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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对您来说,无论如何是一个功绩。”
“噢!”火枪手满不在乎地说,“这种事多了,也无所谓了。”
“那么,您到这儿来有何见教?”
“只是为了国王陛下命令我来找您。”
“噢!”柯尔培尔恢复了镇定,因为他看见达尔大尼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是向我要钱来的吗?”
“正是如此,先生。”
“先生,请您稍等一下,让我把警卫队长的报告送出去。”
达尔大尼央支着脚后跟,傲慢地转了一个身,这第一圈转了之后,发现自己和柯尔培尔面对面了,于是象阿尔勒甘○1那样向他施了个礼,然后又转了个身,径直朝着门口快步走去。
○1阿尔勒甘:意大利戏剧中的丑角。
柯尔培尔大为震惊,他难得遇上这样强烈的反抗。在一般情况下,这些行伍出身的人来到他的公务室,因为那样的需要钱,他们的脚就象在大理石上生了根似的很有耐性。
“达尔大尼央会不会直接去找国王?说我招待不周,或者向国王陛下表功?这倒很伤脑筋。”
“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把达尔大尼央打发走是个下策,不管是国王陛下叫他来的还是他自己来的,这个火枪手刚刚立了一个非常大的大功,而且还是非常近的事,国王是不会忘记他的。”
因此,柯尔培尔心想还是放下架子把达尔大尼央叫回来比较妥当。
“噢!达尔大尼央先生,怎么啦,您这就走了吗?”柯尔培尔嚷道。
达尔大尼央回过头来。
“为什么不走?我们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不是吗?”他从容不迫地说。
“至少您还有钱要领取啊!您手上不是有张付款的凭证吗?”
“谁?我吗?我没有啊!亲爱的柯尔培尔先生。”
“可是,先生,您有张凭单嘛!再说,您,您在关键时刻替国王陛下戳了一剑;而我,在我这方面,只要把付款凭证交来我就照付不误。您拿出来吧。”
“亲爱的柯尔培尔先生,用不着了,款子早已付了,”达尔大尼央说,看到柯尔培尔乱了步子,心中暗暗高兴。
“您说款子已经付了!是谁付的?”
“是总监付的。”
“请您解释一下,”他用哽住的声音说,“如果您已经拿到了钱,为什么还要给我看这张凭证?”
“因为您刚才那一番非常微妙的谈话,亲爱的柯尔培尔先生,国王陛下曾经命令我去领取一笔他十分乐意给我的季度补助金……”
“是不是来向我领取?”柯尔培尔问。
“不完全这样。国王陛下对我说:‘去找富凯先生,总监会给您的,如果他那里没有钱,那您可以去找柯尔培尔先生。’”
柯尔培尔的脸豁然开朗,然而,他那可怜的容颜好象风雨欲来的天空,随着闪闪的电光或漫天的乌云,忽而阳光灿烂,忽而昏天黑地。
“那么……总监的钱柜里有钱喽?”他问道。
“怎么没有,还不少呢,”达尔大尼央回答……“这,您应该相信,因为富凯先生本来就该付给我一季度的金额,总数是五千利弗尔……”
“一季度五千利弗尔!”柯尔培尔禁不住叫起来,就象富凯听到准备付给一个士兵如此一笔巨款作为酬劳所流露出来的震惊一样,“那么说您的年金总共是两万利弗尔罗!”
“一点不错,柯尔培尔先生。见鬼!您计算起来象毕达哥拉斯一样快。不错,是两万利弗尔。”
“是一个财政总管的薪金的十倍,我向您道喜,”柯尔培尔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说。
“噢!国王陛下还为了数目太小而向我致歉呢,不过,陛下答应我,等以后他有了钱再补给我……好了,到此为止,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是的,然而,尽管这是国王陛下的愿望,但总监不是已经付给您了吗?”
“和您一样,与国王陛下的愿望相反,拒绝付给我。”
“我可没有拒绝啊,先生,我只是请您稍等一下。您不是说富凯先生已经付给您五千利弗尔了吗?”
