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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颖出门后细心地将防盗门关上,才走到自家门前掏钥匙开们,就听楼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隔壁传来砰砰的拍门声。
她好奇地退了两步,脑袋仰后看去,恰好看见404的门从里面推开了,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闪身进了门。
客厅的吊灯一共装饰了四只灯泡,其中两只已经不亮了,余下的两只里有一只接触不良,正忽明忽暗地跳着光。穿了白色羽绒服的千叶孑然地站在灯下,惨淡的灯光从头顶洒下,她脸上的泪痕宛然,眼里满是消抹不去的惊吓。
Ivan仅用了两秒钟便将屋里的环境打量了一遍,然后毫不犹豫地说:“走。”
千叶哆嗦地问:“去哪儿?”
他冷眼瞟了过来:“这里还能住人?你准备睡哪儿?”
她撇了撇嘴,心里堵得慌,眼眶一热,差点儿又要落泪:“把卧室收拾一下,应该没问题,明天还有一天休假……”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明天按照原来的计划,她应该去妇产科,不由得百感交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Ivan见她不说话了,便动作利索地替她拿过行李包:“你收拾两件换洗的衣服,今天先到我那里将就一晚。”
“清晨呢?你在电话里说他住院了,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昨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先离开这里,这事回头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你。”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两手在身前互握,手指紧紧绞在一起,说不出的可怜,他心里一软,语气不由地放柔了,“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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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为什么是我
Ivan住的滨江小区在城南,离总公司很近,属于高档住宅区。Ivan一个人住三室两厅的房子,家装偏灰色调,乍看起来大方又得体,待久了会发觉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透着冰冷。
“随便坐。”
室内的空调打开,千叶缩在沙发的一角,人看起来非常憔悴。她从昨晚开始就没怎么好好休息,今天一整天更是一惊一乍的四处奔波,扛到现在已是累得不行。
Ivan知道她在车上时已经累得睡了过去,要不是怕她坐在车上睡会累得腰酸背痛,他真不忍心叫醒她。
“要不要喝点儿什么?”他从酒柜里取出一瓶葡萄酒,随手拿了两只酒杯。
千叶疲倦地摇头,脑袋耷拉着,眼底是深深的倦意。她明明累得恨不能直接倒到床上去,却仍是勉强自己睁大了眼睛,只是眼神有点儿发直。
“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Ivan开始沉默,寂静的房间里能清楚地听到空调吹出的呼呼风声,气氛陷入微妙的尴尬。正在这时,清脆的门铃声打破了沉寂,Ivan走到门边拎起对讲机:“嗯……来了?”
楼下的公寓大门开了,过了大约一分钟,Ivan打开了门,门外一个娇小的身影随即扑了进来。那人刚进门就嚷嚷开了:“醒白哥啊,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清晨他怎么会又发病了呢?”
千叶抬头,视线直直的撞上陈钰莹。
陈钰莹看到千叶的第一眼,脸上闪过一片尴尬之色,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转头看向Ivan,结结巴巴地说:“千叶姐姐怎么会在这里?”
