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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盔甲照得通体发亮,犹如他那灰白的胡子。在轰然的雷声中,他突然转身,皱着眉,上下打量着贾柏晔,然后说:
“希腊人贝多告诉我你的剑术进步不少。很好!想成为征服者,光靠读书识字是不够的!他还说你背部有个灵魂转世的记号……”
“那只是个胎记,大人!”
“嗯。”
他不再说下去,又是闪电和雷声,之后,他突然说:
“我的哥哥艾南多不喜欢你,小学生,他要我把你赶走。”
“为什么?只因为我们曾经交谈过写信给对方?”
“他不信任在牢里待过的人。”
贾伯晔脸色发白。就为了这件事情,法兰西斯科先生竟然在半夜请人叫他到他房里来!像他父亲一样想随便地将他打发走?
然而,法兰西斯科先生的眼神却几乎带着笑意。
“别伤心,小学生!我自己也在牢里待过!艾南多爱怎么说随便他,事情由我决定,你懂吗?或许只是我哥哥担心有天自己也会被关进牢里吧?”
法兰西斯科先生做了个鬼脸,贾伯晔以为他在对他微笑。
“暂时,你就留在我身边。”舰长关上窗子后说。
“暂时?”贾伯晔担心。“您什么时候要离开?”
“看看吧。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真可恶,国王还不召见我!……你手上拿着些什么废纸?”
他走近贾伯晔,用力抓着他的肩膀。
“希腊人贝多写的,有关您的探险旅行的报告,大人。”
“啊!他把事情都讲清楚了吗?”
“是……我想……内容很丰富!”
“是很多啊!而且他忘了……”
法兰西斯科先生的脸上布满皱纹,虽饱受风吹雨淋和战争的折磨,却依然展现一股非凡的力量,简直让贾伯晔透不过气来。
“小学生,希腊人告诉我,你曾经亲眼目睹过国王。”
“那是真的。”
“他长得什么样子?”
“嗯……他长得不高,比大人您还矮。但是也不很矮,不矮,而且……”
“算了!这个我早就知道了!人们总爱嘲笑他,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的下巴。”
“他的下巴?”
“太大了。下排的牙齿长在上排的前面,所以他根本无法完全将嘴合上!”
“可怜的人。”
“所以大人您得注意,因为这样,人们老是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此外,卡斯提尔语并非他的母语,他说话时结结巴巴,好像把字含在嘴里……”
法兰西斯科先生恼怒地拍打着自己的盔甲。
“没有人告诉过我这件事情!”
“要是你问的话,弟弟,一定有人会告诉你!”
“艾南多!”
艾南多·皮萨罗先生像个印第安人般粗鲁地打开房门,双眼愤怒地盯着贾伯晔。
“何必听这个臭小子胡扯!”他甚至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他往前走到灯光下,突然间,嘴边浮现一抹微笑。他是个举止优雅、注重外表的美男子,法兰西斯科先生则完全和他不同。艾南多身穿紫色紧身短上衣,锦缎花纹长裤,全身涂满了香水。但他的鼻子总是红红的,眼睛又小又不安分。无视贾伯晔的存在,他突然绽开笑容,张开双手,好似准备拥抱法兰西斯科先生:
“成功了,法兰西斯科!成功了,弟弟!我刚和罗克保资政一起用餐,明天早上你便会收到召见通知!”
法兰西斯科先生发抖着画了个圣号,然后一跃而起,冲向圣母像,将它一把放在嘴唇上。
之后,他转身,脸上神采飞扬,充满青春活力,他对着贾柏晔和艾南多,摇晃手中的圣母像:
“它显灵了!它显灵了!过来,过来亲吻这张神像,向它下跪!”
