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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是城主十分看重的大祭司,兄长又是下任大祭司,且沈曦的要求也不过分,蚕娘们自是应允,也很乖觉地没有多嘴问这些蚕蛹的用途。以往缫丝剩下的蚕蛹都是堆做肥料,分出一些来给沈曦,也只是多一趟跑腿而已,顺便还能在神殿的祭司那儿露露脸,何乐而不为。
回到紫微宫所,时间还没到中午,沈曦整理好了这趟摘的药草,又看了会儿书,距离父兄下班回来还有大半个时辰。现在华月也渐渐开始接触一些无关紧要的神殿事务,宫所后侧的居室竟比以往冷清了许多。
想起上午去农区时,看到了正在布置的祀青场地,沈曦用小筐装了些挖药草时随手摘的雪珠莓洗干净,找了条衣带把兔子娃娃斜绑在身上,出门往神殿最上层的矩木禁地走去。
“小曦?”看到沈曦出现在平台,沧溟有些惊讶,旋即露出了笑容,“天气这么好,怎么不出去玩儿呢?”
沈曦一拉兔耳朵,转了下身子,让沧溟看小筐:“上午才出去过……带点东西给沧溟姐姐。”
看到沈曦带来的雪白浆果,沧溟恍然想起,似乎快到立春了。往年这个时候,她都会与父亲一起主持祀青仪式,为这一年的耕种劳作揭开序幕。而农区的林场,到了春夏之际,也是他们几个玩伴撒欢胡闹的乐园……
“多谢小曦挂心了……”
沧溟想伸手摸摸沈曦的发辫,然后才想起,自己的手足已经同矩木融为一体了。
“冬天太冷了,哥哥不让我出门,一直没有来看望姐姐,”沈曦用手绢包了几颗雪珠莓,擦干净表面的水,踮起脚送到了沧溟唇边,“你不会怪我吧?”
沈曦无法长大之事,沧溟已经从每日都来探望的沈夜那儿知道了。无论吃多少药,用多少法术,也无法改善的体弱……
沧溟虽有心安慰,可是看看自己这副光景,也不比沈曦好到哪里去。
她微微张口,将沈曦送到嘴边的浆果含入口中。饱满脆弱的果皮稍一用力便被咬破了,涌出的浆液冰凉清甜,略带些黏稠的口感。然而仔细品尝,却夹着一丝苦,也不知这苦味来自果肉的未成熟部分,还是源于心中。
“小曦来看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你?”
话音一落,两人都沉默下来。
沈曦低下头,看看大半筐雪珠莓,果断开始投喂。等沧溟咽下最后一颗浆果,她突然敲了一下脑袋。
“哎……来前喂过蛊虫,忘记洗手了……”
沧溟的神情一僵,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看了看沈曦刚才拿来擦雪珠莓的手绢,上面还有些湿,来之前应该洗过浆果的……
“……真的假的?”
“假的。”沈曦歪了歪脑袋,“其实我是没话找话。”
“……嗯,看得出来。”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小曦能够笑得这么开心,记得给我送东西,还会同我开玩笑,看样子,是没有怪我了吧……”
沧溟虽然笑着,却感到胸口有些发酸,“……真好……”
想起沧溟进入矩木之前的那次探望,还有沈夜说过的话,沈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沧溟还在想着,当时他们兄妹替她试验神血功效一事。
“不管是爹爹,还是沧溟姐姐,其实……我觉得,根本就谈不上该怪谁这种事情啊。”
沈曦捏着兔耳朵,一下一下拉扯。
“长不大什么的……刚刚知道这事的时候,我也偷偷躲着哭过,可是比起病死的族人,我至少还活着……不能学法术了,爹爹就想办法让我学蛊术药理还给我做了虫笛;没法说话的时候,哥哥和华月姐姐给我做了可以帮我说话的兔子娃娃……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再过几年,又会有什么转机呢?”
