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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与她似乎心有灵犀,赶紧对其摇了摇头,示意勿动。
这时的唐僧已经意识到了危险,自己即将成为对方献祭给女神的“贡品”,如果说普通的强盗还能试着用佛理去感化,那么面对这伙邪恶的异教徒,面对西行以来最大的危险,玄奘该怎么办?
一个人的素质只有在最危急的关头才能显露出来,是骡子是马,一目了然。危急关头,玄奘迅速给自己定下了三个“不”:
第一,不慌乱。慌
乱只会让事态进一步恶化,只有镇定才能想出应对之策;
第二,不求饶。每个人都有尊严,即便面对死亡。头可断,血可流,脊梁不能弯,何况此时讨饶也未必有用,还会让其他人失去生存的勇气,同时也必然激怒身边随时会大显骇人法力的“幻佛”梦衍西,她可是毫不守戒,也绝不手软的“怪佛”,届时只怕血水要湿透这里的土地;
第三,不动摇。不慌乱不求饶并非坐以待毙,不论面对何种险境,都不能动摇活下去和解决问题的信心,只有这样,才能冷静妥当地争取生机。
玄奘用对方的特殊语言,平静的对那些信徒们道:“以贫道这样污秽丑陋的身驱,竟然可以充当天神难近母的祭品,实在是非常的意外和荣幸,贫道绝对不会舍不得这副躯体。”
突伽天神的信徒们不承想这个东方沙门竟然知晓自己的底细,并且会说自己的教派用语,这帮人一时间哑口相望,连动作也不由得僵停了。
出其不意的交流初见成效,玄奘心下暗喜,他跟着再道:“可是,贫道自东土大唐远道而来,为的就是参拜佛像,求真经、问*,这个心愿尚未达成,你们现在就准备把贫道给杀了。不甘心呐!贫道不甘就此死去,心中的怨念尤甚,恐怕对女神会很不吉利!
唐僧既没有让他们放了自己,也没有站在佛教的立场上大肆批驳他们所信奉的女神,而是心平气和的站在信徒们的角度替他们“考虑”,仿佛一个长者在与犯了错的后辈们谈话,既避免激怒对方,又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震惊归震惊,可是有玄奘这样的“美玉”在手,敌视佛教的这些信徒们又岂会看得上旁边这些资质平庸的“顽石”。质状端美的祭品本就可遇不可求,况且他还会教语,这就更加难的了,越是宝贵的东西,用来充当祭品就越有效。
“哈哈哈哈……”信徒首领狂笑,“难近母本就是降魔女神,小沙门,你心中的妖魔怨念岂能得逞。”
“献祭!”
突伽天神的信徒们全然无视玄奘的“善解人意”,他们欢叫跳跃着开始了祭祀仪式:
信徒首领一边派人取水,一边让人在树林里打扫出一块平整的空地,再用水和泥土建起一座临时的祭台。
祭台建完后,在信徒们的众目睽睽之下,首领又命令两名手下拿着刀把玄奘押到祭台前,用恒河里的水把玄奘身上洗干净,然后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等待最神圣时刻的到来。
形势完全滑向一边,结局几无悬念。与此同时,蒙面的“妖精”自己暗暗起誓:“混瘪三,你们要是胆敢邪恶地举起刀子,我就让你们统统粉身碎骨,决不饶恕,绝不姑息!”
西行以来,玄奘经历过大大小小数十次仪式,然而这一次,却是最特别,也最令他难忘,因为他首次成了即将被牺牲的活祭物,而不是在台下享受仙乐的贵宾。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眼看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同船的其他人因害怕而纷纷开始哭泣,他们实在不愿意看到这位人格高尚,事为众人主心骨的年轻法师就这样成为异教徒的刀下之鬼。
然而,即将成为祭品的玄奘依旧十分平静,盼望着峰回路转,最大限度地争取和平解决此事,他没有露出半点害怕的神情,而是继续执行自己的计划——以静制动。
临危不惧,巍然不动的沙门反倒让突伽天神的众信徒们犹豫起来——没道理啊!他为什么没一点反应,难道不怕死吗?