“是的,您可能就会这样做,而且,而且……事情还不止是这样……柯尔培尔先生,他比您说的还要好些。”
“那么,他是怎么做的。”
“他很客气地给我算了一笔总数;还说,为了国王陛下,他的钱柜永远是满的。”
“一笔总数!富凯先生付给您的是两万利弗尔,不是五千利弗尔?”
“是的,先生。”
“为什么?”
“免得我到总监的出纳处多跑三趟;因此,在我的口袋里有两万利弗尔是崭新的、闪闪发光的金币。您看,我不是可以走了吗?我不需要您帮什么忙了,再说,我只是因为手续关系,才到您这儿来转一转的。”
达尔大尼央笑着拍拍口袋,柯尔培尔看见他嘴里露出三十二颗牙齿,雪白整齐,象二十五岁的青年人的牙齿那样,这些牙齿仿佛用它们的语言在说:“把三十二个小柯尔培尔给我们端上来,我们乐意把他们全啃光。”
毒蛇象雄狮一样凶猛,隼和鹰同样大胆,这是用不着说的,就连那些被人们称之为胆小怯懦的动物,当他们在进行自卫时也会变得非常勇猛。柯尔培尔并没有被达尔大尼央的三十二颗牙齿吓倒,他拼命地顶住,他蓦地说:
“先生,总监先生没有权这样做。”
“您这是什么意思?”达尔大尼央反驳道。
“我指的是您的那张付款凭证……您能否给我看看您的那张付款凭证。”
“很乐意,请看。”
柯尔培尔忙不迭地接过付款凭证,那副急切的模样引起了火枪手的疑虑,尤其是有点后悔把付款凭证给了他。
“哦,先生,”柯尔培尔说,“国王陛下的手令是这样写的:
“见票即付达尔大尼央先生五千利弗尔,此款系朕同意支付他的季度金。”
“不错,是这样写的,”达尔大尼央装出泰然自若的样子。
“那么!国王陛下只给您五千利弗尔,为什么他要多付给您呢?”
“人家钱多呗,富凯先生又甘心情愿多付给我,这一点别人就管不着了。”
“那当然罗,”柯尔培尔带着悠然自得的傲慢态度说,“但您忽视了会计的惯例,先生,当您需要付出一千利弗尔时,您该怎么做?”
“我从来也不需要付出一千利弗尔的,”达尔大尼央回答说。
“那么,”柯尔培尔恼火地嚷道,“如果您要付出一笔款子,难道您不是按照该坟的数目支付的吗?”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达尔大尼央说,“那就是您有您的一套会计上的特殊惯例,而富凯先生也有他的另外一套。”
“先生,我那一套做法是正确的。”
“我不否认。”
“而您接受了不应该付给您的款子。”
达尔大尼同,在的眼睛闪过一道亮光。
“柯尔培尔先生,您只能说我接受了一笔现在还不应该付给我的款子,如果我接受了一笔全然不应该付给我的款子,我就犯了盗窃罪了。”
对这个难以捉摸的问题,柯尔培尔不愿意正面回答。
“那就是说,您欠了国库一万五千利弗尔,”柯尔培尔出于极其嫉妒而恼怒地说。
“那么,就算我赊账好了,”达尔大尼央用他那难以察觉的冷嘲热讽回答说。
“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先生。”
“好!那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说您想叫我退还那三卷金币吗?”
