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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林叔沉声道,“咱们再想想。”
“我嫁。”我从嵌着细碎珠玉的箱奁中挑了镯子,喜滋滋道,“夏狐狸还真是下足血本。”
林叔欲言又止,叹了一声回了书房。
曦光飞檐走壁,穿过格子窗落在厅内挤挤挨挨的聘礼上,红艳艳的灼痛了眼。
身后折扇绽开的声响,我转过身,夏无端站于廊下望过来。我坦荡如砥地望过去,将他的悲悯细细看进心里。
风动摇落繁花满树,吵吵闹闹刮了满院。
入夏的白昼如融了的砂糖般越抻越长,我一下一下捣着研钵里的石榴花,夏蝉不眠不休的叫声吵得人心烦。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隔壁私塾孩子们念书声越墙而来,争先恐后钻进耳朵,扯乱好不容易打点好的心情。
“阿九,这是明楼家的少主,从今日便在此住下,你切莫惹事生非,要好好相处才是。”
“我是阿九,你叫什么名字?”
“柳暗。”
“柳暗。可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阿九好聪明。”
“我是读过书的,你以后跟着我混就好了,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
“好。”
手中的研钵吧嗒跌在地上,我愣神看着洒在天青色衫子上的嫣红,落雨般溅开水花的模样。
“西竺,清明买回芙蕖坊的核桃酥了么?”
“小姐,你已经问了三遍了,清明早就回来了。”她忧心忡忡的看着我,“小姐你该不是病了。”
“你才病了。”我翻个白眼。
鉴于我近日各种心神不定神色恍惚失眠健忘,西竺一锤定音,意味深长的道,“小姐,该不是王爷要娶你,你高兴的神思恍惚了罢。”
我抓起研杵砸过去,她嘿嘿笑着躲开。
静王爷迎娶林家千金的消息一出来,一时间临安城的待嫁恨嫁女子揉碎一颗颗剔透玲珑心。我实是顶不住临安城少女少妇大妈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在外逗留片刻便早早回府。
午后滚烫阳光里,府门前立着个人,青衫玉簪。
贴着胸口的玉佩似乎染了暖意,有些烫人。我止不住脚步,只能不受控制般的走近他。
“阿九。”他先开口,莹亮如玉的脸似是透出光来。
我低下头,脚下是被阳光压扁的影子。复又抬头,伸出手,暗暗咬牙掐上了他细瓷般的脸。
他不动,却咧嘴笑。
“疼不疼?”我问。
“疼。”他老实答道。
放下心来,我板着脸,“是活的。”
他哭笑不得,“阿九,你这见面礼着实深刻。”
我干笑一声,擦擦额上的汗,道,“进府罢,太热了。”
他不再回答,只有细微的脚步声随我。脚步声稳妥有力,沉甸甸压在心上,一步一步生出璀璨灼灼的莲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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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当时明月在
一池湖水倒映出碧莹莹的暑气,凉亭里的湘帘半卷不卷。我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朝他摊开。
空荡荡的掌心,柳暗微微一怔,旋即了然。
收回的掌心里一盒黏牙的桂花糖,滚了一层薄雾般的米脂。捡了块吃,费劲嚼着,直到牙骨发酸。
“阿九,我听说你要跟静王爷成亲了。”
我不知他竟也喜挖掘八卦的,一块糖已吃完,甜腻腻的味道有些发苦。
“我原以为,你是要嫁我的。”
我低头努力想将糖盒扣严,谁知却啪的一声将盒盖掰了下来。
“对不住,这盒子委实脆弱。”我讪讪地道。
柳暗低声道,“无妨,明日我再给你买。”
我站起来,糖盒兜在怀里,“不必了,我找人修好就是。”
没等我走出凉亭,柳暗抓住了我的手腕。
干燥温暖的手犹如一块烧红的烙铁按进我的心湖,嗞嗞冒着热气。不同于幼年时玩伴间的亲昵,已然不同了。
“柳哥哥。”我故作沉着的摆出一脸的笑,“你还没吃饭吧,不如留府里吃了再走。”
