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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雪-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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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张无忌推开众人,大声道:“何先生且慢。”何太冲道:“张少侠还有何事?”张无忌低声道:“在下想让何姑娘留下来治伤,她这样子,只怕经不起路途颠簸。”他回头望了一眼外公殷天正,殷天正知他心意,微微点了点头。
何太冲还未答话,班淑娴早阴阳怪气地道:“咱们家姑娘的生死,不劳尊下操心。”
宋青书亦道:“张师弟差了,你虽然一片好心,只是何姑娘乃是女流,又无人照顾,怎好一人留在此处?”他虽然恨恶张无忌,面上也只显得温文尔雅。
张无忌急道:“何姑娘伤的不轻,未必走得出这片沙漠。在下愿意以性命向何先生担保,不出一月,定然将何姑娘好好送到贵派。”
何太冲拿捏不定,不由目视宋远桥,心想武当派眼下和明教有恩,若是他们肯保证,那么女儿便安全了许多。何太冲虽然晓得女儿伤重,再长途跋涉便是凶多吉少,但是放任她留在处处皆仇敌的魔教总坛,只怕还尸骨无存哩!这个张无忌,以前和自己有些龌寤,也不晓得信不信得过……
宋远桥捋须沉声道:“无忌,你道你会医术,可能治好何姑娘么?”张无忌脸露为难之色,低声道:“何姑娘……经脉俱碎,无忌估摸着能使她和常人一般生活,至于武功……”
张松溪忽然道:“那么,就拜托无忌侄儿好生为何姑娘治伤罢。”看了一眼殷天正,一拱手道:“还请殷教主多多看顾。”他叹了一口气,又向何太冲道:“咱们武当派受人之托,却办不好事,实在愧对何先生。”
何太冲神色惨淡,眼圈微红,道:“小女任性顽皮,终遭此报,怎敢埋怨诸位?在下反而要谢武当诸侠将我这不懂事的孩儿带回。”拱手向张无忌深深一揖,“何某先前有对不起张小兄弟处,还请莫要怪责。言儿便拜托阁下……无论将来医得好医不好,咱们昆仑派都无二话。”他恋恋不舍地瞧了女儿几眼,一挥手道:“咱们走!”
俞莲舟道:“无忌,你也受了伤,便留在此处调养,咱们不能陪你。盼你痊愈后来武当一行,师父很是念你。”张无忌含泪点头,俞莲舟又道:“咱们将何姑娘带了来,却落得如此境地,心中甚是不安。当年你四叔前往昆仑寻你,何姑娘也助力良多,你莫要慢待了她。”张无忌垂手道:“是。”回头瞧了何以言几眼,只见她面如白纸,呼吸随时可断,心中难过之极。先前因他误伤何以言,十分愧悔,因此再对上周芷若便丝毫不敢还手,只怕自己一错手再伤了一个,那便是错上加错了!因此才不慎为倚天剑所伤。好在他怀藏短剑,稍微挡阻一下,那倚天剑剑尖侧滑刺穿他肩胛,肺腑却无事,加之他身怀的九阳神功疗伤有奇效,此时内息已经圆转自如。
宋青书忽然正色道:“爹爹,孩儿有个请求,不晓得该不该。”宋远桥道:“你说。”宋青书道:“何姑娘是咱们武当派带来,却受了重伤,纵然何掌门宽宏大量不怪罪,咱们心里也过不去。孩儿愿意留下来,然后护送何姑娘回去昆仑派。”
宋远桥捋须沉思,俞莲舟却道:“不妥,何掌门已经发话,剩下便是昆仑派的家事。青书你莫要参合了。”宋青书低了头,道:“是。”退回父亲身边。
张无忌道:“师伯师叔放心,无忌定然保得何姑娘周全。”张松溪缓缓道:“无忌是个好孩子,心地善良,有恩必报,咱们难道还信他不过?倒是六弟神思恍惚,不知去了哪里,令人堪忧。咱们还是快些走罢。”
张无忌胸口一痛,“心地善良,有恩必报”这八个字只如钉子一般扎在心口,他心下惶乱,心想,何姊姊从她大娘手中救我,又沿途照顾,不顾安危为我寻药,我便是……便是这么报答她的么!他一时思维混乱,竟然浑浑噩噩,众人只道他伤势严重,因此力劝他回去歇息,不必相送。