她说的声音很低,但客厅里实在太安静了,千叶想装聋子都不行。
Ivan面不改色:“总要把事情说清楚的,何况,她现在有权利知道清晨的身体状况。”
陈钰莹轻咳一声,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Ivan站在酒柜前,慢慢的替自己倒了杯红酒。
客厅里再度安静下来。
“清晨,是我唯一的弟弟。家母怀他的时候已经四十三岁,高龄孕产太过辛苦,加上孕期我的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接连夭折,所以生下清晨以后,她得了产后忧郁。病重期间她拒绝哺育孩子,甚至一度有轻生的念头,即使后来病情好转,她也始终和清晨不太亲近。清晨从小就乖,母亲不理他,他就一个人玩,不吵也不闹。上学后父亲发现他不合群,但好在他很聪明,学习成绩非常好,从小学到中学,连跳三级,大小奖项拿了不少,所以父亲也就忽略了其他事,直到清晨念完高中后,宣布说不愿意再继续上大学,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年不肯出门。那时候我在剑桥读书,也没太多时间去关心他,这也算是我这个做哥哥的失职……”
Ivan的声音低缓中透出一种沉重,陈钰莹也不说话,低着头默默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千叶觉得胸口难受,难受得她不想再听下去。
但Ivan只是端着酒杯轻轻摇晃,停顿了两秒后继续说:“大学毕业前,清晨问我是否留校读博,我说可以考虑。那之后没多久我得到一份很不错的工作,便决定先放弃考博的机会,但我没想到那时他已经拿到了Dr。Paxman在剑桥的实验室的邀请函。”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Ivan不自觉地用手揉了揉额头,“生物医学,清晨什么时候对这类学科感兴趣的我一点儿都没察觉,甚至他在家自学期间已经在那个领域博得许多人的赞赏,父亲和我更是完全不清楚。清晨去剑桥的那段时间,我早就离开了,后来断断续续地听一些校友说起Adrian,我这才知道他已经成立了自己的实验室,成为生物医学界的天才,那时候他才二十五岁。”
一仰头,那杯红酒尽数滑入他的喉咙:“清晨第一次发病也就在那一年,当时父亲已经过世,清晨寄住在祖父的一位朋友家里,直到他们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清晨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他打伤了人,情绪一度失控,在疗养院住了一年后出院,医生建议他暂停工作,换个生活环境休养,我考虑再三,决定带他来中国。”
千叶遽然抬头,面色惨白地望着Ivan,但Ivan并不看她,视线低垂,落在了空置的酒杯上。
“清……清晨得的是什么病?”她的喉咙很干,干得她声带发涩,几乎发不出音。
Ivan再次倒了一杯酒:“双向情感障碍。”
千叶不懂,茫然睁着眼。
“也许换个说法比较容易懂——抑郁躁狂症。”镜片后的眼睛飞快地掀起眼睑朝她瞟了一眼,千叶像是挨了闷棍似的完全没有了反应。
陈钰莹在边上解释:“姐姐你别胡乱猜想,清晨的病其实不严重,他来中国前已经好了……”
Ivan看着沉默不语的千叶,觉得舌尖一阵发苦,左手下意识地去摸口袋,却发现口袋里早已没了放烟的习惯。腾空的手顿住,他疲惫地把手举到眼前,握住虚无的空气,对面的女孩在他的指缝间隙里慢慢瘫倒。
“姐姐!”陈钰莹扑了过去,却没能及时拉住千叶的身体,眼睁睁地看着她从沙发上滚到了地板上。
“啪!”一只热水瓶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红色的塑料外壳开裂,银灰色的内胆瓶碎成一片齑粉,犹如水银泻地般铺满整个地面,滚烫的开水随即浮出一片氤氲的雾汽,袅袅上升。
“操蛋,你个死贱货,老子喝酒又怎么了?我让你犟嘴!我让你……”女人厉声地尖叫,一头撞向男人,反被那个酒气冲天的男人挥手一巴掌打在脸上。
她泪流满面地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热水瓶砸裂的时候,她的手背被碎裂的内胆碎片割破了,火辣辣地疼,可她不敢吭声。
桌面狠狠地拍下一巴掌,碗筷震得叮当响:“那个赔钱货呢?死哪去了?滚出来!你……你丫的躲桌底下以为我就看不到你了,你当老子眼睛是出气的啊?”
“你放开她!你个混蛋!”
“妈——疼!爸爸别打我,别打我,求求爸爸,爸爸别打我……呜……我明天还要上学,同学们会笑话我的,别打我脸,爸爸……”
“她是你女儿!你睁开眼看清楚……你个畜生,你放开她!”
