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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他张了张嘴,血从撕破的唇瓣中流出,在洁白的褥单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红印。
“……您刚进来时……我以为看到了神。”之徊眼睛有些散焦,含糊不清咕哝着。
“慈悲的,严厉的,将我推入地狱,又在最绝望的时候伸出手的,残酷的神。”
“我本来就是神啊,虽然没什么法力。”懒声笑着,手指带着布条灵活的在他身上翻飞着,系起一个个美丽的结。动作轻得,就像鸿羽落地,温柔得,如同母亲哄儿入睡的手。
他眨着薄薄的眼睑,浓密的睫毛轻颤着,像两片脆弱的蝶翼。
“主上,请让我侍奉您。”
我漫不经心的耸耸肩,不置可否。
“主上,求您让下奴侍奉您,请教给下奴,保护自己的力量。”
我叹了口气,深深看进他琥珀色的眼。那里平静的,如幽潭湖水,灼热的,如地狱中不灭的业火。
“……之徊,侍奉我是一条不归路,有很多时候,你会觉得连死了都比这好一点。”我在他满是伤痕的身体上流连而下,经过无数翻着皮肉的鞭痕,他却静默着恍然未觉,仿佛在我手下的,不是他的身体一般。
“这种伤痕,以后会经常见到,如果有必要,你甚至要出卖自己的身体。从你发誓一生侍奉我开始,你的肉体,就不再属于你自己了。你甚至连擅自伤害他们的权利都没有,因为你全身的每一片皮肤,每一丝毛发,都是我的。”
轻捋着他纠缠在一起的,深棕色的发丝,像对待娃娃一般将它们细细绾起,再放下,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之徊,我现在最后给你一次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宁静的作为自己死去,或是痛苦的作为附属活着。
若你选择了后者,那么自今日起,作为洛之徊的人生就此结束。我将赐给你新的名字,让你加入一个有共同主人,但无血缘牵绊的家庭。我可以保证,除了在这个家里,你将活得比任何人都有尊严,你的能力将得到最大限度地发挥,你将攀上过去无法企及的高位,睥睨曾将你踩在脚下的人。壮志可以达成,沉冤可以昭雪,就像所有的等价交换一样。”
率直如你,可愿,同魔鬼做交易么?
“……主上,其实您,真的是位很善良的人。”
我不无讽刺的轻哼了声,自记事以来我便知自己虽非忘恩负义的鼠辈但也绝非善类,甚至可说本性阴狠残虐,除至亲至爱之人或兴之所至外极少会做无利之事,无论如何这点自知之名还是有的。
他似乎没看出我的不屑,反而微微眯起光幻琉璃般的凤眼,面色宁静,笑容如昙花般,灿然一现。
“或许您尚未自知,虽然您总以各种现实的利益目的来隐藏善意,但即使愚蠢如我们,也总有一天会发现您残酷的话语里包含的回护之心。并非以一个溺爱孩子的慈母身份,而是如理智严厉的家主般鞭策大家,让如狗般被抛弃践踏的我们在弱肉强食的浊世中能作为一个人活着。这种感觉是潜移默化的,越是与您相处,越有切肤之感。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愿意奉献所有,誓死追随您的原因吧……”
他缓缓撑起身体,在我微瞠的视线中翻爬下床,虔诚的跪伏在我脚边,双掌上翻置于头两侧,以唇长吻我粘满污尘秽物的靴尖。这是西域伽蓝人宣誓效忠的最高礼仪,行此礼者意味着从此甘愿居于卑下完全抛弃个人尊严荣辱,将命运双手奉上交予唯一的主人掌控,以为主人去尘开路为生存意义。
这是比西方骑士宣誓还要庄严神圣的礼仪。
“主上,下奴愿奉献所有,终其一生侍奉您。身体发肤,若无您令,不敢毁伤!
主上……请您赐名!”
我俯视着他,如同俯视着臣服在我脚下的,所有高傲的灵魂。
沉静片刻,我俯身探出两指,抬起他苍白低垂的脸,浅笑道。“在我面前,不要做这些形式上的虚礼,若是真心对人尊敬,头自然就会低垂,态度自然会恭谦。珞徊,待你他日达成心愿之时,再对我行如此大礼吧。”
“珞徊?”
