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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瓦尔帕步下轿子,手上握着一把镀金的铜斧头。神庙的住持面对印加王既不低头也不行礼,兀自倚在那把手握处为蛇体图案的拐杖上,静静地站着。
“你知道我是谁吗?”阿塔瓦尔帕说。
对方点头。“我认得你。你是阿塔瓦尔帕王子。”
“既然你认得我,为何不向我行礼?”
“因为有人曾经前来向卡德吉神求签问卦,透过我的声音,它回答说世上只有一位沙帕·印加,他的名字叫做瓦斯卡尔。”
“你胡说。”
“我没有权力决定该说谎或说真话,我只是代替卡德吉神发言。它早存在我出现之前,更将持续在我消失之后。”
“你胡说。再说一次与我有关的那段谎言,我非亲耳听见你说不可。”
“你是阿塔瓦尔帕王子。你大开杀戒。你的死期近了。”
“你胡说。你与我的对手狼狈为奸,就是与我为难。难道你不知道无人可任意藐视我?人类不能、华卡不能、连神像也不能……”
“你不是印加王。你根本没有通过正式的提名。你虽然贵为万亚·卡帕克之子,可惜你的母亲出身卑微——”
阿塔瓦尔帕手中的那把斧头风也似的从空中划过,没有人来得及反应,它便朝神庙住持的颈部一刀砍下。住持的头顺势滚落,鲜血飞溅。之后停了几秒钟,他的一双老手依然紧握着手杖,最后,就在他的脑袋瓜落地的那一刹那,他才松开手,沿着手杖倒向地面。
古亚帕强颜欢笑,故作镇定地目视那颗头颅滚落于地。
神庙住持的一滴血正好溅上印加王背心上唯一的一块黄金饰物,那是个代表首领的卡帕克几何形图案。阿塔瓦尔帕无所谓地径自走向供奉那尊神像的小神庙。
“没有人可以藐视我!”跨过门槛时,他回过头对着维拉·欧马和古亚帕复诵一次。
他再次举起斧头挥砍人面人身的卡德吉神像,下手的地方和砍杀神庙住持时不谋而合,都是颈部。因为用力过猛,头部落地时,神像的身体亦随之晃动,摔落地下,扬起一小片灰尘,沾在印加王长袍的袖子上。
之后,他站在神庙的门槛边,大口地喘着气,双眼充血红肿,目光凶狠,愤愤不平。
“你不高兴,维拉·欧马?”
“谈不上高兴,唯一的君王,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我遵从圣上的命令,和冥世间先祖列宗的指示。我尊重你,也尊重你的父亲安帝。”
山脚下,有名传讯官匆匆地跑过来。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古亚帕身边,额头上汗如雨下,大腿上颀长强健的肌肉因奔跑过度,结实僵硬的肌理依然清晰可见。年轻的上尉立刻转身面对他,传讯官在他的耳边窃窃私语许久,古亚帕听后脸上绽出笑容。
“唯一的君王!”他高呼。
“怎么了,弟弟?”
“瓦斯卡尔,那位篡位的叛国贼,被他自己军队的将领夏勒居希麦囚禁了,此刻他正被关在牢笼里。他终于降服了,唯一的君王!只要你高兴,你随时都可以将他碎尸万段。”
“抬起眼睛看着我,维拉·欧马,看着你的君王,别带着莫须有的敬畏眼神。”
维拉·欧马依然垂眼盯着地面。
“世界即将改观了,噢!智者,这是自改革者巴夏居德克以来,四方帝国从未有过的大事件!我将是未来世界的创造者!我就是那位摧毁旧信仰和邪门宗教的人,我就是那位将人类变成石头,将石头变成人类的伟人……”
“你不该如此夸口,唯一的君王,”维拉·欧马小声地说:“只有造物之神维拉科查具有此等能力!”
“我当然可以这么说,而且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没智慧的智者。古亚帕,你认为呢?”