22
希马克·东宝,1529年4月
每天晚上,那颗彗星必定经过神秘山谷的上空。
每天晚上,太阳下山时,安娜玛雅便穿过宫殿,绕过神庙,步下通往广场、一路延伸至湍流的那段石阶。
每天晚上,她都“看见”阿塔瓦尔帕被加冕为王,她的心因得知这个秘密而害怕颤抖,怕得不敢告诉侏儒或智者。
安娜玛雅因担心睡眠会带走这个心愿,便静静地坐在墙角,将自己埋在黑夜、星辰和忐忑不安里。柯拉·托帕克除了年老不易入睡之外,还因为内心对年轻的卡玛肯柯雅怀有特殊的好感,他感觉她心中似乎有烦恼,于是他便悄悄地走上前去。
以身经百战、南征北讨的干练老军官模样,连续几个夜晚,他对她述说自己过去的戎马生涯。在琪拉皎洁的月光下,他布满皱纹的脸庞看起来就像块龟裂的沙漠大地。
“后天,我们就要离开希马克·东宝了,”那天晚上他说,“唯一君王的木乃伊也该完成他的旅程了。”
老王储伸出因风湿病痛而萎缩弯曲的指头,指着东南边那座陡峭的峡谷。峡谷的草丛里有一条帝王之路,像条投石器的拋物线,笔直地穿过山口。
“马上,”王储以微弱但坚定的语气说,“你马上就可以见到那只美洲狮子了……”
“美洲狮子?”
“那是美洲狮子的故乡。库斯科,我国的首都,太阳以其万道光芒照着科里坎查神庙……那座在远古时代,由曼科·卡帕克和玛玛·欧克罗依照维拉科查神的旨意所建造的国都。有一天他们来到库斯科附近的山顶上,看见了一大片草原,草原四周有一条河川,就在这片草原上,出现了一只美洲狮子……”
然后,他又重述了一遍。
安娜玛雅任凭自己陶醉在他音乐般的叙述里,想象经由神祇和人类共同努力所建造的雄伟的四方帝国。
他静默了一会儿,口干舌燥,于是便将自己苍老的手放在安娜玛雅细腻的手上,他笑着抚摸她的手,仿佛可以从中吸取一些养分,然后他继续往下说……
天一露白,顶着滂沱大雨,瓦斯卡尔派来的人马便已抵达了。
黎明时,就像以往每一个清晨,祭司们宰杀一头洁白的羊驼,然后聚集所有为君王木乃伊送葬的王子,一起举行晨拜仪式。他们将羊驼的血淋在圣石上,将奇恰酒洒向圣地,然后在君王木乃伊脚边焚烧一些玉米。随后号角和海螺吹起送葬骊歌,哀怨的乐曲响彻山谷。
就在安娜玛雅抬眼望着阴霾的天空的那一刹那,她看见他们越过北边的山口,大约有十二名身穿斗篷的士兵,顶着大雨,鲜红的身影出现在大片绿色山脉之间。
他们一进入村内,安娜玛雅便发现他们身上都带有刀剑、投石器、标枪,甚至可怕的狼牙棒。不,他们的表情一点儿也不庄严平静。他们像一群陌生人般停在广场前,彼此间保持距离,不与人交谈,也不打招呼,对正在举行的祭典无动于衷。
维拉·欧马一改常态,勉强装出很有礼貌的样子,走向他们,先向他们鞠躬行礼说:
“欢迎大王子瓦斯卡尔的特使诸君们的莅临!”
“是唯一的君王瓦斯卡尔。”军官纠正。
这个人年轻粗野,双眼凹陷在眼窝里,看人的眼神仿佛罩着一层阴影,让人难以捉摸。
“我们是来找他们的。”他再度开口,粗鲁地指着那几位跪在木乃伊面前的王储。
维拉·欧马此时也火冒三丈:
“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尉?”