嗜血的信徒们从心底里其实最愿意看到这个异域沙门拼命求饶,跪倒在他们身前不断叩头念经,或者痛哭流涕地请求宽恕。
☆、第二百六十七章 逆血唐朝——《西域记》54
太过顺从的对手让突伽天神信徒觉得很没意思,猎物越是反抗,越是挣扎,越是表现出与身份截然相反的怯懦与劣根性,他们的施虐心理才能得到最大程度的满足,性力教派凌驾于佛教之上的地位才能得到充分的体现。
然而,唐僧让他们大失所望,这个“完美人牲”既不反抗,也不配合,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仿佛已把一切都看透,既然躲不过,任何挣扎努力都是徒劳,何不坦然面对生死成败旆。
突伽天神信徒们一闪而过的异样令玄奘于细微处捕捉到了机会,他平静地对信徒首领道:“献祭就献祭,请你们稍微给贫道一点时间,不要逼人太甚,让贫道可以平心静气高高兴兴地念佛,自己化灭。”
化灭,是高僧去世的一种形式。玄奘想以自己的方式来结束生命,是真化灭!他本来是假作,可突然间却决定以此来终结一切——幻佛不可以再破戒了。
大多数信佛之人在受苦受累或者遭遇困境时第一个想到的都会是观音菩萨,“救苦救难观世音”更是成为一种约定俗成的说法。
然而此刻,玄奘闭上眼睛念颂的却是弥勒佛的名号窠。
他为什么不念观音而念弥勒?
玄奘时刻不忘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西行求法的目的。之所以要西行,很大程度上是为了一部名叫《瑜伽师地论》的经书,而这部经书恰恰又是由弥勒菩萨亲口授传下来的。
在常人眼里,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可宝贵;可在玄奘看来,生命的价值远不及信念和追求来得重要。
玄奘在念弥勒菩萨的时候,脑海里一直在祈求,祈求。他无法忘记自己毕生追求的目标,即便生命行将结束,也不能忘记一直坚持的信念。
唐僧希望自己在生命结束以后,能够往生在弥勒菩萨身边,供养弥勒菩萨,学习《瑜伽师地论》;他还希望自己学会《瑜伽师地论》后还能再次转生为人,用从弥勒菩萨那里学到的《瑜伽师地论》去教化那些杀害他的性力派信徒,以免他们再次为祸人间。
发完心愿,玄奘随即收拾情绪,并很快进入了入定状态。
他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须弥山前,极目远眺,隐约能见弥勒菩萨坐在庄严的莲花宝座上,周围还环绕着很多天上的神仙。这时候的玄奘整个身心都已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忘记了自己正身处祭坛,头顶上还有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忘记了身旁穷凶极恶的强盗们,忘记了一切危险。
孟赢溪隐隐感觉不对,唐僧突然结跏趺坐,而其所念诵的经文与腔调好像是坐化之词,莫非他……
哭声回荡在恒河岸边,几十名船客嚎啕大哭,哭声惊动了林间的飞鸟,惊动了水中的游鱼,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法师一步步走向死亡而无能为力。
在信仰佛教的船客们看来,目睹一位高僧在自己眼前为奸人所害是一种莫大的罪过,他们想用泪水来洗刷身上的罪孽,他们想通哭声来打动上天,打动神佛,让他们显灵来挽救法师的生命。
然而一切都似乎只是徒劳,他们只能用哭声给法师送行。
在信徒首领长长的念咒声中,祭祀仪式开始了,站在玄奘身边的大汉开始修正手中钢刀的方位。
除开蒙面人,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信徒们是为了表示虔诚,而船客们则是不忍再看。
孟赢溪略有浮云的思绪瞬间切到了一个节点,她暗惊:“不好,唐僧疯了!他是铁了心要行草木之秋!”
