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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水。”在千叶睁眼又保持呆滞表情半分钟后,Ivan终于开口,仍是一贯命令的口吻。
“谢谢。”
记忆在倒带,她慢慢想起昏厥前发生的一幕。温热的水滑入干涩的喉咙,热辣辣的是一种难言的痛。喉咙被温水湿润后舒服了许多,她捧着杯子环顾四周,房间里的布置有些眼熟,窗前的白色纱帘遮挡不住灿烂明媚的阳光,细小的尘埃在晨光中不停地飞舞。
这是清晨的房间,她记得。
闭上眼,初识时那抬头惊艳的一瞥,她至今还牢牢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你身体很虚,需要好好休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和她说什么。
千叶外表看起来并不是很强势的人,但越接近她,越会清楚地了解到她骨子里的骄傲和冷漠,他不清楚这是她童年的经历所造成的,只是为她偶尔表现出的刺猬般的疏冷感到莫名的心疼。
“有什么办法可以见到清晨?”她靠在床枕上,头微微扬起,削尖的下巴,雪白的颈。
他有些眼晕,差点儿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的脸面向他,可是双眼的焦点并没有落在他身上,她眼里没有他,他知道。
他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却发现自己整晚守在床头照顾她,刚才打了会儿盹还没来得及把眼镜戴上。
他近视的度数并不太深,不戴眼镜其实也能看清东西,但他却早已习惯透过镜片去看人。
他没接话,千叶却已喃喃地自问自答:“是不是得去跟凌向韬求求情?能不能告诉我,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清晨回来了,为什么会被关到庆宁医院?”
“细节我不想描述,简单地说,清晨去公司找你,受了些刺激,和凌向韬动了手。凌向韬没受什么伤,但是劝架拉扯的过程中,大楼的一名保安从楼道上滚了下去,撞伤了头,于是有人报了警……”
尽管没有细节的描述,但千叶从这样的只言片语里还是听出了当时场面的混乱,她觉得胸口发闷,闷得她喘不过气来,于是张着嘴用力地深吸了口气。
出了警,有人受了伤,被打的受害人中有个是市委书记的儿子,清晨有精神病史记录,他正在发病……一切的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只要稍许刁难一下,清晨短期内根本不用再想从庆宁医院走出来,获得自由。
千叶虽然从没有和这些官场上的人打过交道,但她脑子不笨,要说在这件事里头凌向韬没有任何参与,那是不可能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Ivan最终答应让金女士把千叶接来谈这个话题,其实还是希望她能出面劝凌向韬息事宁人。
“几点了?”天亮了,她不清楚自己昏睡了多久,但显然,这已经又是新的一天。被褥下的她套着一件干净的睡衣,男式的,袖口很长,完全遮盖住了她的手指。
睡衣上有股清新的洗衣粉的味道,掀开被角的同时,她低头看着好一阵儿沉默。
“是清晨的,金女士帮你换上的。”Ivan轻声解释。
她匆匆地“嗯”了声,假装不在意地掀开被子:“我换衣服。”
“那我下楼等你。”也许是坐得太久,腿有些发麻,他居然没能一下子站起来,在千叶略带诧异的询问眼神下,他苦笑一下,喊了声“千叶。”
这一声,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柔情,千叶觉察出了其中的异样,眼睛眨了眨,避开他的眼神,慢慢低下头,目光停留在那长长的袖口。
“咳。”他轻咳了声,终于站直了身体,慢慢走向门外。临出门前他握着门把手,终于又回过身,声音喑哑地说“书桌上有点儿东西,我想你最好能看一下。你会明白的……对不起,是我错了……”
门终于合上了。
收拾得干净整洁的桌面上放着一本精致的笔记簿,米白色的牛皮封面,从簿页边看去显得纸张十分厚实。千叶找不到其他可看的东西,于是换好衣服临出门前,随手将那本子翻开。扉页上是一串漂亮的字迹:Please five me for falling love with you。 Five me for loving you with all my heart。 Five me for never waiting to be apart。
清晨的中文书写远不如英文清晰流畅,这从右角下他那拙劣的中文签名上可以明显比照出来。千叶不得不再次确认一个事实,虽然他身上流淌的是中国人的血液,但他从本质上来说,已经属于一个“鬼佬”。
格格不入的文化差异啊。
她悲哀地想着,心头再次牵扯得发疼,赶在湿润的眼眶彻底模糊之前,匆匆翻了翻本子,发现里面居然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英文,一本二百多页的簿子,居然已经用去了一大半。
千叶虽然看不懂英文,但从每一篇的隔断和记录可以大抵猜出,这应该是清晨的日记本,而且每一天都会有记录。
她叹了口气,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雪白的纸页上,慢慢润湿了上面的字迹。她“啪”的一声合上本子,感到无助的悲凉——Ivan让她看看这东西,可他怎能体会到她有看不懂的无奈?
