长篇累牍型的报刊。你不能拿他们,跟城市学校的孩子比……”
听到这里,孙红梅的脸变得更红了,却也马上虚心请教:“那该怎么办,就那么点字,会有很多空白的地方哎?”
“很简单,用字画和照片填补。”潜小麦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王志高听了,也点头表示赞同。
“那第二呢?”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孙红梅变得更加认真。一旦确定潜小麦不是无缘无故鸡蛋里挑骨头,所有的意见她都可以虚心接受。
“第二,内容请最大限度地向现实靠拢。”
“我已经很现实了。”孙红梅情不自禁为自己辩解:“在《名人偶像》里,我向小朋友介绍了美国著名聋女作家海伦。凯勒的事迹;在《健康世界》里,我向家长小朋友介绍了一些对恢复听力有益的药物食品。”
对孙红梅的说法,潜小麦给予了认真的回答。
“在谈海伦。凯勒之前,我想你应该先认真看看孩子们填写的报名表。在‘我的偶像/最喜欢的人’一栏里,绝大多数孩子填的都是爸爸妈妈、亲朋好友这些身边的人,除此之外,出现次数最多的人物是‘小燕子’,而《还珠格格》开播至今已经六七年了。这很大程度上说明,孩子们吸收外部信息的能力很有限。他们不知道王唯,不知道钱钟书,更遑论是八杆子打不着边的海伦。凯勒,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知道世界上有一种叫‘作家’的职业。”
“至于《健康世界》里的文章,你都是从书刊和网上摘录的吧?”
孙红梅的脸“涮”地又红了,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在没有和专业医生请教论证之前,咱们的内刊,绝对不允许出现道听途说的医药知识。”说到这个,潜小麦的声音陡地变得严厉起来:“你千万不能低估家长和孩子们的求医心切。耳聋带来的痛苦和绝望,医生和旁观者是永远不会懂的。再加上农村家长大多文化知识不高,又都有些迷信,痛苦绝望之下,你就是告诉他们石灰拌饭能治耳聋,他们也会信以为真的。”
“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孙红梅声若蚊呐地答应下了。
这时候,一直静静倾听的王志高,从电脑屏幕后面探了出来,问:“小麦,你们家没有聋哑亲戚啊,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我妈……哑了这么多年,我都还没有你知道得多呢。”
“呵呵,不做足功夫,我哪会随便砸钱,开办‘可爱的你’。”潜小麦笑笑地转移话题,婉转对王志高说:“孙红梅刚出社会,有些事情考虑不周,你有时间在旁边稍稍提点她一下。”
王志高应下了,然后替妻子问出了最重要的问题:“那你希望……内刊都做些什么内容呢?”
“我这个人很现实,你们应该知道的。在谈理想之前,我希望孩子们能自主独立、吃饱肚子。”
对王志高夫妇,潜小麦从不讳言:“我希望你们能抽出时间,去采访一些华阳本地的从事技术型工作的成年聋哑人士,把他们的酸甜苦辣生活写一写,用图片的形式记录下来,说不定会给孩子们一些启发,也让他们认识到生活的不易,和拼搏努力的必需性。”
“你们也可以去搜集一些免费的公共资源信息。聋哑孩子的家庭条件一般都不好,光是治病就花了很多钱,平时的零花钱肯定是很少的,但我们可以教他们合理利用公共资源,并不是每样东西都需要自己花钱去买回来才能享用。像图书馆、博物馆、根雕展、青瓷展……只要他们愿意并且遵守一定的纪律,完全可以和普通人一样享用免费资源。”
“另外,聋哑人购物通常只能在明码标价的超市进行。这样,他们的选择面就会很窄。有时在街头看到喜欢的东西,在菜场看到新鲜爱吃的菜,因为听不见,不敢问价还价,通常只能作罢。让人心冷的是,碰上购物的聋哑人,有些店主非但不一视同仁,反而会悄悄把价往上报。所以,生活能力差的聋哑人买回比别人贵一两倍的东西,一点都不奇怪。久而久之,就会厌倦了,害怕了,宅在家里不肯出去。”
“孩子们购物的机会,倒是比较少。咱们多做一些和他们学习生活相关的物品介绍,主要是从小树立他们的价格概念,扩大视野和知识面,不至于走进消费场所茫然不知所措,挨宰了还犹不自知。”
“可是,这样编写内刊……很难哎。”孙红梅刷刷刷记录了好几页白纸,最后嘟着嘴不满地说:“潜小麦,你的钱真难赚。”
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