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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间沉思睡昏昏。
我关了手机。
到了第三天,屋外有人咚咚的敲门。
我没开,过得五分钟,才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终至无声。
钟远和送给我的新年礼物是一套莎士比亚全集。原版,放在餐桌上堪比微缩版长城。偏偏见面的地点是在一家麻辣香锅店。店内热气升腾,气息刺鼻。是蒜,是酒,是辣。跑堂的小二,身着少先队服,斜着眼瞟了我好几次,似在无声求恳:“姐,咱别装了行不?平民范儿。”
我用力咬了一口圆子。糯,香,滑。配上饮料,真是别提有多爽了。
“再来一份,师兄,今儿我请,多吃点。”
“工作还习惯吗?”
“很好。薪酬好,福利也不错,职位也有上升空间。同事相处,虽然谈不上有多亲热,但工作上的事也都能摆在台面上照制度处理。我很满意。师兄,这事多亏你帮忙。这杯酒聊表心意,我先干为敬。”
我亮出杯底给师兄看。
一张脸红嘟嘟的似涂了胭脂,热辣辣的发烫。钟远和抿了两口,笑道;“也不是我帮的忙,是罗承开的口,说起来,我们俩都是承罗总的人情。”
我不假思索的应道:“是啊,所以节前,喔,就在你出国的时候,我已经请罗总吃过饭。总不好意思总赖着师兄,让师兄替我打点人情世故吧。我还以你的名义送了他一盒好茶叶,下次见面你心里可要有数。”
钟远和似很意外,不知是我如今竟肯出门应酬,还是诧异罗承肯应下我的邀约。
但他是个精细稳重的人,表情过了,嘴上可半点也不带出来。笑着问:“什么茶?”
“冻顶乌龙,网上团的。没花多少钱。哎,罗总不会上网查价吧?”
“当然不会。”
象罗承那样的人,怎么会在乎礼品的价格。不过是他晚上无聊,见个把女孩子,打发时间而已。面上对我,不算特别尊重,也不算特别亲热。平平常常的,十句里有一句两句是世面上常用的笑话。这分寸,即使是与钟远和碰头,也能坦坦白白的说:“哎,你小师妹可真够客气的。”
不客气怎么行?讨生活嘛,多一个手机号码就多一个熟人,多一个熟人或许就多一条出路。
“师兄,”我委婉的喊了一声。把钟远和面上的半分不快扫得干干净净。他打起精神问我:“怎么团呢?我还没团过呢。”
“没团过?我现在吃的穿的用的,能团则团。要不要我介绍几个不错的网站给你,哎,师兄,那些团购网站是怎么赚钱的啊?你现在做风投,有没有这方面的内幕?”
我们俩究这个话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两小时一溜烟就过去了。
这是周六,钟远和尚要赶场去谈桩生意。至于我,我不是坐在相亲桌前,就是走在通往相亲的路上。
与从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我是拎着整套的莎士比亚赴约。
拎在手上怪沉的。
钟远和提出送我。
送什么送,我不过是和朋友坐在一起喝杯咖啡。
他貌似欣慰的说:“这样就对了,馨兰,你从前太封闭自己。得接地气,活着,不能只求范儿。”
给工作的人最大。我陪笑,身着少先队服的小二在一侧频频点头。体贴的给了我一只布袋恭送我们出门。
我站在门口,笑得脸酸,看钟远和驾车离去这才转身。咖啡馆离此地不远,一站路。晃悠晃悠就到了。走到喷泉广场,我顺手把整套书送给长年驻足卖艺此地的小提琴手。文青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没有狂喜。象是一种指责:“姐,我不装逼。”
我灰溜溜离场,一路小跑到了咖啡馆。
书重重的,倒扣在咖啡桌上象一撂糊掉的麻将牌。侍应者面露谴责:有点格调好吧?姐。
我愤然翻过正面:原版,英文的,除了迈克,贾斯汀,还认得这几个字母组成起来叫“莎士比亚”么?