祸福兮因果

却说何以言身受重伤,神魂不清,昏昏噩噩,对外界发生之事一无所知。她足足沉睡了七日,直到第八日上,方才渐渐醒转,目能视物。何以言躺在软榻上,眼珠转动,只瞧见身边珠帘低垂,丝幕漫遮,皆是上好的,显是个锦绣温柔之乡。
何以言约莫记起自己受伤经过,不由苦笑,这算是弄巧反拙了。她也不知后来状况如何,不过看此地光景,大约是被送回昆仑派了罢。
何以言凝神细听,觉得外间似乎有人,一人内功平常,呼吸细巧是个女子,另一人却是呼吸若有若无,显然是绝顶高手。何以言心中一紧,晓得自己猜错,这里多半不会是昆仑派。她觉得手脚稍嫌绵软无力,精神倒十分充沛,似乎十天半月不睡也没要紧,再试着调运内息,只觉得原本精纯博大的内力似乎无影无踪,丝毫感受不到真气的存在!何以言这一下大惊非同小可,只宛如一瓢凉水迎头浇下,心口扑通直跳。“我,我竟是内功全失么!”
她略略挪动身子,发出细微声响,随即听见外面有青年男子声音道:“小昭,你进去瞧瞧何姑娘好不好。”随即一温柔细声应了。过得一会,便有一个俏丽小鬟揭开纱帐,瞧见何以言眼睛睁着,喜道:“公子,何姑娘醒过来啦!”见何以言望着她,那小鬟低声道:“何姑娘,这里是光明顶,你受了重伤,不过公子会治好你的,不要担心。嗯,已经和何先生说过了,等你伤好了他们便来接你,你且安心养伤。”她一边简要地说了目前状况,一边去端了一盏温水,小心服侍何以言喝下,显然十分伶俐,办事妥帖。
何以言喝了几口水润喉,道:“多谢,请问姑娘怎么称呼。”她见这丫鬟武功底子不弱,容貌清丽秀美,略有些西域胡姬模样,手上却被一双铁锁铁链铐住,不知何故。
那丫鬟轻轻一笑,道:“我叫小昭。”
何以言忽然想起,她似乎便是光明顶上出现在那曾姓少年身边的女孩,便点了点头,低声道:“多谢小昭姑娘。”
小昭掩口笑道:“不要谢我,我什么都没做。倒是我们公子每天给何姑娘你诊治,着急的不得了呢。”
何以言心想,她口中的“公子”大约就是那曾姓少年了,于是点了点头,淡声道:“那么我也谢谢他。”
小昭出了里间,张无忌忙上前问道:“小昭,何姑娘醒了么?她怎么样?”小昭道:“何姑娘精神还好,不过好像有点不大高兴。公子要进去给她把脉么?”张无忌踌躇一下,道:“等下午再去,我先去见见外公和杨左使他们。”
其时杨逍诸人身中幻阴指,又受制太久,不得立刻运功炼化此异种真气,久居体内,以致伤势愈重,后来虽然得脱,各自疗养,只是收效甚微,个个有气无力。张无忌受伤不算太重,只是真气损耗加上些外伤,勉强可以行动,每日皆由小昭搀扶去为何以言诊治。明教众人感他大恩,将各种珍藏药材都尽他取用,也不来打扰。
张无忌进了屋,只见诸人皆卧在软床上,杨逍忙起身道:“张大侠的伤势好了么?”张无忌见他们脸上黑气尚存,倒吃了一惊,道:“小子已经无恙,真气也恢复了七八成,这便给诸位试着治一治。”杨逍道:“何必忙在一时,待你贵体痊愈了,再为我们诊治不迟,倘若伤势反复,咱们于心何安。”韦一笑亦道:“早医晚医,不在乎这几日,张大侠贵体要紧。蝙蝠常年挨冻惯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两刻。”
张无忌道:“诸位和我外公,义父平辈论交,小子乃是晚辈,这‘张大侠’三字,万莫敢提。”他转头又去看别人伤势,杨逍本来尚有话说,见状便住了口,韦一笑斜睨他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
何以言挂起了帐幕,借着窗外透出的缕缕阳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她原本便肌肤柔滑白皙,现在似乎更细嫩皎洁了些,映着日色,竟隐约有些晶莹之感。体内真气仍然不见踪影,只是隐约有些暗流在周身经脉中涌动,丹田亦是如此。