千钧一发之际,蒙面人忽然彻悟,她消失了!
顷刻间,漫天黑风四起,恒河边沙尘暴起,和着被刮断的树枝卷向半空,平静的河面顿时涌起滔天大浪,将水匪和玄奘一行所乘坐的船只全部打翻卷走,水面上和岸边一片混乱。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骇莫名,不管是玄奘、船客还是信徒们,他们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唐僧虽然知道“幻佛”会在出手嘶吼出怪异的妖风,但这一次却与前几次于感官上完全不同,这番撼动天地的可怖风暴已然远远超越“幻佛”她所能营造出的氛围,他在闭目的茫然中以为是坐化临别时自己产生的幻象。
的确,这场如同毁天灭地的暴风非比寻常,因为“妖精”几乎用尽了所有功力,为了兵不血刃地结束危机,她将近日维系在九层的逆血功力一次性地爆发宣泄出去,其破坏性就连“妖精”自己都骇然——老天,我的逆血功堪比神仙妖怪,真的好暴煞!
但
凡信教之人,不管是佛教徒还是其它教派的信徒,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把世间的一切都与神灵联系起来,自然界的任何现象都可以看成是神迹——丰收是神的恩赐,灾难是神在发怒,这次也不例外。
狂风大浪就像是恒河的神灵发出的警告,让他们赶紧停下献祭仪式!
突伽天神信徒们似乎意识到了这个僧人来历不凡,身份很不一般,于是便纷纷放下手中刀棍,其首领连忙拨开自己人冲过来,他指着兀自端坐不动的玄奘问道:“你这沙门究竟从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
兴风作浪的“妖精”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归回原位,眼下是个趁乱解救玄奘的好机会,兴许还不用破戒,于是“蒙面人”主动踏前数步站了出来。
孟赢溪半真半假地用向唐僧习来的标准婆罗门国语对信徒首领道:“你们面前的这位沙门就是那从东土大唐而来,前来婆罗门国求法的玄奘法师,诸位如果杀了他,就会犯下不可饶恕的滔天大罪。从这场风波的样子来看,天神已经发怒,你们还是立刻停止杀戮,忏悔为好。”
轻描淡写地说完,她又若无其事地返回原位站立,显得颇为随意。
唐僧虽未到达目的地,但其一路喧喧闹闹地扬名走来,他这个“玄奘法师”的名号在婆罗门国的各主要教界可以说是早已人尽皆知。
信徒们本来就惊慌,他们觉得这场“天灾”是因为自己在供奉和献祭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或是诚心不够而惹怒了天神,现在一听这话,再回头看看仍然一动不动神色镇定坐在祭坛上的玄奘,更觉得这位来自东土大唐的僧人非同寻常。
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一定是天神在警告他们不可拿他献祭祀!
“难近母天神在上,弟子知错了!”
接下来,信徒首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的手下们也一个个拜倒在地,齐齐对着玄奘开始大声忏悔。
“玄奘法师,我等罪该万死,冒犯之处还请您以博大的胸怀开恩谅解……”
然而,玄奘法师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完全无动于衷。
唐僧呆滞无变化的情形叫突伽天神信徒们更加地不安,如果玄奘法师按照他自己说得那样自己化灭了,那还是等于间接死在他们手上。
在众人惶恐的眼神中,信徒首领战战兢兢的爬上祭坛,伸出手,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唐僧的手臂——想知道玄奘法师是否已经化灭?!
手触之下,身处混沌中的玄奘被惊醒了,他睁眼一看,是信徒首领。现实依旧,自己尚未坐化,于是他神伤道:“献祭的时刻到了吗?”
突伽天神信徒们见玄奘还活着,顿时欢声雷动,首领连忙退开几步,一边叩头,一边发誓不会再拿他来当祭品,并希望玄奘能够接受他们的忏悔。
玄奘转头看了看身形未动的悟空,然后在心里问自己:“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迅速整理思绪,洪声道:“南无阿弥陀佛,犯下屠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