相亲对象震惊了。
我也震惊了。
介绍人好象说过,对方手上会拿一本书。
但平常人拿的不都是知音吗?
但瞅瞅这一位,中式的唐装,寸头,也不知是来自于哪个片场。一本中译本的“仲夏夜之梦”捏在手中,似一块待飞的板砖,稍不留神就会给人开瓢。
这就是“百合网”给介绍的男嘉宾?我真心觉得顾妈这钱花得冤。
对方倒是很高兴,大大咧咧的解释说:“老爷子过生日,穿成这样哄他开心。是我爷爷,不是我爹。呵,我一本,你一套。这也太,太,”
太那个啥,那有意了吧?
我噗的一声笑出来。
“你喜欢吗?”我问。
“你若喜欢,就送你吧。”
X年X月X日,周六,晴,相亲无果。不是我不好,是对方被一套原版的莎士比亚给掀翻了。
X月X日晴周日
早上九点就起来了,收拾端正,一个小包放在鞋柜上,我无聊的对着电视,等罗承来接。
九点半,手机一响,罗承在那头抱歉的说:“小顾,我现在不得闲,找了个朋友来接你。车号你记一下。你下楼看看,应该已经到了。”
果然到了,挺阳光的一小伙子,一见面就活泼的喊:“姐,咱们出发吧。”
我现在参加这样的聚会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一群人,有公子哥儿,有技术流,也有颇有年资的高管。闹哄哄的聚在一起,打麻将,唱歌,行山,钓鱼。方式很健康,第一次去的时候我还心存疑虑。被罗承劈面骂了:“想什么呢,色狼瞎了眼也不会上你。”
嗯嗯,我已近三十,罗总说得好:“顾馨兰,从现在起开始保养,争取七老八十的时候还能独立生活。”
毒舌吧,我居然能和罗总走得颇近,连钟远和也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师兄沉吟说:“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也没什么。总比你一个人闷着好,凡事有我,你,不要怕。”
话说得这样动听,真不愧是做投行生意。整天飞来飞去,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到这个人的身影。偶而在MSN上问声好,也如同石投深海,激不起半分波浪。我还抱怨什么呢?不是每个朋友都能象钟师兄这样,在你孤独痛苦的时候站出来说:我在这里。
我坐在车上,看窗外秋光正好。浓烈的金黄布满整片田野,深绿的枝叶点缀在地头田间。
这不是去往平日聚会山庄的路。
小伙子扭头解释说:“给三少庆生,换地方了。”
卖团?
小伙子不答不问,车一到站,只见一个熟人,是张总的女朋友靓靓。余下的都是生面孔。靓靓也正是满脸不自在,见到我,立刻亲热的迎上来。
“顾姐,你一个人?罗总呢?”
“理他干吗?有我陪你还不够啊?”
我声音压得虽低,靓靓却听得大笑。
“好,好。顾姐,你比当来的时候,可活泛多了。”
在这之前,我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和小三交上朋友,还形同闺蜜。靓靓挽住我手,“来来,我们里面坐。”
靓靓最爱把住我聊,内容嘛,无非是张总的正牌太太如何不识趣,如何不知情。生拖死拽不肯离婚,却情愿躲在家里做怨妇做乌龟。
爱情,靓靓的爱情。
我默默的听着,阳光温柔的轻轻吻在我后脑。象一个人的目光,专注而毫不躲闪。
是谁?
靓靓轻呼:“三少。”
是今天的寿星佬。穿着薄毛衣,黑色长裤。手里握着一只金桔,对我们从容一笑说:“两位女士,快开席了。”
靓靓娇俏一笑:“恭喜三少,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承你吉言。”
不知怎么,三少竟站着不走,靓靓在手臂下轻轻的掐我一把,我这才轻声说道:“生辰快乐。”
他笑。身体半隐在树丛后,不知是谁,温声软语的一路赶来拉过他:“三少原来在这里,叫我好找。”
靓靓最是知机,微笑着点头拉我避过,然后悄声问:“平常也没见过这帮人哪。顾姐你认得?”
我反问:“你们家老张认得?”