这不是她的母语,但这是清晨的母语。
她仅能看懂ABC,以及长句子中的一些分拆单词,却永远无法顺畅自如地像看中文那样看透这些小蝌蚪背后的深切含义。
她觉得颓然,悲凉后浓重的无奈,以及可笑。
这个王子,真的是来自火星的。她走不进他的世界,如同他永远也走不进她的世界。
下午三点半,天转阴。庆宁医院的内部设置和环境都很不错,乍看除了略微安静点儿,和普通医院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住院部的每个房间都安装有不锈钢的防盗窗,从一层到六层,每一间都是。
直到千叶发现就连每一层的走廊通道上都会安装栅栏门时,她才恍然惊觉,这些不锈钢隔栏并不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人进来偷盗,而是在阻隔里面的人出去。
如同牢房一样。
“不要怕,没事的。”领路的护士小姐笑容甜美亲切,她手里的钥匙叮当作响,时不时地回头安慰两句。千叶脚步沉重,每走过一间紧闭的病房大门,她的心就会抽搐一下,直到护士小姐终于停了下来。
“就是这间。”她笑眯眯的回眸,“其实他很听话啊,都有按时吃药,和医生讲话时也很有条理。你放心,他的病情目前看来还是很稳定的……”
随着钥匙的扭转,房门应声而开,护士和气的声音先一步飘了进去:“嗳,伊清晨,今天精神怎么样?中午有没有睡一会儿?”
跟在护士后面进去的是两个强壮有力的护工,而千叶,却停留在门口,踌躇不前。
房间里的窗户没有打开,但是也没有开暖气,透着淡淡的阴凉气息,窗帘半遮半掩,光线黯淡不明。房间里的布置极其简单,清晨并没有躺在病床上,相反他正坐在窗边的一张方凳上,很安静。
身上穿的是那件眼熟的米白色格子外套,白色的面料印了好几块污点,显得肮脏不堪,但外套的每一颗扣子都扣得端端正正,清晨还是那个清晨,即使他急遽消瘦下来的脸上衬着的是一副惨白到毫无生气的气色,但这一点都没影响到他的清俊无华。他就像是块璞玉,幽幽的、静静的缩在某个固定的角落里,散发着他独有的光芒。
他不用说话,不用任何动作和眼神,就已经足够吸引旁人的注目。
这就是清晨,王子般的清晨!