“我们唯一的君王下令,所有的老王储在他父亲的木乃伊抵达库斯科之前得先去晋见他……”
“之前?为什么?”维拉·欧马惊讶地问,“这与王法不合……”
“他们胆敢拒绝唯一君王瓦斯卡尔的命令?”上尉笑着反驳。
“嗯,我不知……”维拉·欧马喃喃自语,“要问他们的意思。他们是王法的代表,知法甚深。现在,请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
军官一口回绝。
他同时拒绝等候。
自从他们来了之后,送葬仪队里紧张的气氛不断地升高,妇女们只敢彼此相望,不敢说话。侏儒则挨近安娜玛雅。
“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吗?”他不安地问。
她摇摇头。
“不……是冲着那些王储。”
“他们疯啦?”侏儒嘟哝。
神情高傲、不可一世的柯拉·托帕克走到那位军官身边问:
“当王法要求我们必须留在他父亲身边时,为何大王子瓦斯卡尔非见我们不可?”
“是唯一的君王,王储,”军官以冷漠的客气语气再次纠正。“他的理由,我不清楚。他下令你们必须跟我走,您和其他所有的老王储。”
柯拉·托帕克转身面对维拉·欧马和其他的王储。他在他们眼中看到惊恐和不解。
“你身上带着武器,上尉,”王储指出,“瓦斯卡尔害怕我们吗?”
“唯一的君王要您们马上到他的身边去,”军官回答,语气显然缓和了不少。“我想他只是很急着想知道一些有关他父亲的消息。”
“啊……在最近几个夜晚,他是否见过那颗划过夜空的彗星?”
这一次,轮到军官低头不说话。
“瓦斯卡尔的要求与王法不符。”王储大声地说,想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并不想激怒他,他知道我们是怀着善意而来,我会证明给他看。假如他还是害怕的话,或许我可以证明给他看,他父亲万亚·卡帕克有多勇敢!”
仿佛挨了一个巴掌,军官重新挺起胸膛,盯着王储的脸。尽管语带讽刺,柯拉·托帕克的声音依然平静坚定。军官既不反驳,也不露声色。他只简单地下令要他的部下走到老王储们的轿子边。
就这样,祭典仪式在倾盆大雨中被迫中断。远处的陡坡消失在灰色的山岚背后,山谷也蒙上层层的薄雾。
安娜玛雅发觉众人的眼神全都惊慌失措。大家几乎都把眼睛闭上,维拉·欧马则径自咬着口中的古柯叶。当他意识到小女孩蓝色的眼珠盯着自己瞧时,马上将头转开。
安娜玛雅于是往前走向柯拉·托帕克,在他跨进轿子前,匍匐在地。
“王储,我想向你说声谢谢,感谢你告诉了我那么多事情。”
柯拉·托帕克抓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笑着说:
“夜晚睡不着时能够待在你身边真好,卡玛肯柯雅!”
安娜玛雅感觉老人的手重重地压在自己的手上。
“请保重,王储,”她小声地说,“路上请小心。”
柯拉·托帕克朝注视着他们的军官的方向咂了一下舌头:
“到了我现在这把年纪,害怕根本难不倒我。我早已老态龙钟了,安娜玛雅小女孩,冥世将是我今生等待的最后一段旅程……”
当她准备再次向他鞠躬作揖时,他把她拉向自己,假装将肩膀往后靠,准备坐进轿子里。
“注意观看今晚那颗彗星的变化,卡玛肯柯雅!”他喘着气说,“我知道这几个晚上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却不敢说出来。观看那颗彗星,并且继续支持阿塔瓦尔帕,就像先前你所做的一样。支持他,他需要你的支持。要记得,那位负责执行王法的人曾如是要求你。”
夜晚来临前,起了一阵大风,风声呼啸如号角雷鸣,回荡在山谷里,将闪电与雷公神伊拉帕的怒气从一山传过一山。
唯有神庙里一片宁静。轻手轻脚地,忍住自从王储们离开后啃噬胸口的恐惧,谨记柯拉·托帕克最后的叮咛,安娜玛雅将玉米和奎藜放在供奉双胞兄弟的石碑前,之后,在神像周围洒下一圈奇恰酒。
接下来,像往常一样,她跪在地上,静静地、久久地跪在戴着金色面具的唯一君王跟前。
神庙里的空气潮湿极了,以至于所有神灯均一闪一灭勉强地烧着。
她听见背后有声音传来,知道是维拉·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