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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避开皇室和官僚,他们决定从幕僚这个非官方身分去插手,从地方渗透到中央。
想法很荒唐大胆,而法家最擅长的就是法、术、势,治一县乃至治一国都轻而易举。从这个角度切入,虽然必定要成为历史的阴影,却可以最大程度的罗织天下。
陈十七和陈祭月切磋商量的,却更为完善缜密,不像隐遁已久的法家,更为可行、切合实际。
魏晋南北朝时,地方官员的幕僚已称师爷或先生,但智愚参差不齐,大燕传世至今,不擅亲民琐事的地方官还是会雇用老吏或不第秀才为师爷。
天下政事其实都差不多,粗分为刑名、钱粮、水利等。事实上这些师爷的权力都很大,但他们既不是官也不是吏,却几乎掌一县乃至一州的命脉。
若是天下身为师爷的人,都是墨家子弟,当会如何?
即使身在历史阴影之后,墨家子弟当可架构起整个大燕,真正把墨家的抱负行于天下,而且可以避开皇家和官僚的纠纷。
「我觉得我们一定是疯了,才会去想这件事。」陈祭月苦笑。
「或许。」陈十七淡淡的回答,弯起一抹温柔,却不可动摇的微笑,「但我想终止挽歌。就算是疯狂,我也不想失去这次稍纵即逝的机会。」
徘徊 之五十四
悄悄的,一个夏季就这样滑过去。没有人注意到,初秋陈九敏思擢升为徽州州牧,陈十一擢升为山阳县令。没被注意到大概是因为,徽州和山阳都是山多田少的穷山恶水,形同流放。
山阳离京还比较近,徽州已经靠近江南,偏偏又三面环山,一方面海。离京不但远,而且不利农耕,时有瘴疠,民刁俗恶,又刚出过大案,牵连甚广。
陈九郎敏思到底有多惹上司厌恶才被发配到徽州去。
至于陈十七徘徊娘子,依旧吸引京城人的目光。终于被撞见和驸马都尉海宁侯单独见面,太子殿下又不避人的去探病,让这个绯闻更桃色缤纷…但也只能桃色缤纷罢了。
实在敢真的惹她的人不多。随着时日过去,她与麾下的十大夫治疗的不孕患者,爆发性的验出喜讯,铁铁的奠定了妇科上的至高权威。
虽然说,她亲自诊治的病例不多,但麾下十大夫将尽其推功于徘徊娘子,即使是自己治愈的病人,也都推崇于陈徘徊,依旧恭敬的执弟子礼。民间也把夫妻合诊的功德,加诸于陈十七。
陈十七说过多回不必如此,但这些大夫们却对她异常恭谨。毕竟不是每个师父都肯倾囊相授,也不可能这么温和的引导,鼓励他们聚诊辩方。可以说,陈十七彻底打破一种顽固的老旧态度,弃绝敝帚自珍,讲究教学相长,相互砥砺。
有时候遇到比较棘手麻烦的病例,会邀集所有有空闲的大夫,相互辩证论方,她常常只是听,只在他们迷失方向的时候导正,耐心的解释她对药性和方脉的珍贵知识和经验。
甚至,她补贴这些大夫们,让他们能够依她的收费标准治疗病人。每次不愿收这个差额时,她只会笑笑,「十七不过孤身一人,诸君尚有父母妻儿需抚养。劫富贵之药资,济贫困之疾厄,是我的心愿,却不该让诸君陷入无所瞻养亲属的困境。」
她甚至不是谁的师父。
真的很难不崇慕她,自然而然的聚集在她身边,倾听她说的每一句话。
有个家资富有的大夫被感动得很厉害,大方的将自己的别院分出来,让病重或脉案离奇的病患入住,方便徘徊娘子会诊讲解。
有回陈祭月去那个大夫的别院找陈十七,只见她被簇拥着,沈稳安定的微笑,倾听与回答,病弱憔悴的容颜,却焕发出一种难以言谕的、令人信赖的光芒,所有的人只注视她,不分大夫或病患。
有一剎那,陈祭月恍惚了。
