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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头长卷发束在脑後,俊秀的轮廓上布满汗水,在微弱的阳光下闪著光亮。
他拿著扫帚正在跟急流退去後的烂泥搏斗,斜坡上一堆像小山一样的垃圾显然是他的杰作。
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几个男性邻居也在帮忙清理这条巷道的唯一出口,嘈杂的声音来源则是来自那些眷村主妇们,她们手里忙著把家里的积水往外清,嘴里则忙著询问狄米特里这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公孙小姐不常在家,我们也没有跟她来往,还不晓得她居然是空中小姐呢!」
「是啊,她那个人的个性是比较冷漠一点。」狄米特里回答得很自然,就好像他十分了解她一样。
「这么说来,你们是在国外认识的罗?」另一名主妇插嘴问。
「对啊,在雅典。我刚刚好像说过了吧?」狄米特里微笑,挥去汗水,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主妇们可不管,只对著自己想要知道的问题穷追猛问。
「雅典?雅典的哪里?」
「皮瑞斯港。」
「皮什么港……的哪里啊?」
「皮什么港的……」直率的狄米特里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她自己的别墅是在哪一区的第几号。
「这不是重点!」正在倒水的一名主妇替他解围,把话抢去,「那你们准备在哪里举行婚礼?台湾还是雅典?」
婚、婚礼?站在阳台的公孙聿僵住身体,怎么会扯到这个?刚睡醒的脑袋还不是很清楚,她皱起眉,目光落在显得特别高大的狄米特里身上。
「这个呀……」他淡扯唇角,笑得既幸福又暧昧,「还不一定,要看我女朋友的意思,我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啊!」他用铲子将一堆泥巴铲进一名男人递过来的畚斗中,肌肉因为施力而凸起,显示出乎常的锻炼有素。
「对啦,要好好商量,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最好不要太草率……」一个身材微胖的妇人提出良心的建议,眼光还颇为不满地瞄了正在眼前搬东西的男人一眼。
想当初她跟这个死鬼结婚时就只有两家人叫出来吃一顿饭就算完事,草率到不能再草率。
「那当然。」狄米特里不禁点头,後面的一束长发随之晃落,他不在意地抓住它往後甩,姿态有种说不出的潇洒。
视线从楼下收回,望著乌云快速移动的天空,公孙聿冷漠的脸上乍青乍白。
楼下的对话还在持续著,她却再也听不进半句,脑袋嗡嗡作响,气到几乎晕眩。
狄米特里这个混蛋到底打算怎么样?
不想让他无的放矢的话继续在这小小的巷弄里流窜,败坏她的名声,她旋转脚跟下楼,心里准备好这次就算是牺牲形象,拿著扫把也要把他赶出去。
「张太太,你听到了吧?你前阵子不是还在说公孙小姐看起来怪怪的,从来没见过她穿裙子,打扮又很男性化,怀疑她是不是在搞那个吗?你看,人家现在都要结婚了。」
因为隔了两三户,这名妇人特意放大音量,声音传得很远。
从其中一间低矮的屋子里传出反驳的尖锐声音。
「拜托,我只是说她人长得那么漂亮,怎么都不穿裙子,老是皮衣皮裤,不然就是牛仔裤搭黑西装,是你自己在那边猜说她会不会是搞那个的好不好?」
拖鞋声音越来越接近门口,看来是不甘被栽赃,准备出来跟妇人说清楚讲明白。
「哎哟,明明就是你说的嘛!你这个人也太那个了吧?当初要不是你提醒,我们还没注意到呢,而且你还——公、公孙小姐……」声音戛然而止,妇人的嘴巴一时合不拢,只能张嘴定定地看著突然出现在斜坡上的公孙聿。
她一身黑衣黑裤,面无表情地凝视众人,给人一种阴沉至极的感觉。
