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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荪顿时明白。
“找我挑战是你自己的主意,只是为了拖住我们,实际上你已经派人去了前方密林,刚才那啸声就是通知你的?”
骑兵队顿时一片震惊,天涯向身后一招手,两名骑兵迅速驰马纵向密林。
“不错,”秋潋滟点头,“但是,精锐好手都在我这边,他那边便没了什么人,正在养伤的他无人护法——”
“你说什么?”兰荪低喝一声。
“这半年来,一直有人在追杀花御宫的人,宫里已经有不少兄弟丧了性命,宫主本以为是你派人清剿,后来知道不是,最近,宫主似乎查知了是谁在背后与我们为难,却不肯告诉我们真相,总是面带愁容,这次派我们出来保护你,他身边只留了数人听候吩咐,我只怕……”
“他在哪里?”兰荪低声问道。
秋潋滟看了一眼立在兰荪背后的青冥,才回答兰荪,“就在前方的清流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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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流镇西头,巨大的落日映着烧红的天空,赤艳耀美,一处外观平常的庄前,兰荪扶着青冥的肩膀,面如死灰,怔怔地看着眼前烈火喷焰、浓烟滚滚的民房。
秋潋滟脸色煞白,领着手下黑衣人便冲了进去。
兰荪木然地看着被彻底焚毁的房子,僵硬地吩咐天涯,“去附近看看还有没有人烟,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天涯迅速领命而去。
半晌,秋潋滟重新冲了出来,披头散发,早已不复妩媚,浑身黑灰脏乱,满脸沮丧之色。
十名黑衣人迅速窜了出来,民房在他们的身后轰然倒塌。
“——有没有尸体?”兰荪颤声问道。
“什么都没有。”秋潋滟咬着唇,打着寒战,“床上血迹模糊,他,他不见了。到底是谁干的,是谁?”
青冥伸手握住兰荪冰凉而颤抖的手,“别急,天涯一定能问清楚的。”
兰荪抬头看了他一眼,他俊美依旧,可是面庞上却带了一种她说不清楚的感觉,不再时时刻刻都带着笑容,甚至冷漠得近乎疏离,却更让她感到亲近,仿佛,他的心的一角,已经不知不觉地敞开——
远远地,天涯拉着一名脏兮兮的老女人快速奔了过来。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身只知道这火是黎明是烧起来的,老身起床准备下地,突然看到一队一队的官兵从老身的地里经过,赶向镇里,老身害怕,就急忙准备回家,结果快到家的时候,看到那些人带走了几个死人,然后放火烧了这里,火一直烧到现在——”
秋潋滟面色一变,上前揪住老人的衣领,面容扭曲,“胡说,他们绝对不会死!”
兰荪微微踉跄晕眩,不可能!
青冥一把抱扶住她,转头严肃地问老人,“你肯定是死人?”
“老身没看清楚,只是那几个人都躺在木板上,老身以为他们是死人——对了,那些人脸上好像还戴着古怪的面具,老身没看清楚……”老人害怕得抖抖索索地拼命回忆。
“你可知道,那些官兵是从哪里来的?”兰荪稳住了心神,缓声问道。
“老身也不知道,不过好像是县里的人,咱们这小镇上的官兵们没有那么凶,也没有她们穿戴得那么光鲜。”
兰荪点点头,天涯会意,掏出一锭银子塞进老人怀里,“走吧,今天你说的话再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否则你必然性命难保!”
老人本以为自己这回必然要送命了,谁知不但保住命,还得到意外的银子,千恩万谢,正要离去,兰荪突然叫住她。
兰荪紧紧盯着老人的腰带,月眸中有丝惊讶,“那是什么?”