何以言伸手抚向桌面一方软石圆砚,稍稍用力,那石砚竟被她按出了一个凹坑。依照何以言以前功力,虽然也能做到,但是决不能如此轻易。她此刻已经意识到,自己内力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进一步。倘是以前,数百步之外的些须声响,却是难以察觉的,眼下却似乎有了一种奇特的灵觉。静心入定之后,只觉什么都在自己的感知之内,与天地再无隔阂,浑然一体,就如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一般。纵然断绝五识,也有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使她能在脑海中“看”到一花一叶的轻微颤动。
其实何以言当年所服食的那枚朱果,尚有部分药力未曾吸收,滞留体内,这生死之际,她封闭感官,心中空无一物,竟然机缘巧合进入了那最玄妙的入定境界,所修玄天无极功返璞归真,终于大成,阴阳交泰,暗合天地至理。加上那仙家妙口的朱果温和药力辅助,七日内竟然飞速修复肌体。那真气不再如水流一般在经脉中流动,而是与身体更加融为一体,难以察觉,看上去便似普通人一般。倘若以前的何以言是那璀璨夺目的明珠,此时便如温润美玉,虽然光彩不彰,却英华内蕴深长。
何以言叹了口气,当真是祸福相倚!当初竟然试图以吸人内力的小道取巧求胜,回想起来,实是凶险无比,若是当场被人震断心脉,还哪有今日!何以言不由低声道:“四哥,以言不听你话,擅自逞强,真是十分不该!”她忽然十分思念父亲,恨不得立时插翅飞回昆仑山。何以言侧头看向枕侧,那大战前夕父亲命人送来的暗器匣子尚在,虽然物事普通平常,却令她心中徒生暖意。
忽然她听见百步外有人脚步,不久,门外便传来青年男子声音道:“何姑娘,张无忌待要为你诊脉,可能进来么?”
何以言一怔,心想,“张无忌?哪个张无忌?”口里却低声道:“请进。”
张无忌推门进来,只见那帘幕已经挂起,窗子开着一半,屋里亮堂了许多,何以言侧身坐在床边,一袭素衣,乌发披垂,削肩细腰,纤弱袅娜,那肌肤被阳光一照,似乎白的有些透明,樱唇也无血色。张无忌见她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忽觉尴尬,他咳了一声,道:“何姑娘,我便是以前那个张无忌,我掉入悬崖后没死,反而学了一身武功,我……我不是有意骗你的。”他从怀里取出那把短剑,那花纹装饰稍显陈旧,只是擦抹亮堂,显然主人极为爱惜。“这把短剑是我悄悄拿的,当时以为我再活不了了,何姊……姑娘,你生我气么?”他越说头越低,只觉得所为无一是处,便是自己也无颜开口求她原谅。
何以言愣了一愣,回想起来,也觉得此事甚是混乱可笑,终究叹了口气道:“我倒想生气的,不过眼下也没了脾气。倒是要谢你治我伤势。”她将手腕搁在案上,又拉下袖子盖住,道:“你不是要给我诊脉么?”
张无忌见她态度模糊不清,颇觉忐忑,见她用袖子遮了手腕,顿时面红耳赤。原来前几次他诊脉时,虽然用心守礼,可也没这般讲究,原本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大夫治病偶尔碰触肌肤更不算什么,只是何以言这般一来,张无忌只道自己先前十分失礼,忙低了头,小心翼翼伸指隔着衣袖搭在她腕部。
片刻,张无忌抬头道:“何姑娘内伤痊愈很顺,经脉也渐渐长好,多调养些时候,再重练内力无妨……”
何以言怔了一怔,奇道:“你说什么?我内力怎么啦?”
张无忌更觉愧疚,低声道:“我出手太重,不小心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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