“嗯,珞徊。作为以玉为名未来的五总领之一,不要辱没了你的名字。”
“……是的,主上,珞徊谨遵教导。谢主上赐名。”
“——还有……”他之前缓言淡笑的情景在脑中一闪而过,令我难得显出几分局促。“令母的尸首我已着人葬到城东十里亭外的粤东山上。若你在这月末后院的总考中名列前三,得到假期,就去祭拜一下吧。”
“……是,谢主上。”
我故意做没看见他眼底晶莹的涌动,一声轻咳,璟词便像阵风似的飘进来,迅速将珞徊架起,飞也似地冲出这座低俗淫靡的春梦窟。身后一堆浓妆艳抹的阿叔阿伯恋恋不舍地扯咬手帕,顶着扑满厚粉爬满鱼尾纹的大饼脸,满眼秋波横扫璟词重点部位,直到她把珞徊推上我的马,火烧屁股似的扬鞭落荒而逃。
我颇为无语的看着贴身侍婢抛下主子绝尘而去的背影,心想回头是该让“人类天敌”琢玉童鞋好好和她沟通下感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遥城之急
回殿路上,流火颇为不满我让其他臭男人坐上它尊贵的背,尤其是这样一个全身只裹一床被单,身上滴着不明液体的臭男人。
我在它肥硕的屁股上狠狠抽了两鞭子,它才不情不愿的撒开蹄子,横冲直撞的狂奔于初见人潮的街道间。一路上不少倒霉的行人抱头逃窜在它铁蹄之下,我控着缰绳,避免一不小心,哪个冤大头成为流火大爷坏心情下的冤魂。
珞徊因着身下的伤,没法跨坐在马上,只好侧身蜷在我怀里。馆里的阿爹虽特别叮嘱过别真让那些饿狼似的男女把他给吃了,但过过手瘾嘴瘾还是少不了的,不然也不会逼得珞徊要咬舌自尽。这样大惩小戒的在内院中可谓家常便饭,那琢玉办起事向来“因材施教”,但每每直击痛处,皆有令人生不如死的本事。
“主上,小心!”
我一个走神,感觉流火好巧不巧地踩上了某个软绵绵的东西,一转眼就拖出了十几米。
无奈的拉住缰绳,听见马蹄在那倒霉的东西上又踩了好几脚。心想看来今日流火这混蛋是气急了眼,不然往常虽总耍些小脾气,却也没真给我添过麻烦,此次若闹出人命,岂不是又让朝廷里那帮大婶找理由给我穿小鞋?
我跳下马,狠狠剜了一眼那头畜生,后者做贼心虚的扭过它火红的大脑袋,讪讪地挪了地方。低眉瞥向它蹄下,我眼皮微微一跳。
怎么搞的,又是那穿青衣的孩子!
这可怜兮兮的小东西比初次见到又狼狈了几分,身子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几乎衣不蔽体,像只被暴雨拍到泥坑里的小鸡雏,浑身是土软趴趴的蜷在地上。尖锐的沙砾在□□的胳膊和小腿上划出数道狰狞血口,可谓触目惊心。
我上辈子在当上团长前,曾作为雇佣兵团的随军医师在各国东奔西跑,再加上转世后又努力自学了些中医,这种外伤诊治对我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伸手捏遍他全身,虽是骨折多处,内脏也稍有挫损,所幸未伤及要害,救活应不成问题。能在流火的摧残下保住不死,应该说这小子着实命大。我抄手站起,冷眼看着躺在尘土中的青衣男孩。这孩子方才多半是自己扑到马蹄下的,就为绊住我,让我不得不和他扯上关系。但你未免将我想得太过高尚,谁说我踩了你就要对你负责到底的?既然自己过来找死,那就算死在我面前又岂会和我有半毛钱关系!
