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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瞬间大亮,一时间,点亮了无数火把,明晃晃地、强势地驱散了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她周围,一片暗影僮僮,阴森恐怖,血腥味弥漫四周,伴随着阵阵恶臭,腐肉的臭味。
这是一间石室,四面厚重密闭,石室上方足有五六丈的高度,屋顶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射进一丝亮光来。
阴兰言穿着一袭飘逸鲜丽的桃红绸衫,俏吟吟地站在她面前,消瘦的脸上泛出欢愉的笑容,往日娇媚的杏眼中却透出嗜血的兴奋。
兰荪动了动,脊背后传来石地的寒凉,一阵哗啦啦的金属链声想起,她才发现她的四肢都被冰冷的链子锁住,而且她双手双脚都被钉在了石板上——
刚才的一切痛苦感受都不是幻觉,她不能动,关节处刺痛难忍,半边脸如被火烧灼,右手手筋已断,她不但站不起来,也无力反击兰言得意的笑容!
她木然,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你,对我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呵呵,是呀,应该让你知道。”
兰言甜美地微笑,杏眼中似乎能够渗出蜜糖来,向身后招了招手。
两个黑衣人,抬着一面巨大的、打磨得异常光滑的铜镜走了进来,倾斜着镜身,让平躺在地上的兰荪得以看见自己全身,另外两名黑衣人站在一边,高高地举着火把,以便兰荪能更加看清镜中的自己!
这还是她吗?
一身绯色喜庆的礼服已经被血染透,凄艳刺目,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右手扭曲成怪异的角度,双腿关节被人生生折断。
她披头散发,月眸空洞绝望,泛着一层触目惊心的红雾,面容苍白如鬼——不是,她的面容根本就是恶鬼,左半边火烧一般的面庞竟然血肉模糊,印对着完好无损的右脸,更显狰狞恐怖,简直是地狱恶鬼!
“啊——”
凄厉绝哀的长啸蓦地穿透了石室,直冲云霄,声震九重天外!
“你不是女儿国最美丽的女人吗?我就要让你变成女儿国最丑的女人,阎王见了你都不敢收你;你不是武功高强吗?我挑断你的手筋脚筋,我看你怎么去练武;你不是女儿国子民的骄傲吗?我就要让你变成被红颜惑国的昏君;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我要好好照顾你,让你看看你拥有的一切,是怎么慢慢归属于我的,你的江山,你的地位,你的男人,哈哈!”
“告诉你,只要你死了,你所有的势力都会自动土崩瓦解,到时候,就轮到阴兰书这个病女人,她不把我放在眼里,想方设法和我作对,我会让她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强者!你知道吗?就在昨天,她自尽了,哈哈,我派人告诉了乔语这个‘好消息’,乔语当场就追着他女儿去了黄泉,那么俊美的男人,就这么死了,真是可惜啊!”
“你知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吗?你知道你为什么在一夕之间失去所有的吗?告诉你,你的宠妃乔青冥早就是我的人了,是他背叛了你,要不是他在你的茶杯中下了毒,我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翻身——”
“如今母皇只剩我一个女儿,不得不默许我以东宫的身份出席五国聚会,这万里江山,已经是我的囊中物啦,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前太子,拿什么跟我争?”
“外面人都以为你死了,但我不会杀你,我要留你一条贱命,好好地睁大你的双眼给我看清楚了!”
“哈哈哈哈哈哈——”
尖厉森冷的狂笑在斗大的石室里掷地有声,在兰言铁青的脸色里,她埋葬了心口泛滥的浓稠血泪!
但是天地,不能沉默!
天地间,霎时乌云聚合,飞沙走石,大地为之颤抖,苍穹为之哀伤!
凤陵的三座护城之山,在一声惊天动地的轰然中,尘土飞扬,碎石乱溅,刹那间崩塌陷入地底,只留下让人不敢靠近的三道深不可测的黑渊,慢慢涌出了大地的眼泪!