他在想,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陈十七,为什么会想带她去看紫薇,为什么会向她提起凰王。
或许,从来没见过的凰王,就是她这样。
你们这样崇慕她,却不知道,她值得更多的崇慕。她不仅仅是一个大夫治人…她甚至试图治国。
一个,时时被疾病侵扰,被折磨的只剩下一点残余的小娘子,正在计划着你们难以想象的大事。南陈已经被她说动,陈九郎敏思是第一个响应的人。
真不敢相信,这凰王似的小娘子,倾心于我。多么让人欢喜,又觉得惶恐,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
心跳得如此之快。
陈十七看到了陈祭月,对他浅浅一笑,示意他稍待,就继续和大夫们论脉,安抚病患,才扶着竹杖,缓缓踱过来,木屐铎铎。宽大的罩衣上,飘零的月季像是要随风飞去。
一种痛楚的欢喜。
「…是不是要把妳关起来妳才肯好好休息?」陈祭月威仪依旧,只是语气透露出一点点无奈。
她足足病了半个夏天,但卧床脑袋却不肯休息,身体稍微好一点又出来奔波。
「你想关我?」陈十七微偏着头看他,唇角沁着一个狡黠的笑。
啧。这南陈的小娘子。
「我喜欢妳活着。」陈祭月板着脸,语气却温和下来,「月季还是地植比较好。」
陈十七立刻掉了伞,低着头要去捡,耳朵一抹嫣红。
原来她也会慌乱。
陈祭月将伞捡起来,递给她。她的脸一直遮在伞的阴影下,怎么都不肯看他。
他并没有勉强陈十七,「我父亲的信来了。他愿意试试看。」
伞的阴影下传来她有些娇弱的声音,「是吗?那就好。」
凰王似的小娘子也很好,可以和她共翱翔。
大概不会有第二个男子,如少主大人这般,容忍我、理解我。陈十七默默的想。
或许我可以相信,不是每个男子都会嫉贤妒能,不容女子。
机会稍纵即逝,所以她向来不放过任何机会,这些小小的机会聚集起来,才能让她架构庞大的计谋。
所以她才没有扭扭捏捏,而是相信自己的判断,抓住少主大人给予的机会。
反正不会更坏了。
或许她该给自己一个机会,相信还有人能懂她容她,能够与她九天翱翔…而不是将她折翼。
太子妃即将生产,时局紧绷几乎一触即发。她该做的准备已经完成。
幸好需要慑心术的是海宁侯,一个相对比较简单的人。不然她这样频繁的使用慑心术,不是小病几场可以完结的。
对象若换成大皇子…她真不知道能不能幸免。
其实,她本来不用把目标针对在大皇子身上,交给怀章兄就好了。
但是,这个可恶的家伙,放任手下摧毁了最后一个法家末裔。他们甚至不知道摧毁了怎样珍贵的传承。
不可原谅。无法原谅。非让你下地狱向法家末裔赔罪不可。
的确很任性,但是,你不该惹我。初夏时,当海宁侯亲手将五石散放在我手心时,就已经注定了你的命运。法家末裔的灭绝,决定了你该待在地狱那一层。
我找不到能够饶恕你的理由。那,就这样吧。
罗网已成,静待飞蛾入网。
她宁静的,微微的沁着一个温雅的笑。
徘徊 之五十五
九月初九重阳日,太子妃诞下一个虽然有些瘦小,却精力十足的男婴,国终有孙嗣,储君稳固,举国欢腾。
太子第一时间遣亲随来报,定是欢喜的失态了。但陈十七没挑剔这个,而是跟着彻底放松,露出一个真正的笑。
其实她也是很忐忑的,生男法毕竟不是百分之百,若是个嫡公主,跟大皇子的战役,又进入长期抗战了。
她并不想在京城留那么久。毕竟,已经留超过她的预计了。她并不喜欢…京城。预定在京的日期,不过是三年,足够让她麾下的大夫学会如何思考、群策群力。
毕竟这些大夫们欠缺的不是医术或药学,而是「怎么思考」而已。