老人的腰带边上,露出半截晶亮温润的玉佩,很眼熟的玉佩。
“这,这是……”老人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这是我在火场边捡的,这真是我捡的……”
天涯一把将玉佩拽过来,递给兰荪,兰荪凝视着这块玉佩,在落日的余辉下,玉佩面上凸起的‘言’字,格外醒目。
她也有一块相同质地形状的玉佩,只是她的上面,刻的是一个‘荪’字——猛地,兰荪单手用力,一阵刺耳的响声,玉佩顿时化为一掌粉末般的碎屑。
“只要他没死,我一定能够找到他。”兰荪紧紧地攥着玉佩的碎屑,冷冰冰地道。
“他当然没死,他绝对不可能死,你记住,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花御宫上下,会用尽毕生的精力追杀你们皇室人,你最好记住!”秋潋滟大吼。
“官兵?”青冥咀嚼着这两个字。
总觉得,一个看不见的阴谋已经成形,密密地笼罩向兰荪,他,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兰荪吗?
第2卷 第57章 金银易变一
嘉瑞三年春末,太子阴兰荪一改往年筑坝断水的策略,尝试开渠引水,动用西川数十万人力,亲自督阵,将子母河水分流两支,直插两岸西川平地,从而得以灌溉万亩良田,此工程由太子兰荪主持,从春末开始在原有的基础上动工,直到凤陵发生令天下震惊的“金银易变”事件,工程幸已收尾。从此,西川一代土地富裕肥沃,人丁聚集垦荒,荒僻的西川村落逐渐扩展成为女儿国仅次于凤陵的繁华城市,被后世誉为“天下粮仓”。
后世百姓们称这两条养活了代代子孙的水渠为“太子渠”,以纪念太子兰荪这造福万民的千古功勋。
嘉瑞三年六月,太子兰荪回到凤陵,主持审判了轰动五国的‘百官受贿’一案,以新任工部尚书白仪为首,牵扯进工部、礼部、刑部、吏部、户部、兵部共一百三十六名官员,抄出官员们金银珠宝地契房舍等家产无数。另此案又牵出前任工部吴尚书病逝一案,吴尚书竟似身中剧毒而亡,一时之间朝堂上疑云密布,女王雷霆震怒,下令太子兰荪,取得口供后将一百三十六人全部斩首,不累九族。
凤陵市口,一夕之间,血染长街,残阳如泣,百姓噤语。一百三十六颗高高悬起的头颅成为史页中的一纸噩梦,断送了无数读书人心中的仕途美梦。
太子兰荪,在同一年里,先立下赫赫功勋以利万民,又积下累累血债以震朝野,其功过是非,为后世人所争论不休。
据女儿国野史记载,被斩首的一百三十六名官员,其中一百零三名均为二殿下阴兰言之党,而‘病逝’的工部吴尚书实际上也死于言党手中,言党与太子党之争虽然由来已久,在当时却还未摆在台面上,但由于吴尚书之死,以及随后而来的工部克扣太子渠工程费用之事,损伤了百姓的利益和国家的根本,才真正激怒了一向为国为民的太子,终于爆发“百官受贿”这样的残酷冲突。
太子阴兰荪运筹帷幄,雷厉风行,残酷无情,言党在这次激烈的冲突中损失惨重,一败涂地。
百官贪污,是历代朝廷无法回避却又不得不回避的尖锐问题,此次太子一手捅破暗天,盖因皇位之争,已经在台面下冲涌到白热暴烈的巅峰,达到无可遮掩的地步,也预示着‘金银易变’事件已经在血腥的洗礼中拉开了序幕。
太子威焰赫赫,阴兰言兵败如山倒,举国上下,百姓朝官,都以为接下来太子登基亦是顺理成章之势。
只可惜,千里堤坝,毁于蚁穴。
八月二十七日,天气闷热,连一丝微风也没有,绿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碧瀛殿外色彩鲜艳的奇花异草,如今只剩一片深深浅浅的绿色。
碧瀛殿内,兰荪冷漠地垂着双眼,血腥的雾气汇聚在她俊美的月眸中,尚未消退,一百三十六颗血浸的头颅,让她彻底将兰言打趴在脚下。
人人都以为她是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其实,还有一处让她无法抒解的心痛在督促着她——这些天来,她出动了金骑军的秘密情报网,还是没有找到他,他仿佛在人间蒸发了一般,花御宫上下全体出动寻找,依然没有消息,她实在不敢去想那最坏的结果。
她对他的心意已经不再像小时候,现在她的心都给了青冥,可是正因为这样,她更要找到他,她还没有补偿他,他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呢?