电闪雷鸣,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女儿国南北东西数千里的国土,千万犹被蒙在鼓里的臣民,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暴雨的威力,暴雨的悲愤!
一场阴谋,颠覆了天地,颠覆了这个和平的王国。
海水,扬起了巨涛,汹涌澎湃,仿佛在宣泄胸口那不息的恨意,正义的火苗在强大邪恶的势力面前卑微后退,海水愈加愤怒,恨意愈加膨胀,所谓恨海难填,难道苍天真要她负起着这汪洋一般的仇恨吗?
这就是她的结局吗?这就是她爱一场的代价吗?
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吗?
前一刻,她还在为兰书庆生,欢声笑语驱散了先前的血污阴影,阳光明媚,花香扑鼻,转眼间,她掉入了十八层地狱,饱受折磨煎熬,从身到心经历着酷刑,凡人无法忍受的酷刑!
滴答,滴答,滴答。
血珠子顺着她的指尖摔下,碎了,溅成更小的血珠子。
这里,没有白天,没有黑夜,一切意气风发被迫归于平淡,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她体内曾经沸腾的鲜血,也在一滴一滴地干涸,冷硬,风化。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坟墓,她已经被埋在了这里,完全不知道外界的变化,不知道青冥的下落,不知道月华的结局,眼眶早已干裂,泪水,仿佛是亿万年前的一朵花,只剩下一点艳丽的记忆。
回想前尘旧事,回忆自己的半生,不知道是痛是苦,一幕一幕,纠缠着她,不放过她,于是她拿头撞地,一下一下,血顺着原先的血渍流淌,遮盖了干涸乌黑的旧血,又铺上一朵艳丽的红花。
一双璀璨笑意的浓浓的眸子不时地晃动在她眼前,点点激起了一颗一颗的生命的火星!
一道端雅柔和的身影浮现脑海,在她死水般的脑海激起朵朵水花!
她突然暴躁地咆哮,猛烈地挣扎,无力的四肢磨着无情的铁链,脓血直淌,腥臭难言,她也顾不得,嘶哑的声音喃喃地念叨着诅咒着,疯狂的举动重新点燃她死寂的眼眸,仇恨的光芒成了午夜的鬼火!
她不再是人,而是一只野兽。
牢外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她拼命折磨着自己的肉体,借肉体的疼痛麻痹撕心裂肺的精神创伤。
有的时候,她累了,她便无声地躺在地上,四肢摊开,掌心脚心的钉子被血染成红色,那样肃穆悲怆无奈,血更将她的背和地面凝结成一体,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静静地,除了一口微弱的气息,她就是一个死人,一具尸体,在自己的鲜血中风干的尸体。
她不再去想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也不再去想另一个她多亏欠的男人。
她已无法自保,更逞论保护其他人,爱恨模糊,恨海难填
爱让她绝望求死,恨让她努力求生,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她褪尽一身的风华绝代,骨子里释放尽暗夜的浓墨,腥毒罂粟,静悄悄地绽放。
她完全失去了拥有光明的资格,从此成为阴暗鬼魅的地狱修罗。
屋顶吊下来一个黑衣女人,送来一口饭,再拿走昨天的饭,看了看,一口没动,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简直不能称之为人的囚犯。
这个曾经尊贵无比的人,血已经快流尽了,整个人干瘦如一具骷髅蒙着一层人皮,除了那天那一串让人噩梦连连的狂笑外,她再也没有发出任何清晰的声音,仿佛是坟墓中的干尸,逐渐逐渐笼罩起让她们所有人都恐惧的鬼气。
她摇了摇头,有些不忍目睹。
忍受这样的残酷折磨,还不如被一刀杀了痛快!
屋顶的光圈慢慢变小,慢慢闭合,兰荪睁开眼睛,身体与精神的疼痛在一点一点消磨她的意志,那黑衣女人最后有些怜悯的目光突然惊醒了浑噩的她。
她的意志,就如兰言希望的那般,被消磨殆尽了吗?