她的头发很短,剃得比班上任何一个男生的头发都要短,但即使这样,那只蒲扇似的大手仍是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随着头皮带来的剧痛,她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脑袋狠狠撞在了门框上。
被子蒙住了她大半张脸,淡青色的被面下露出光洁的额头,秀气的眉峰下眼睑紧紧闭着,眼睫却在不停地颤抖。
她睡得很不踏实。
他就这么在床头看着她在睡梦中把自己裹得像只结蛹的虫子,这一站,就是半个小时。
陈钰莹洗完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走进客房,便是看到这诡异的一幕,醒白哥的目光非常怪异,因为没戴眼镜,让她觉得他盯着人看的专注神情增添了七八分的诡谲。
“醒……”
“嘘。”
陈钰莹吐了吐舌头放低声说:“醒白哥,姐姐交给我照顾就好了,你回房去睡觉吧。”
Ivan没动:“你先去把头发吹干,小心感冒。”
“哦。”
她嘟着嘴去卫生间找电吹风,出房门前不小心听到Ivan喃喃地低语:“有点儿发烧呢,真是个不懂得照顾自己的笨蛋。”
陈钰莹收住脚步,忍不住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Ivan仍是像刚才那样立在床前,只是腰已微微弯下,一只手轻轻地塔在了千叶的额头。
熟睡的千叶似乎格外怕冷,裹紧棉被极力把脑袋缩进被窝,Ivan的触碰令她战栗不已,她皱着眉,干巴巴的嘴唇哆嗦着,逸出一声痛苦的哀求:“疼啊……别再打我了……”
Ivan仿佛触电般的弹开手,一直眯着的眼眸陡然睁大。
陈钰莹失声惊呼:“上帝啊,清晨对她也动手了!”说完顿时觉得自己失言,捂着嘴呆呆地看着Ivan。
Ivan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虽然他平时一直是一副不苟言笑、稳重严肃的模样,但她真的从没见过他有过这种杀人似的阴霾眼神,他现在的样子不像只是在生气那么简单,而是……
陈钰莹形容不出来,她感到一丝害怕,不禁讪讪地往客厅一小步小步地挪,嘴里嘀嘀咕咕地念着:“我……我去吹……头发。”
陈钰莹随手关上了房门,Ivan在她的身影消失后,终于恢复了理智,压下心底的怒气,重新将目光调回千叶身上。
低烧未退的千叶睡得十分不安稳,时不时地抖着嗓音发出痛苦的呻吟声,剪了短发的她看起来更加像个孩子,潮红的面颊,微汗的额角,干裂的唇瓣……Ivan回过神的时候,发觉自己的手心正贴在她的脸上,滚烫的触感从指尖直达他的心里。
心上猛地一惊,他拿开了手。
“对不起,是我错了。”他沉重地说。
是他的错,他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却仍是在清晨一次次任性的要挟下选择了妥协。苏千叶这个女人在他而言,远没有自己的弟弟重要,无论是从一开始故意接近她,还是之后一再对她施压逼迫,他做任何事的出发点始终都将保护自己的弟弟放在了首位。
他不希望清晨再受到感情上的伤害,不希望清晨受到任何刺激,不希望清晨病情复发,所以他极力想方设法要分开他们,却又因为担心清晨自残,转而冷眼看着她一点点地沉沦。
她和清晨本该是属于两个空间的平行线,如今却纠缠在了一起。
而他,从来都不是想帮她,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弟弟。
但是……为什么,他现在会这样的后悔?而这份后悔却不是因为清晨而衍生的。
他看着那个憔悴的女孩儿,她在睡梦中痛苦地皱着眉头,于是他也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也许,他是真的错了。
捂着满身的虚汗,千叶越睡越难受,到凌晨四点多的时候她感到口千舌燥,终于给闷醒了。刚醒时她还有点儿懵,黑黢黢的房间显出模模糊糊的轮廓,床侧有人酣睡,她没多想,张口就说:“清晨,我口渴。”
声音是嘶哑的,然后她心上一痛,眼泪不自觉地淌了下来。
“嗯……姐姐,你说什么?”身边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