正转身欲上马离开,果不其然,靴子迅速被一只肮脏的小手死命抱住。我不耐地拖着他走到马下,又狠狠踹了几脚,那个黑乎乎的小东西就像长到我身上了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干脆给他一刀算了。
我颇为认真的思考着。
昨日运动过度,又酗酒过量,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的。现在实在是没那个心情陪他玩青天大老爷的游戏。
正当我颇为纠结的考虑是不是要宰了他,还是宰了他,还是宰了他的时候,那个注定要被我宰的小鬼忽然抱住我的裤腿低声啜泣起来,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呦,还美人计,不知道本小姐阅过的美人,比你吃过的饭还多么?
我好整以暇的背手等着看他还有什么新花招。那孩子哭了一会看我丝毫没有安慰他的意思,便迅速收起泪水。被黑泥糊得看不出本色的小脸上,只有一双杏眸圆瞪着,映出我面带讽笑的脸。
“……神上,求您,救救我们遥城!”男孩巴掌大的小脸因着疼痛微微扭曲,长期的干渴令他的声音嘶哑破碎,但仍声嘶力竭的哀求着。“不到两个月全城十万百姓病倒过半,户户挂丧人人戴孝。众人人皆言遥城为天神所咒,父亲却致书遥城玉关道掌兵都司,言此乃人祸并非天罚,若寻法诊治或有转机,结果被恶奴截了信件,以妖言辱神之罪活活杖毙于府前!神上,整座遥城只有草民逃了出来,除了来求您草民实在想不出旁的法子了!”
那孩子浑身身无长物,只得一件青色单衣勉强蔽体,来的路上应是遭到多方洗劫。若非将脸上烂泥抹得实在看不出个人样,多半早被拐到色子馆了。如今千里迢迢来到都城,却只懂得跑到神殿祈求神明相助,不知该说这男孩是纯真还是愚昧。
“这种事你自该去找朝廷解决,若是生病就找大夫,跑来求我又有何用?”我说得漫不经心,一副想赶紧完事走人的样子。
他愣了愣,似是未料到九死一生的前来求助幻想中大慈大悲救民于水火的神主大人,却被这神主一句话回的这么彻底。一时间惶惑无已,但很快便冷静下来,一咬唇,似是下了很大决心。
“神上,草民乃是遥城城主,承恩候刘世敏之子刘商。”他三指点地,向我行君臣大礼。那郑重的姿势配上他稚气的外表,令我不由感到几分好笑。“遥城多年匪患横行,交通不便,又不服管教,早已为朝廷所弃。此次敝城遭此劫难,朝廷竟下令封住仅有三条通路,任城内并周边村落百姓自生自灭。今日草民冒死上京,便是望神上念在家祖曾侍奉于前代龙姬鞍前马后,与神上出生入死的份上,千万救万千百姓于疫症之灾。刘家愿将整个遥城封地并财产,全部献于神殿,草民一生侍奉主上御前,为奴为侍,为主效死!”
“哦?乃母若真如此爱民如子,又怎会百姓都快死绝了才想起来向外求援,还派儿子孤身一人来献城,堂堂候家内眷却被下人杖毙你倒毫无怨怼不远万里为民请命,其中古怪,还真不是一星半点啊。”我痞痞笑着,一手捏住他尖尖的下巴,玩味地打量了两眼,复又一把推开。“况且孤品位可是很高的,就你这模样,真以为能入得了孤的眼?”
“神上!”刘商拖着一条弯折成奇怪角度的手臂,另只手拽上我的衣袖,泣道,“家母早在疫情之初便染病去世,如今府中只有殿司与幼弟二人,今日草民即已自卖于神上,所继承的城郭财产自也当归入神上名下。遥城因曾数次为龙姬所救,敬神之风尤胜,家父出身扶凤贱籍却居侯府正夫位,多次被污蔑妖媚惑主,此番母亲新去更没了依靠,如此才被有心之人寻此由头丧掉性命。草民虽恨小人落井下石害我亲父,却也明白此事与遥城普通百姓无关,祸患当前当弃私怨而明大义,方不辱家门。敝城百姓自古拜神不拜皇,若神上此次可救我遥城于危难,全城上下必当以死相报,为主尽忠!至于草民……”那孩子忽然扯开衣襟,露出柔弱稚嫩的身子。一点蝶状殷红在两颗细小茱萸间哀诉着自己的清白,全身因为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