这些事情,沈曦从未往深处想过,这会儿让她来说,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神血的力量已经开始衰竭了,用一点儿就少一点儿,拿来治病其实也是一种消耗……我和哥哥都病着,试验功效的话,只要一个人就够了,可是爹爹还是把我们俩都送进去了……因为只要验证了功效,接下来就该轮到沧溟姐姐,之后城主和爹爹恐怕也不会再允许有人以神血之力治疗疾患,所以那个时候……真的已经是我和哥哥唯一的机会了……
“不接受神血灼烧,可能我也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这就是最坏的结果了。即便神血无法治愈恶疾,结果也不会比这样更差了……明明得了好处,还在这里说要怪谁,有点儿矫情吧?”
这句话之后,沈曦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手指慢慢离开兔耳朵,视线也移到了与沧溟相反的方向。
沧溟所在的矩木禁地,位于神殿顶端的寂静之间更上、最靠近矩木树冠之处,面前是一个很大的平台,沿着边缘处就可鸟瞰全城。从沈曦的角度,恰好看到了下方疏落的矩木枝叶间,那尊高大的辟邪石雕的头顶。
她还记得,沈夜想带她逃走的那个雨夜,兄妹俩就是辟邪石雕前,被沈霁逮了个正着……
如果重来一次,即便知道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她也还是觉得,这样活下去,总好过死在那个已经过去的冬天。
☆、第8章
祀青仪式和神农寿诞的时间相隔不远,沈曦以往年年都到场,也不觉得新鲜有趣,兼之病愈后成了长不大的万年萝莉,心态还没完全调整过来,自己平时悄悄出门就算了,这种时候她一点也不想出去抛头露面,给人用同情怜悯各种眼神围观。
沈夜哄了她好几天,也没能将妹妹从房间里骗出来,最后只能阴沉着脸,跟在大祭司身边出席祀青,然后又开始筹备一年一度的神农寿诞,还收到了不少“子肖其父”、“颇有乃父之风”诸如此类的称赞。
当然,事后少不得被沈曦打趣了一番。
那天在矩木禁地与沧溟说的那些话,沈曦事先并未仔细思考过,后来想想,她自己也觉得很有些不妥之处。
所幸沧溟耳目比沈曦聪明许多,灵力又是一脉相承的深厚,那时并未觉察到有人在近旁。否则那番话若是传了出去,然后再被有意无意地添油加醋或者以讹传讹一下,给沈曦十条命都不够论罪的。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云葙送来了一只木盆。今年蚕室的第一批桑蚕已经结茧,缫完丝之后,蚕娘想起沈曦先前的嘱托,来神殿向大祭司汇报的时候,顺便给沈曦送了些蚕蛹过来。
“爹爹没有问我要这些东西是做什么的吗?”沈曦接过木盆放地上,蹲下来随手拨了拨那些棕红发亮的虫蛹。
想当初她看到虫子都会浑身起鸡皮疙瘩,现在已经能够面不改色地捉虫玩虫了,这种诡异的改变,似乎就是从那次静脉注射蛊虫开始……
果然三观节操下限什么的,都是越刷越低越掉越快——简直无法直视。
看着小女孩用瓷白纤弱的手指缓缓翻搅虫蛹,云葙的脸色有点发青。“大祭司没问,他说曦小姐的灵力虽然放着也是浪费,可毕竟还是孩童,现在养的蛊越来越多,曦小姐也不一定都能喂饱……”
果然什么打算都瞒不过家长,沈曦默默远目。她确实是想试着用蚕蛹做饲料喂蛊虫来着。
“那哥哥呢?”
“呃……这个……”
“肯定是忍着一脸嫌恶说小曦喜欢就好,对吧?”
全中……云葙好想掩面。
见云葙脸色不是很好,沈曦也猜得到,这位八成是被蚕蛹给恶心到了,便随口吩咐了些杂事,将侍女打发了出去。
将带着水分的蚕蛹擦干,按照大小分成了三堆之后,沈曦把床底下的蛊罐拖了一只出来,揭开盖子,从最小的那一堆里抓了两个蚕蛹,正准备投入罐中,却感到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将蛊罐的盖子翻转过来,把手里的两个蚕蛹放在上面,用竹签拨了拨,很快便看出来,颜色较浅的那个蚕蛹,时不时会动一下,棕色的外皮下面,似乎包裹着什么活物。只是蛹皮有些韧,里面的东西一时挣扎不出来。
需要注意的是,所谓缫丝,就是将蚕茧放入沸水中,使之软化膨松后,以手抽丝,绕于丝筐,待生丝绕尽,便会留下蚕茧中的蛹。所以,蚕娘送来的蚕蛹,其实都是被煮熟的死蛹。
没煮死么?难道是抗高温的变异品种?