“当然,君王。”
“我要你下令搜索这个崇拜华卡神庙和供奉那尊万恶神像的鬼城里所有的屋子,将任何找得到的木头放在那个尸体的四周,”他轻蔑地指着无头住持的躯体说,“就像我的军队包围这尊神像和整座山林般,之后放把通天大火把他烧了!”
古亚帕试着保持微笑。
“悉听遵命,君王。”
“等焚烧完毕,叫人找出神像头部的残骸,把它和其他的骨骼碎片磨成粉末,撒向空中!”
那位传讯官从头到尾低着头,双手交叉,放在背后,毕恭毕敬地站在古亚帕身后。年轻的上尉转过身对他说。
“还有别的事情吗?”
年轻的传讯官再度在他耳边呢喃许久。古亚帕顿时失去笑容。
“还有别的消息。”古亚帕说。
“稍后再说,弟弟,”阿塔瓦尔帕说,“今天发生太多的事情了,我不想再听别的。”
他大步跨上轿子。
安娜玛雅看着燃烧中的大火。
大火吞噬着村里所有的房子,快速延烧过荆棘丛,一路爬升至高踞山顶的那三块巨岩。
黑夜明亮如昼,高温难耐。她转身看着古亚帕。
“是你放的火吗?”
“我只是依沙帕·印加的命令行事。”
因为无以应对,她转头看着村民,他们面无表情地盯着被火吞没的家园、山林和神像。
“你好像有心事。”安娜玛雅说。
“我收到了一则奇怪的消息……”
“瓦斯卡尔被逮捕了?”
“不是。海岸的原始部落,鞑兰的印第安人说,海上来了些满脸胡须,身披战袍的白人……”
安娜玛雅心惊胆战。
“他们的腰上缠着一条腰带,腰带上系着一种银质的东西,看似女人织布时用的棒针……他们或走或骑在骆马上,它们的体型比我们的还大。鞑兰人称它们为维拉科查古纳。”
尽管气温高升,安娜玛雅却冷得全身打战,明显得连古亚帕都注意到了。他本想以手臂环住她的肩膀,但被她温柔地回绝了。
“我想起来了,”她说,“我想起来了……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每当有传讯官抵达时,大君王万亚·卡帕克便要我替他搓揉身子取暖……他们谈论着从海上来的一批怪人,他们说过维拉科查这个名字……从此之后,四方帝国便改变了。”
“我们是世界的强国!”古亚帕嘶喊,“没有一个部落不臣服在我们的威名之下!”
“我不知道为何万亚·卡帕克驾崩之后便不再与我联系了。他的缄默令我不安。长久以来,我一直认为是我自己素行不良。不过,现在我倒认为他是否因为不愿意见到世界沉沦,所以隐藏了起来——神谕指示,死期近了。”
“神谕已被销毁了,安娜玛雅。”
“你看!”
安娜玛雅伸手指着山顶。尽管整座山陷在火海里,然而那块留有卡德吉神像碎片的大岩石和供奉它的神庙却安然无恙。火苗包围着神庙,环绕在它的四周,将它幻化成星空下一座金光闪亮的大殿。
安娜玛雅忆起万亚·卡帕克的话,那些他告诉她,那些依然存在她心底的话。
“无论是火、是水或是风都无法抹灭真言,古亚帕,包括任何形式的暴力。”
37
卡加斯,1532年10月
“你想他们看得见我们吗?”贾伯晔问。
赛巴田点一点头。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其他的……”
打从离开河床进入山区之后,贾伯晔便不断地回头,仔细张望树堆后、草丛里和被太阳晒烫的岩石阴影下,看他们是否藏匿在那里。
一小队由五十名士兵和约十匹马组成的支队,在苏拓的指挥下,于两天前收到了一则命令,要他们跟随几位深山向导前往一座村落,依据该命令指示,此村落有印第安国王的重兵驻守。
在通贝斯这个只见海洋、河川、沙滩、红树林和森林的奇特世界里度过的几个星期时光,让他无端地怀疑起自己的梦想:越接近他所追求的目标,心中反而越觉得不踏实。每个日子在漫无目的中开始,生活一成不变。他们早已习惯不吃不喝,练就自行解决病痛的功夫,也早已习惯整日盯着大海,看着远方那些随浪摇摆的小黑点,那是渔夫骑着特种捕鱼的马行经海面的景象,西班牙人昵称它们为嘉宝幼多斯(译注:对小马的昵称)。对女人暧昧的秋波和小男孩忧郁、困惑和敌意的眼神也早习以为常。一成不变的生活和无止境的等待让人变得迟钝,整日昏昏沉沉。
当皮萨罗下令苏拓以大使的身份带领一支分队越过山区,进入那座依向导所言需三天路程方可抵达的村落时,皮萨罗同时把贾柏晔叫到一边去,交给他一份任务,后者的心里七上八下。
“我要你紧跟在苏拓身边,”总督说,“我要你和他形影不离,你得向我保证他不会做出任何伤害我的事情。”
“伤害你的事情?”贾伯晔惊讶地问。
“别管那么多。我很清楚他的为人,我更理解人性。我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叫他服从我。他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盯着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之后,再一五一十地向我报告,懂吗?”