手腕依旧被他紧紧握着,我不动声色的挣扎。
“阿九,当日不辞而别,是我的错,我却是有些话要说与你的。”他蹙起眉。
“都是小时候的事,我都不大记得了。”我释然的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怨你的,你放心好了。”
他骤然松开了手,我的手磕在桌角上,我将一声痛呼咽进肚子里。
心里埋怨着他不打招呼的放手,面上却一派和和气气。
并肩走着,他似是心不在焉般有一句没一句的同我说话。说到最后我也累了,在西苑找了个椅子歇了下来。茶奉上来,我端起来吹着气小口小口的嘬着。
柳暗却不急着喝,稳稳托着茶盏浅酌,修长的手指衬着白瓷盏,辨不出到底哪个更白些。
我偷偷打量自己的手不免有些泄气,手小小的,摩挲间有细细碎碎的茧子。失落了会儿不免自我宽心,说到底我也是一个有力气的好姑娘。
女工我是不大精熟,可力气活多少还是不在话下。前些日子夏无端拿着别家闺秀送的荷包在我面前招摇,挑着眼角明里暗里讽刺我不懂针线活。我原本不甚在意,可多少有些不甘,见我难得感伤一回,他竟慌了神。
我看他手忙脚乱失了分寸,内心早笑作一处,却死绷着脸将他轰出了府。隔日再见他,身上早没了那个绿的扎眼的荷包。
这般想着餐桌上的饭菜一样样端了上来,清明边斟酌着我诡异莫名的笑边小心的布菜。
“小姐。”退下时他拉拉我的衣角小声道,“红杏出墙是不对的。”
我没回过味来时他已经端着一脸任重道远的表情走出门去,我只得磨磨牙跺跺脚,满腔无奈化作奔涌的食欲。
柳暗脸色始终郁郁,垂首只顾着眼下的饭菜。虽说食不言,但我平日随意惯了这会儿浑身不自在。这般沉默着实让人难受,思量着捡些话来说。
“柳哥哥。”
“恩?”
“柳宅是你置的房产?”
其实满腹的好奇,急欲知晓这么些年的他过得可好。可是却对空白的时光生出恐慌与无力感,两人之间不过咫尺,却空白大段的素年。那些年中,毕竟是不再相熟相知。
“也不算。”他停住了筷子,“替一个故人打理院子罢了。”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明楼之主替人打理院子,这话说出去谁也不肯信。
有些事一旦起了头便止也止不住。七年前不告而别的他,皆因明楼之主病逝,身为少主的他赶回去接管大小事务。原本想早些回来看我,却被绊住了脚。
所谓绊脚的石头,抵不过他唇边轻轻浅浅的一笑,不堪细谈。
于是便有了后来,两人相伴成长的地方经一场变故,没了彼此的消息。
他说,阿九,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直到今年临安城的上元节。
银花火树,素绢明灯。
灯火流转之间我只顾与夏无端拌着嘴,走马灯般打量街边的小摊。牙被红果酸倒,只顾捧着腮帮子,却不料这动作被儿时相伴的他看到。
我自无心,他却暗地里查探。
小书生并未偷窃我的玉佩,下手的人是柳暗。小书生当时只是撞了我,擦肩而过时,玉佩已然被他握进了掌心。
柳暗弯了弯眉眼,似乎有些失落。他说,“阿九,你竟然不认得我。”
褪却少年青涩的柳暗,温润清淡的看着我,玩笑般的指责。
怔怔端详,他不期然长成温润青玉的模样,狭长眉目满是诱人的温情。
我戳戳碗里的饭粒,状似无意,“柳哥哥,你可是成亲了?”
霎时时光似乎停滞不前,风也安静下来,一呼一吸见只留我的心跳声如擂鼓,一下一下敲着鼓沿。
我不敢抬眼,整个人僵在原处。
对面停箸的声响细微,却牵扯着我四处游走的思绪。
手掌落在我的发顶,良久后他沉声,“我在等着阿九你。”
眼里蒙了水雾。我垂首眨了眨眼。
“柳哥哥。”我抬起头来,“你虽记得,我却是要嫁人,委实对不住。”
“你却未曾丢落婵娟。”他眼底亮起一簇簇的光,要灭不灭的。
坠在颈上的玉佩如有千钧之力,我探手解下脖颈间挂着的两枚半月,放在桌上。
“今日见了你,也该物归原主。”我咧嘴笑,“替你保管这么久,看在熟人的份上,我便不收你钱了。”
他搁在桌沿的骨节因用力发出清脆的响声,一双眼直直落在我脸上。
我扯了扯唇角,鼻端有些酸。
蝉声一阵阵鼓噪着耳朵,引出一阵嗡鸣。红沁沁的两枚半月,凑成完满的圆。
“那些话,都不作数了么?”他苦笑,神色凄伤。
我垂下眼睫,“小时候的玩笑话罢了,柳哥哥难道你会当真?”