“您必须归还到我的金库里去。”
“我,噢!柯尔培尔先生,别打这个主意了……”
“先生,国王陛下很需要钱。”
“而我,先生,我需要国王陛下的钱。”
“即便这样,您还是得归还这笔款子。”
“这就没意思了。我常听说,在会计方面,正如您所说的,一个出色的出纳员从来不退还钱,也不收回钱。”
“那么,先生,我们等着瞧吧,看国王陛下怎么说,我会把凭证给他看,这不仅证明富凯先生多付了他不应该付出的款子,而且连收据也不要了。”
“噢!我现在才明白,您拿我的付款凭证,原来是这个道理,柯尔培尔先生。”
达尔大尼央用含有威胁的口吻呼他的名字,可是柯尔培尔并没有完全察觉。
“将来您会明白它的用场的,”他在回答时举起了夹在他指缝间的付款凭证。
“噢!”达尔大尼央叫了一声,以飞快的动作把单据抢了过来,“柯尔培尔先生,我现在全明白了,不用等到那个时候了。”
说完,他把刚才机警地抓到手的单据藏进口袋里。
“先生,先生!您太粗鲁了……”柯尔培尔嚷道。
“算了吧!您看,是不是应该特别当心一个丘八的行动!”火枪手回答说,“请接受我的吻手礼吧,亲爱的柯尔培尔先生。”
在当面嘲笑了一番这位未来的大臣之后,他扬长而去。
“这家伙会喜欢我的;我不得不和他分手,实在可惜,”他念叨着。
第六五章 心和灵的哲学
对一个见多识广、历尽艰险的人来说,达尔大尼央在柯尔培尔面前的处境只不过有些滑稽可笑而已。
达尔大尼央一路上都在取笑总管先生,从小田园新街一直笑到隆巴街。
这段路很长,他也笑了很长时间。
布朗舍自从他主人回来,自从拿到英国的畿尼以后,他大部分时间就象刚才达尔大尼央从小田园新街走到隆巴街时那样,一直在笑着。
“您回来啦,我亲爱的主人?”布朗舍对达尔大尼央说。
“不,我的朋友,”达尔大尼央回答,“我很快就要走,也就是说,我先用晚餐,然后上床,睡它五个钟头,等天一亮就跨上马鞍……我的马,有没有喂一份半的配量。”
“嗯!我的主人,”布朗舍回答说,“您知道得很清楚,您的马儿是一家之宝;再说,我的伙计们一天到晚都在亲它,还拿我的砂糖、小核桃、饼干来填它。您与其问我有没有喂它一份半燕麦,还不如问我超过十倍的分量会不会把它肚皮胀裂好一些。”
“那好,布朗舍,那很好。现在,让我们来谈谈和我有关的事,我是说晚餐,你看怎么样?”
“晚餐给您准备好啦。一客热气腾腾的烤肉,外加白葡萄酒,螯虾,还有新鲜樱桃,这可是新上市的,我的主人。”
“布朗舍,你是个最好的好人,那就让我们来用晚餐吧,过一会儿我要睡觉了。”
在进晚餐的时候,达尔大尼央注意到布朗舍有好几次揉自己的额头,好象要把藏在脑袋深处的想法尽快挤出来似的,达尔大尼央满怀深情地望着这个可敬的、曾经和他患难与共的伙伴;然后,和他碰杯,说:
“唷!布朗舍,我的朋友,有什么事情叫你这么难开口;见鬼!你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这样你会感到一吐为快的。”
“是这样,”布朗舍回答说,“看样子您要出一次远门。”
“我不否认。”
“这么说,您有什么新打算?”
“也有可能,布朗舍。”
“那么,看来您又有了一笔新本钱可以拿去冒险啦?我愿意拿出五万利弗尔来投资,就放在您打算经营的这个念头上。”
布朗舍一面说,一面乐不可支,急速地搓着双手。
“布朗舍,”达尔大尼央回说,“可是事情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
“这个念头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不能在这上面作任何投资。”
这句话使布朗舍从心底里发出一声深沉的叹息。贪婪是个可怕的教唆犯;它会引诱人,就象撒旦在山上对耶稣做的那样○1;它一旦向不幸的人炫耀了世间所有的王国以后就不用担心了,因为它清楚地知道,它已经把它的伙伴——妒忌留下来了,足以啃啮人的心灵。布朗舍已经尝到了财富唾手可得的甜头,而且已经欲罢不能了;他虽然贪得无厌,却心地善良,他敬爱达尔大尼央,因此忍不住对达尔大尼央又叮嘱,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