“但是万一我把事情搞砸了怎么办?”
总督露出诡谲的微笑。
“我们的人数还不到两百人,贾伯晔。尽管我的哥哥艾南多一心想铲除苏拓,并不同意我的做法,但我绝不会派个傻子去卧底。不会有问题的,我会为您祈祷。”
贾伯晔重新端详皮萨罗的脸庞,心想这个瘦弱的男人哪来如此不服输的精力?他的眼神永远令人难以捉摸,他的胡子永远修剪得一丝不茍。他到底有何打算?与印第安国王进行官方拜会——那个叫做阿尔塔巴利巴或类似名字的人——向他提议愿意与他建交?贾伯晔叹口气:现在最好静下心来,别胡思乱想,否则会发疯。
他们出发至今已过了两天,一路走来,悬崖峭壁节节高升,好不容易才走出状似有两位哨兵驻守在路旁、白色巨岩夹道的山壁曲径,待整队人马穿过一片杂草丛生的草原后,竟又遁入由石砖整齐打造,但渐行渐窄的山路。无论是走在蓊郁的森林里、徘徊在山口边或曝晒在万里无云的蓝天下,贾伯晔总是期待接下来能够见到宁静的平原。但是放眼望去只见似乎准备将他们这一小群人马吞没的层层山峦。
他不断地转身询问走在他身边的赛巴田。
“你想他们有多少人?”
赛巴田总是莞尔一笑。
“我已经回答过你的问题了,贾伯晔先生!”
“我知道:非亲眼见到你才会相信。但是你心里总有个数吧?”
“我比那个老贵族更顽固。假如他们有办法建立像我们所见到的那座被摧毁殆尽的城市;假如他们的首都真的具有那个人所描述的一半美丽……”
贾伯晔看着苏拓浑厚的背部,他稳坐在马鞍上,远看人马形成不可分的一体。
“他呢,你想他会比我们清楚吗?”
“他和总督一样,他假装……请相信我,他的内心也是扑通地跳个不停,眼神更是机灵。”
眼神……日以继夜……贾伯晔总是从梦中惊醒,他深信有人在监视他,深信黑夜里暗藏着一双眼睛,顽固地想猜透他的心思,解读他的行动。这是个很奇妙的感觉,他似怕非怕失去他的生命。假如他扪心自问,他无疑会觉得这样的行动太疯狂了,身为几万名携带标枪、弓箭、长矛的士兵长,只待走出山口,然后一声令下,这些士兵便将一拥而上,含着微笑,将对方团团包围,展开恐怖的屠杀行动。但是那些窥探他的眼神却蒙着一层忧伤,甚至忧郁的色彩,他想最好也把自己融入他们蓝色眼神的夜晚。
第三天的清晨,他们逮捕了两名侦察兵。尽管有菲力比洛从中斡旋,可惜依然无法得知对方是否真有不良的企图,以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