“伊清晨,你朋友来看你了哦。”
清晨没有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没有晃动一丝一毫,他靠窗坐着,头颅微低,发丝轻垂,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指。
“嗨,嗨,伊清晨!抬起头,看看谁来了,你认不认识啊?”护士毫不厌烦地重复提醒。
而门口驻足的千叶却早已忍不住掩唇抽泣。
从千叶发出第一声抽泣开始,清晨便有了细微的反应。他的肩膀开始发颤,然后颤栗不止,越来越强烈。护士小姐敏感地退后一大步,紧跟着的两名护工一左一右站到两边,将他夹在了当中,看那架势只要他的反应一有不对劲,他们便会猛虎扑食般地扑过去。
清晨仍在发抖,他双手的十指紧紧绞在一起,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他始终没有抬起头来看任何人一眼,但也没有停止身体的颤栗,就这样过去一分多钟,突然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
大概是这样的悲鸣太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两名见多识广的护工也被吓了一跳,紧接着,那一声声绝望的悲鸣化作了撕心裂肺的哭泣。
仍是一句话都没有,但谁都能听出他的哀,他的痛,他的悲伤,他的绝望……小护士试图安抚他的情绪,连续不断地喊他的名字,却又不敢靠得太近。他像是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又像是被人抛弃濒死的小动物,用最后的哭声发泄着内心凄厉的绝望。
就在护士终于露出不耐的神情、准备去拉响值班铃时,一道影子飞扑过来,在护工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千叶已经牢牢地抱住了清晨。
他在哭,她也在哭。
同样的不说话,只是哭。
他还是他,眉眼棱角分明还是那个在枕畔会逗她笑、会吻她的男人,可为什么他会哭得那么伤心?这也是病吗?真的是因为生病的折磨吗?
她知道自己是心疼的,很疼很疼,她喜欢看他神清气爽地站在厨房,轻声的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看到他被羁押在精神病院,看着他绝望的哭。
她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背,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
他绞在一起的十指松开,慢慢攀上她的胳膊,紧紧抓住她的衣袖。他不再颤栗,汗水打湿的刘海贴在了前额,他哑着声说:“对不起,我爱你。”
他说:对不起,我爱你。
陈钰莹问过千叶,如果时光能倒转,那一天,她是否会认真地把这句话听到心里去。
可惜没有如果。
那天伤心欲绝的千叶只是哭着说:“你回英国吧,好好治病,国外的环境比国内宽容……”
她说了很多很多,唯独没有回应那三个字。
Ivan给千叶的银行账户划了八十万,直到千叶辞职回到T市,有天她身上现金用光去银行取钱时才发现自己的户头多了这么一笔巨款。
千叶辞职前请凌向韬吃了顿饭,那是她一直欠下的人情。那一次,还是在那个火锅店,凌向韬喝了一斤多白酒,硬是把自己给灌醉了,萧骁开车过来的时候,凌向韬的胳膊塔在千叶的肩膀上,站在火锅店的大门口又唱又笑。
萧骁二话没说就帮了凌向韬一拳,然后把他给丢上车后座。
千叶适时地把一叠厚厚的人民币递了过去,面对着萧骁有些困惑的眼神,她淡然地笑道:“这是之前我跟凌向韬借的钱,十万块,现在连本带利还清,你帮他收好吧。”
萧骁何等精明,哪里会不清楚这十万块的来龙去脉,他没有立刻接过去,只是充满狐疑地把苏千叶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冷冷地说:“这也就是阿韬的一个零花钱,你拿了就拿了,何必还?你可得想清楚,阿韬实习期已经结束,很决就会离开H市,以后能不能再见面都得看缘分……”
千叶笑着回答:“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我可是学会计的,哪怕一块钱,借的就是借的,总要还的。还有我也要离开H市了,希望以后有缘再见吧。”
她把钱扔进车窗,砸在了凌向韬身上,翻滚着掉到座位下,喝得烂醉的凌向韬估计被砸痛了,不知道哪很神经错乱了,嘀咕着翻侧身来:“等……等我……”
萧骁的眉头皱得更紧,跟着骂了句:“靠,真不知道谁猫尿灌多了……”然后他看着烂醉如泥的凌向韬,足足愣了半分钟之多,才转过身来对千叶说:“你也听见他刚才说什么了?你就真的没感觉?”
“什么感觉?”
“靠!”他一脚踹在车轮胎上,“真是犯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