“老张原本是要一齐来,可走到中间,说是孩子病了。谁不知道是计,老张那个蠢人居然也信。不就是孩子吗?我也会生,要多少就有多少。”
靓靓半年前流产了一次,个中详情,黑幕重重。
这是靓靓至伤心的事,不能提,我忙哄住她说:“没吃早饭,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走,咱们大吃一顿然后走人。理这些闲事呢。”
靓靓拉着我,满脸的情真意切。“还是罗总好,虽然年纪大点,相貌丑点,有子有女,可正室的位子却是空着的。馨兰,你可要抓紧了,哪怕一进门就当妈。可这样的男人,逮住了,后半辈子可就什么也不用愁。”
“这话俗了点。”靓靓脸上讪讪。
我懂我懂。我感激的捏了把靓靓的手,拉着她往前厅去。
远远的就听见人声喧嚣,吹拉弹唱一应俱全。
分花拂柳间,一个女人,一只巴掌,迎面而来。身后有人机警的拉了我一把,仓促间,我看见靓靓滚落在地,悲切的哭泣着。
“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贱货。”
身材硕大的张总很天真很柔弱的居然拉不住他那娇小的太太,由着女人左一脚右一脚的往靓靓身上招呼。看实在是闹得不成样子了,这才暴吼一声:“够了。”
两个女人俱是一怔,而后痛哭。
男人哪里肯管女人的心思,连连陪笑道:“三少,不好意思,得罪得罪。”
我的肩膀还在三少手里紧握着,我斜靠在他旁边听三少说:“小事情。不必介意。”
在这个圈子里,争风的事情还少么?只因为我是罗总带来的人,所以才能落个清静。
我把靓靓扶起来,靓靓用力摔开我,声音尖锐的喊:“让我死,让我死。”
她径直向着湖边冲去。
人这么多,哪里有得逞的机会。
早有人连拉带劝上前哄住她往房间里走。
象这样的插曲,原是不值得一提的。
少顷,弹唱依旧。
六层楼高的蛋糕被放在车里推出来,香槟酒顺着塔尖层层淌下。鲜花满屋,三少左拥右抱,更有美女送上香吻。在我身侧有人窃窃私语:“看,新贵。”
我没有心肠听这一段发家史。
脑子里有什么是一寸一寸的凉下去。
黄天厚土,我只管握住我手中这半杯酒坐在花荫底下。我伸手叫来一个服务员,请她为我找一辆车好离了此地。
三少旋出来,笑道:“要走,我送你啊。”
真是个精干人,竟能分得出时间敷衍鼠辈。
“不敢有劳。”
他眯起脸笑,“你别是不敢坐我车吧。”
越发象言情的段子了。
说什么我也白吃白喝过,一扭身上车。“好,那就有劳三少。”
他吃吃的笑着,脸上飞满桃花。“你还真坏,明知道我喝了酒,还想让我上路,好让警察查我酒驾。怎么,你在这里没找到合适的男人,是想找我撒气是吧?”
“我有人,没听说我是跟着罗总来的吗?”
“罗总,罗总已经把你送给我了。哼,不过是只货。”
我大怒,顾不得这人已经是醉了。一巴掌摔在他脸上,狠狠地给了他一个教训。
X年X月岁末
世界安静了。
人,活着。上班,下班,逛街,看电影,上网,与朋友或父母电聊。偶而做饭,但大部份时间却是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寻觅美食。不是一个人,是和一群人。论坛里的网友,年龄相当,职位相当,时不时三五成群呼朋唤友出没在大街小巷。明为吃喝,实为开心。谈天说地,求偶意识强烈的,还真成了这么三两对儿。于是送红包,于是参加婚礼。我手机通讯录上的名字越来越多,电话越来越频繁。为了充实自己,我还报名参加考试。各种证,只要我愿意,足够考到地老天荒。
除了睡觉,每一分钟都被塞满。
可是,即便忙到不堪,我却仍能感觉,世界安静了。就象在最深的洪水深处,小舟依托,一眼望出,俱是苍茫的浊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