小巷里猛然刮起一阵风,由於公孙聿的存在,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到这阵风很刺骨——除了狄米特里之外。
他双眼发亮,完全是恋爱中人的模样。
原本正在畅所欲言的主妇们纷纷低下头假装忙碌,之前的那两个妇人乾脆来个龟缩不出家门,免得被刚形成的台风扫到。
「聿,你不要下来,这里我来处理就好,你的脚小心不要弄脏了。」狄米特里语气认真,俨然是个溺爱女友的男人。
在场的其他男人大概是神经比较粗,没有像那些爱八卦的主妇们那样敏锐,抬眼看见公孙聿,立刻咧开嘴向她道贺。
「公孙小姐,恭喜啊,听说好日子近了……」一名正在清理下水道铁盖孔上的树叶的男子热情地向她祝贺。
「是啊,到时别忘了请我们喝一杯。」另一个男人走上离她稍近的斜坡,将畚斗上的泥巴倾倒在一旁,然後走回狄米特里身边。
「什么?那个……我没有……」冰冷的表情不再,她困窘地面对这些平时没有来往、却仍关注她动向的邻居的盛情,不知该如何以对。
「这个『D』先生人很好啊,很勤劳又很体贴,像我一样,选这样的老公就对啦!」一个男人用那双沾上泥巴的手拍拍狄米特里的肩膀,显然对他很是赞赏。
「我跟他并不是……」公孙聿独来独往惯了,不习惯跟人解释些什么的嘴巴在此刻更是派不上用场,低低的声音根本无法掩盖过他们习惯放大的嗓门。
跟他们解释清楚吧!焦急的她把目光对上狄米特里,嘴唇无声地蠕动,然而他却只是弯下腰努力将泥土铲进畚斗里,不让她看见黑眸闪烁的得逞笑意。
「对啦、对啦,像他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难找了,公孙小姐你真的是很有福气,要好好珍惜喔!」不知道哪一位妇人率先抬起头来,嘴巴咧得大大的,给了她一个微笑。
「对啊,真是恭喜了!」
其他妇人见状纷纷加入行列,你一言我一语,不是恭喜就是祝贺,其中两个甚至已经开始就国内举行婚礼还是国外举行婚礼比较好而抬起杠来,气氛一下子变得很融洽。
她双颊涨得通红,不知道应该怎么应付这些邻居,心里想著来个冷脸相应,按照她以往的处世方法——不理不睬迳自回屋里去,然而映在她眼中的笑脸是那样热情,所用的言语虽然简单而重复,却带著朴实的真诚,心中某个冰冷的角落莫名地温暖起来。
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更让她尴尬的是,有个年纪比较老的妇人乾脆走上斜坡,一手自然地伸来拍著她的肩膀,告诉她别想太多,希望怎么做就怎么做,结婚最重要的是两个人开心就好,地点、仪式什么都不是重点,她的神情及语气都俨然像个老母亲一般亲切。
在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在父亲威严的教导下成长,不知不觉也承袭军人父亲严肃冷漠的那一面,对人对事都显得冷酷无情,老妇人的举动无意地牵动了她心中的一部分,胸口顿时胀胀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梗住似的。
正在为难著该怎么摆脱这种尴尬时,狄米特里适时朝她递过来饱含笑意的一眼,她抓住这个机会开口对他说:「狄米特里,你……过来一下,我有点事要跟你说。」
「现在吗?」他看了看手中的铲子,心里很想再多看一会儿她尴尬到眼睛不知该往何处放的可爱表情。
她点点头,看向他的目光是吓人的。
老妇人很识趣,对他招招手,眼角及眉角都是笑意。
「快点,老婆在叫动作要快,剩下的没什么事,我们也要进去了,环保车待会儿会过来收这些垃圾。」
公孙聿低下头,因为这个称谓而更加尴尬,耳里传来轻微的笑声,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是恨不得找个地洞把狄米特里那家伙埋进去。
混合了泥土味的男性气息很快地靠近她,她连头也没抬迳自抓起他的手,语气却一点儿也谈不上亲昵。
「跟我进去。」