兰言只要一天没有交出他,她就一天也不会放松。
如今,银妃被贬入冷宫,兰言被软禁银丹园,朝中属于兰言的势力都已经土崩瓦解,短短一个月,犹如龙风过境,朝野清肃一空,只余下她阴兰荪的人,也让或支持她或保持中立的朝臣们皆对她由敬生畏,再不能如先前那般轻松。
没有人敢如此挑衅她阴兰荪,她可以是英明仁慈的君主,全心全意地治国安邦,但必要的时候,她也是可以淋漓尽致地扮演好暴君的角色!
只要给她喘息的机会,她就敢把天捅个窟窿。
兰言以为一些小阴谋小诡计小刺杀就能扳倒她,简直太天真了,一旦惹恼睡狮,那下场岂是小小的孤狼承担得了的?
人人都以为她彻底赢了,兰言虽然没死却再也不能站起来了——不,她了解兰言,她不以为兰言会就此一蹶不振,她们之间其实还没有完,但除非,兰言一口气将她挫骨扬灰,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否则,只要给她留一口气,她和兰言之间就没完,最终的胜负就不可能早早地定论!
兰言没有交出他,难道是为了保留一个有力的赌注?
此刻,女儿国的丞相傅玉楼低眉顺眼地站在碧瀛殿中央,粉白富态的面容瘦了一圈,凤目黯淡,神情微微憔悴,面向主位,却不敢抬头看向主位上懒散坐着的沉默深沉的兰荪。
她太吃惊了,虽然知道兰荪自幼出入战场,性格必有果敢刚毅一面,亦从傅玉枫处打听过兰荪威名赫赫的事迹,但兰荪真正运用起镇压式的铁腕,短短一个月就让朝野官员几乎全部换人,却没有引起国政上的任何骚动,还是让傅玉楼完全没有心理准备,震惊并且恐惧起来。
这种威临天下、弹指间改变江山命运的人,想掌控住简直不可能,她是不是把兰荪看得太简单了?
那么,面对这个她既不能掌控又曾毫不在意地故意挑衅的太子,她到底该怎么办?
“既然母皇属意我去,五国聚会我自会参加,有劳丞相送来帖子。”兰荪掂着手中沉甸甸的金帖,淡淡地道。
“那么,下臣请问太子准备何时动身?下臣也好下去着相关人等做好准备。”傅玉楼尽量放低姿态恭敬地道。
“兰书的生日快到了,本宫会先为兰书庆生,庆生完自然会动身。”兰荪口气不耐地道,显示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了。
“是,下臣这就下去准备小殿下的生日事宜。”傅玉楼直面后退着离开,自始至终,眼睛都没有抬起来。
“她是一国丞相?如此唯唯诺诺,真看不出来。”站在兰荪身后的秋潋滟身着一身金骑军小队长的官服,看着远去的傅玉楼,有些不太相信地道。
这段时间她跟在兰荪的身边,总算明白了一个人可以冷血自制、表里不一到什么程度——前些天的市口屠杀让她到现在还天天做噩梦,兰荪却已经可以若无其事,喝酒吃肉起来;明明她们两人都为花紫陌的下落担心不已,却只有她焦形露于外,兰荪依旧一片深沉冷静。
这个人,难怪朝臣怕她啊,连她都有点忍不住开始畏惧了……
兰荪瞟了一眼傅玉楼微弯的背影,冷淡撇嘴,“这是只老狐狸,你别被她的外表骗了。”
“我秋潋滟也是出了名的狐狸,真要让我撞上了她,我倒要看看,是她这只官场狐狸厉害,还是我这只江湖狐狸厉害!”秋潋滟媚眼轻瞥,似笑似讽地道。
兰荪看着敞开的门口若有所思,“当年慕容家的案子,据说傅玉楼也有参与,不知道她充当了什么角色,本宫从轩辕国回来后,一定要好好查查。”
“可是到现在我们都找不到他,我担心……”秋潋滟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