现在的她,身貌残毁,苟延残喘,在外界都以为他死了的情况下,她却被囚在这不知座落何处的石室里,日日年年,年年日日。
她睁着冷月眼,眼睛深处黑洞洞的,仿佛是天狗吞噬后的残月,透着阴森,透着鬼气。
那仅余的鲜血,仿佛在鼓噪,在跳跃,在血脉里激起一点生的希望!
然而,即使重生,她已经不再是人,不再是野兽——她成了索命的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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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国女王遽逝,太子兰荪遭皇子兰书和宠妃青冥联手暗害,次女兰言继位的消息,很快传遍天下。
夕阳如血,斜照着庄严却荒凉的宫室,这里曾经姹紫嫣红,花香扑鼻,这里曾经葳蕤气派,人气兴旺,而今,荒草漫漫,人迹无踪,金鸿殿上的金漆剥落,整个金丹园异样地冷清。
身后几个黑衣人紧跟着他,警惕地为他注意着四周的动静,一身黑色劲装的他,站在即膝的荒草丛里,怔怔地注视着物是人非的四周,心底沉甸甸的,恐慌着。
他不知道,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情况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女儿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隐隐约约地,他觉得,他是上了阴兰言的当了!
兰荪和天涯海阁,以及她的金骑军,全部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悄悄掠进碧瀛殿,看着熟悉的殿内摆设,看着熟悉的雾气氤氲的温泉池,看着熟悉的躺榻,却再也看不到那熟悉的人,熟悉的笑容,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抑住声息痛哭了一场。
不想回忆,可是兰荪对他的种种却不知不觉地浮现在眼前,旧梦如烟,往事历历如电影回放,不肯对他放松,令人满怀辛酸。
他和兰荪,真的要从此阴阳路隔?假如世上真有仙界神府,不知道以兰荪这短短十几年的功过是非,是该上天堂,还是该归地府?
他深深地叹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清楚地知道,不管他曾经对兰荪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可是从今往后这女人的身影将永远扎根在他心头,茁壮成长,直到占据他的整个心空为止。
因为,她不该,不该给他留下这么个哭笑不得又注定悲剧的礼物啊!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地久天长的思念,他更不知道,是否叫相思……
郊外,兰荪孤独的坟墓旁,他默默地盯着那坟头摇曳的短短的荒草,心一阵一阵地绞痛。
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可笑的相遇,也许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吧?如果不是他们都不肯为对方退让那一小步,那么,现在的她,依旧是女儿国受国人尊敬爱戴的英明太子,而不是眼前的漫漫荒坟,齐人腰的荒草似乎在诉说着一段无边的凄凉往事,甚至,她连一块像样的墓碑都不能拥有——曾经那么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如何能忍受地底寂寞的仇恨?
初十左右的寒月,那优美的轮廓就像她那双看透世间一切不平的冷月眼,静静地挂在树梢,冷冷地看着他。
他没有背叛她,直至今日,他依然这么认定,这就是他的世界的逻辑,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要的是自由,皇宫孤寂的高墙和颠倒的伦常如何锁得住他遨游四海的心?
一阵冷风吹过,冰寒刺骨,仿佛恨意在时空里无边地蔓延,生生世世永不停息,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宁可相信她会躲在暗处积蓄力量,然后报复一切对不起她的人,也不愿意相信,她冰冷无知觉地躺在这荒芜的黄土下!
呵,那人果然聪明,竟将一切罪名都推到他的身上,掩盖了宫变的丑恶事实,而此刻的他,已不屑辩解。
他的前半生在严格的训练下,早已摒弃了情感,他不知道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还要经历这种陌生的感觉,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馒头形的荒坟,一滴清泪沿着他清俊的面庞落了下来,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兰荪……”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没有注意过,他从来只叫她“太子”,而没有当面叫过她“兰荪”。
一声幽长的叹息飘散在半空中,他仰头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