狄米特里一点儿也不打算抗拒。
跟她进屋去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更何况她还主动伸手来牵他——呃,虽然看起来比较像是抓,但是那柔软的手心接触皮肤的感觉是那样美妙,让他忍不住扬起嘴角,偷偷窃笑。
确定铁门和大门都关好之後,公孙聿转身,准备将累积到极限的怒气一古脑儿倾倒出来。
只不过她发脾气的方式很特殊,不是大嚷大叫或扠起腰来痛骂,而是无声迅速地向前一把揪起对方的夹领,拳头抡起就准备揍人。
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对付女生是用冷漠的表情或是可怕的眼神,对付男生则二话不说先揍过去再说。
狄米特里眸光一黯,稍微偏头以最小的动作避开她的拳头,一只手还得注意准确地拦住她的腰,免得她重心不稳导致拳头往墙壁上挥去,到时疼痛的会是他的心脏。
「放手!」
公孙聿气得脸色发青,太阳穴隐隐抽动,左手因为躲避下及而一起被固定在腰部,他的力道虽不至於弄疼她,却也让她因此无法自由活动,她气得用落空的那只手猛搥狄米特里的肩膀,下手丝毫不留情。
「你的脾气需要修正。」狄米待里叹了一口气,并不在乎那无关痛痒的殴打,反而认真思索起该怎么改掉她动不动就动手的习惯。
「少罗唆!」她手好痛,这人是铁打的吗?居然能够承受她这么多拳,她可是有练过的,手劲不同於一般女生,他却连哼都没哼一声。
可恶!既然这样,她也顾不得了,决定使出女人最常用的那一招。
张开嘴,她看准他肩膀上的一块肉,低头准备咬下去——
呃?嘴巴落空,不仅如此,姿势还莫名地由站立变成倒挂在他的肩膀上,她瞪著他的背部,血液逆流到脑部让她有些难受,她气得大叫。
「你这家伙快放我下来!」双拳乱搥落在他的背部,可惜因为人被倒悬,力量根本发挥不出来。
「安静!」在俏臀上毫不客气地一拍,狄米特里单手固定住她不听话的长腿,双脚移动迳自往房间走。
「你……」她心头一惊,对刚刚那一下的拍打是屈辱大过於疼痛。
该死!他怎么可以打她屁股?那种像在对付撒娇或耍赖女人的手段让她格外无法忍受。
她是以男人的角色在生存的,她不允许他把她当女人看待。
而这种被扛在肩膀上的举动像是在宣示他强大的那一面、像是在刻意凸显出她身为女人软弱和无力的那一面,更是让她的自尊受到极大的伤害。
「该死的家伙,你快点放开我!」像条活跳跳的虾子一般扭动的身体忽然安静下来,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慌袭上心头。「你、你、你……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望著逐渐接近的房间门,冷硬声音首度露出恐惧。
「房间。」他答得毫不含糊,末了又补上一句。「修改你的脾气。」
「多管闲事!我的脾气不干你的事,不准你进我的房间——」眼看挣扎无效,她乾脆用吼的,只是恐吓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像是垂死前的挣扎。
狄米特里充耳未闻,一脚踢开半掩的房门,堂而皇之地来到双人床前。
砰的一声,她像是一袋面粉一样地被抛到床上,柔软的床缓和她下沉的力量,她并没有感到疼痛,只是生平头一遭被人这样对待,愤怒和羞窘混杂著恐慌,黑眸中的光芒十分不稳定。
还来不及跳起,眼前就有道黑影压向她,转眼间她的下半身和双手就落入狄米特里的控制下。
那双从头顶俯视著她的黑眸灼热而虔诚,闪著情欲的光芒,绵长的呼吸拂来,格外烫人。
她能感觉到他双腿的强劲力量,像是钢铁一样压得她一动也不能动,热烫的男性体温从彼此接触的地方传过来,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她再次见识到纯男性的力量,而那双变得格外深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