不循旧苟且、重视临床经验、勇于开辟新思路,互补长短。
就是这么简单。
他们只是欠一个人推一把,让他们信赖,告诉他们,这样也可以,没问题的,加油。
现在,知道自己的时间能照计划执行,不再有意外的变因,这实在值得高兴。所以陈十七破天荒的放了自己一天假,闲然的给少主大人补生辰贺礼。
陈祭月因此收到一幅画,其名为破军的月季,浮根倔强的攀在碎石瘠土的崖边。水墨作画,只有花瓣的红用颜料点就,美得近乎傲慢。
原来破军是这个意思。
陈祭月努力的维持摇摇欲坠的威仪,佯作不在意。「…哼。妳没往山阳南边找看看?说不定在什么恶水之畔,也有株叫做心宿狐的月季。雪白,枝条布满了不容针的刺,折下来可以直接当狼牙棒。」
陈十七先是愣了一下,才抬袖掩笑,「好。我写信拜托十一哥去看看。」
「喂!我随便说说妳就要告状?妳是小孩子吗?!」陈祭月慌了。
散在他膝头的、傲慢的破军月季。和端不起威仪,有些慌乱的,俊秀郎君。陈十七目光渐渐柔和,「可能真的有。但我还是喜欢破军…花名如星名。虽然有点蛮横嚣张,但风骨铮然。心宿月狐…太变通,已经沦为邪道了。」
「别胡说。多变通不等于邪道。心月狐星官轮值,也不见得天下大乱,大治的时候也有得是。」陈祭月习惯性的把眉皱紧,「…等等!谁蛮横嚣张了?!」
每次把他逗得暴跳,就会觉得很愉悦。
所以他离开的时候,就会觉得深秋难抵,寒侵罗衫袖。
心月狐也会怕冷寂么?陈十七有些自嘲的想。其实我…真的越来越阴险恶毒了呢。少主大人虽然有时会害怕,还是靠过来,伸出手。
真是…傻。
正常的女人会暗诱前夫,用慑心术控制他吗?不惜动用药物和邪法,用话术和暗示,将前夫玩得死死的,灌输他「陈徘徊爱他欲狂、无怨无悔,之前疑似报复什么的没这回事」的假象?
我想不。她想。
若是陈十七施展慑心术的事迹败露,恐怕她会马上被架上柴火堆烧死了。
那可是外道邪术啊。只有乡野传奇才会出现的诡异邪法,威力仅次于巫祟。也真的有妇人因为被控行慑心术被行以火刑的。
不过那妇人应该是被冤枉的…慑心术哪有这么简单。真的很容易,她何必钻研半生,还得辅以药物和话术,行一次就得小病一阵子。心智不够坚韧的人根本就执行不了。
这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胜啊。
但是没有办法,想要不牵连南北陈和所有关系人,只能用这种惨胜的方法,取得最大战果。本来这样就够了,早就能逼迫海宁侯,给他难以言喻的强大屈辱,让他疯狗似的自取死路。
这样,就能断大皇子一臂,西大营军权再次落到墙头草…或说中立一派手里,对怀章兄就有个交代。骤然断绝五石散的柔然公主,会陷入疯狂…谁让她服食的五石散,减少了钟乳的份量,却额外的加了罕人所知的生御米。女儿陷入疯狂,贵为皇后的母亲,恐怕会悲痛得生不如死吧?
她不能也不愿制止公主往死里奔的举止,只能严厉驳斥麾下从医的大夫荒谬的「丹脉」邪说。
脉象,就是脉象。绝对没有因为服丹,所以脉象就归到丹脉,对于所有异常都视而不见。金丹其毒甚厉,病人就算不想知道,也得忠实告知。
当然会哗然,会不信。但这样就好了。让公主…「尸解成仙」或「走火入魔」。对了,死之前还得受罂粟毒的控制,断药会体会「走火入魔」的疯狂。
她的报复,就完成了。
陈十七会知道生御米的味道,就是因为巨子试图复原麻沸散配方时,使用过生御米,却因为会造成依赖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