他笑起来,眼睫动了动,细碎水光覆在上面。
“阿九,你看着我。”他猝然扳住我双肩,低垂头看我,眼底是不堪一击的希冀。
我闭了闭眼,缓缓地笑,“把婵娟带走罢。”
柳暗眼底搅动起无声无息的波澜,眼睫颤动,吸足一口气,缓缓垂下手。
手臂被他握的生疼,他哑声道,“玩笑话么,我记得了。”
脚步凌乱,他转身离去。
我将脸埋在臂弯里,温热的触感在贴着眼角的衣衫上层层溢开。再抬起头,空荡荡的房中只剩了我,手可及处是虚虚凑成满月的两枚玉佩。
落进眼里的的朱砂般灼眼,又恍似血,像是要滴出来。
用冷水揉了把脸,清明把桌子收拾干净,惴惴不安的看我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狠狠瞪他一眼,他登时溜得比兔子还快。
左右无事,我捧了本书瞧着,不多时靠着椅背打起了瞌睡。
是在梦里,我还穿着大红的花袄,一遍遍朝娘亲问,柳哥哥何时回来。
敷衍终于没了用处,娘亲红了眼眶,半晌叹出一声,阿九,柳暗不会再回来了。
我淡淡点了头,却不再问了。连往日里对我冷嘲热讽的林棠月也没了话。
隔年清明,我背着人往香炉里簪了一把香。清苦木香沾了一手。
柳哥哥,他们说你已死了,可再见你时,我只觉自己做了好大的一场梦。
书卷不堪握,跌在地上,风拂过哗哗翻动。我睁开眼,一树细碎光影落在身上。
第四章 还君明珠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成亲这日。
我梗着脖子顶着满头的金钗玉簪,西竺在一旁大呼小叫,无非是没想到小姐穿上嫁衣如此好看云云。我无心搭理她,只怔怔打量镜中一身嫁衣的自己。
半晌拿出一盒用过一半的胭脂,指尖沾了,于唇上点抹。红沁沁如剑上残血。
抿了抿唇,周围是喜娘恭维的如意话,大红盖头遮下来,铺天盖地。
“西竺。”我低声唤。
“小姐,西竺在这。”
“这盒胭脂送你了。”
“小姐。”西竺满心疑惑。
“你扔了也好烧了也罢,随你。”
吉时到,喜娘进来搀我。西竺难得沉默,吸了吸鼻子搀住我。
“小姐,西竺会陪着你。”
我没奈何的低笑一声,未几手中被人塞个苹果。从房中到府门一路走来锣鼓喧天,我捧了苹果跌跌撞撞,夏日晴光在红盖头上映出斑驳的光点,一晃一晃漾动如波。
视野里沉甸甸的红,辨不得方向,只被人搀着与爹爹辞别。我只能垂眸看脚下方寸之地,一双云锦暗纹的大红缎靴踩在身前。
心一颤,宽厚温暖的手掌握住我捧了苹果的手。衣袖擦过手腕,隐约有柔软的清苦味道。
“阿九我的小娘子,为夫扶你上轿。”猜测此刻夏无端唇上已有了桃花绽开般的笑意。
周围一阵哄笑,都道静王爷心急若此,莫要吓到新娘子。
吓到倒不会,我咬着唇,暗暗往夏无端脚上使力一踩,进轿落座。
从府邸到王府不过隔着三条街,轿子缓缓前行,却生生耗去逛遍整个临安城的光景。我正兀自出神,轿子却蓦地停了下来。
鼓乐声止息,四周安静中潜伏着诡异,不带我开口,西竺掀起轿帘轻声低语,“小姐,前面路上拦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