沈曦找出一只新蛊罐,编上号,将那个会动的蚕蛹放进去,盖上盖子,然后继续投喂其他蛊虫。
因为可以吞噬沈曦的灵力,所以蛊虫对食物的需求其实并不大,一只中等大小的蚕蛹约莫可以喂食四到五个蛊罐。忙了一圈下来,蚕织场送来的蚕蛹还剩很多,沈曦决定把它们风干。这项工作并不麻烦,只是考虑到平常人对虫蛹的接受程度,最好找个僻静些的地方,免得有碍观瞻。
于是沈曦想了想,便抱着木盆蹦跶到矩木禁地,在沧溟近乎崩溃的注视下,摊了一地蚕蛹,周围还洒上了防虫药粉,免得蚕蛹被蚂蚁拖回去屯粮。
沧溟想起那次沈曦开的那个有关摸了虫子没洗手的玩笑,本就苍白的脸色也越发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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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把蚕蛹干用干净的容器储存好之后,沈曦想起了那个变异品种。
找出蛊罐一看,里面只剩下少许被啃食过的蛹皮,在罐底光线照不到的地方,似乎盘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
沈曦戴上鹿蜀皮的手套,小心地捏住那团白东西,将它取了出来。外表看上去与普通桑蚕一样,只是通体泛着淡淡的冰蓝色光泽,捏着手感挺结实的,不像桑蚕那样软绵绵,而且形状还……沈曦面无表情地把那只盘得像翔一样的怪蚕塞回去,揣着蛊罐出门了。
“小曦?”
身上绑着兔子娃娃的小姑娘在门口探头探脑,瞳想无视都很难,“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
沈曦上前几步,将蛊罐递到了瞳面前,然后扯兔耳朵。
“前几天发现了条怪虫,以前没见过,想请七杀祭司帮我看看。”
两人虽然都养蛊,但是平时却没什么交流,流月城的蛊术属于典型的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一样的蛊术卷轴给不同的人学习,最后培育出来的蛊虫都是大相径庭。就像后世的语文一样,初级教认字,中级教作文,高级教语法,哪怕是全命题作文,写出来的文章也是因人而异。
如果要打比方的话,沈曦养蛊的方式有点像嫁接和寄生,选合适的虫豸作为砧,然后将吞噬自己灵力长大的蛊虫植入其中,令两者共生共存。而瞳的方式则是挑选优秀的个体,以法术和药物刺激其产生变化,得到更好的蛊虫。
虽然方式不同,不过最后都会以优胜劣汰的原始育蛊法进行筛选,而且培育过程中也会有选择地加入药物,促使蛊虫性质发生变化。
瞳拿过蛊罐,揭开盖子看了一眼,便还给沈曦,肯定地说道:“不周山产的冰蚕。”
“冰蚕不是结黑茧么?”上古时流传下来的山川志沈曦也看过一些,对冰蚕略有印象,“我来前去过蚕织场,那边说没什么异常。”
“大概……是很早以前混进来的种吧。”
流月城封闭已久,自然不可能有外面的物种进入,那么就只可能是封闭以前被带到流月城的了。
所以,这是返祖么?沈曦默默看着继续盘成翔一样的蚕虫,再想想它那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学名……这画风略不一样啊!
“现在只有这一条,若是将它与寻常桑蚕配种,能生出冰蚕吗?”
虽然很多动物配种都要求血统纯净或者亲缘相近甚至是近亲繁殖,可是也有苏格兰折耳猫这样的奇葩品种……沈曦可不想自己花了心思结果只养出一罐子普通桑蚕。
瞳摇摇头,在沈曦失望的目光中拿起那团冰蚕,捋直了捏住首尾,微微用力,噗嗤一声扯成了两截,放回蛊罐里。
“可以这样繁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