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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大耳环反而显得松垮和奇怪。然而这位太阳之子的表情——虽然她只见过他病痛时的愁容——此刻却十分俊美和安详。
更特别的是,在她身后的那尊金雕像似乎睁着大眼盯着她瞧。雕像的外表是个站着的男子,和一般的小孩一样高,手掌打开,贴着臀部。他的脸孔让人感觉似曾相识,分明就是眼前的逝者。
过多的震撼让她全身打起冷战,安娜玛雅摇摇欲坠。要不是此时维拉·欧马的声音突然清楚地在耳边响起,她一定会昏倒在地。他指着雕像大声地说:
“小女孩,在你面前的就是唯一君王的双胞兄弟。其中一位已回到了安帝身边,另一位则留在世间,生活在我们当中,保护我们。唯一的君王曾指定你为他永生的伴侣,既然是永生的,所以只要你还活着,就必须留在这位金色兄弟的身边。永远,请你听清楚,永远都不得拋弃他。因为这个理由,从今以后众人将尊称你为:卡玛肯柯雅。透过你的嘴,并借由双胞兄弟的生命,唯一的君王将把他的旨意告诉世人,福佑众生……”
安娜玛雅打战得更是厉害。
她不确定是否完全听懂了这番话的意思……曾有几秒钟的时间,她真希望能够像个受了惊吓的小女孩般尖叫着逃离现场。
然而,就像有只无形的手轻抚着她的心,按摩着她那酸痛的颈部,她静静地听着智者。她不再忐忑不安和烦躁,同时也因唯一君王安详的慈容而渐渐地放松了心情。
“现在,”维拉·欧马缓慢地说,“跟着我念:唯一的君王,我是你再生灵魂的妻子……”
要她从紧闭的嘴中说出这些字实在很难。她全身的肌肉似乎就要爆裂了,腹部就像停在她面前的尸首般被掏得一干二净。
“复诵一次!”智者训斥,双眼紧盯着那尊金色雕像。
“唯一的君王,我是你再生灵魂的妻子。”
“唯一的君王,当你活在天国时,我就是为你在此世间守灵的人!”
“唯一的君王,当你活在天国时,我就是为你在此世间守灵的人!”
“唯一的君王,我将是你双胞兄弟的忠实妻子。”
“唯一的君王,我将是你双胞兄弟的忠实妻子。”
“现在,卡玛肯柯雅安娜玛雅,向你服侍的主人下跪!”
6
基多,1528年2月
还有五次。接下的二十天内,智者维拉·欧马将在除了大祭司之外,禁止任何人进出的太阳中庭里训练安娜玛雅。
还有五次,她得眼睁睁地看着唯一君王的躯体被处理成木乃伊。他的尸体一会儿被曝晒在太阳下,然后再涂上青草和硝石药膏;一会儿在夜里,又用特地从高山上以稻草包裹运下山的大冰块冷敷。
最后几次,君王的尸体不再躺平,而是以一个芦苇草架支撑坐着。他的双腿往后弯,脚跟放在臀部下,因为已经十分干燥,所以只剩骨头般粗。总算是最后一次了,唯一君王的尸首不再一丝不挂,而是覆盖了一件高级的羊毛被,他表情安详,头上戴着一顶羽毛王冠。
微光中,因为君王的表情如此生动,以至于安娜玛雅一度以为看见他蠕动了双唇,张大眼睛看着她。
每次在探望君王的木乃伊之后,智者维拉·欧马的脾气会转好一点点。甚至当他要求她在双胞兄弟雕像前重复那几句一成不变的句子时,声音也变得有耐心多了。他平静地对她说世界是由三部分组成的,其中一部分就在她的眼前,被称为地界(译注:印加宗教中宇宙的分界之一),包括高山、湖泊、动物、人类和一些人类所制造的东西,也包括种族间的战争和欢笑、养儿育女和各种疾病;此外还包括道德规范和库斯科印加人的天法、四方帝国的王子们以及那些唯有被太阳神认定为义子的世间贵人。
“太阳神住在天上。他的妻子妹妹月神和弟弟闪电神也经常往返于其间。他脚下所踩的便是卡玛肯柯雅,包括祖先的住所在内……”
“但是唯一的君王现在在哪儿呢?”安娜玛雅不解地问。
“无所不在,小女孩。在天上,在他太阳天父的身边。在地下,在先祖们的四周。他也在这里,和我们在一起,透过他的双胞兄弟,你便可以听见他……假如你功力够的话!”
维拉·欧马莞尔一笑。现在,就算是取笑她,他也不再口出恶言或轻蔑。
“所以我们才会说他在另一个世界,”他接着说,“另一个世界是极乐世界,为了将来能够到那儿去,活在世间时不能犯错,更不能违反库斯科天法,然后便可安心地死去了。”
智者安静地咀嚼了一会儿口中的古柯叶后,点着头总结地说:
“你,唯有万亚·卡帕克君王要求你死时,你才有死亡的资格!而且你永远也不能离开这位双胞兄弟,懂吗?”
她真的懂吗?连她自己都不清楚。
当天傍晚,她第一次再度见到阿塔瓦尔帕王子。当他走进她的房间时,她正独自吃着饭。惊吓之余,她竟打翻了盛着菜汤和马铃薯的碗盆。
她马上弯下身,跪在床边,但是阿塔瓦尔帕却轻声地说:
“你可以起来了,并且可以看着我,卡玛肯柯雅。”
她有点恐惧地唯命是从。然而,阿塔瓦尔帕的眼神给了她信心,尽管他的嘴唇比先前更忧郁和严肃,她依然觉得他如她初次见到时一样地俊美和健硕。
“安娜玛雅,我对你很满意。智者告诉我你学得很快,又听话,而且能力似乎很强。”
她害羞脸红,慢慢地低头答礼。但是下一个问题立刻切入:
“卡玛肯柯雅,现在你是否想起了唯一君王对你说过的话?”
她忧伤地摇一摇头:
“没有,全能的王子,我想不起来。”
“一个字也想不起来吗?”
“想不起来,但是……”
“但是?”
她站起来正视着他,好让他相信她并没有说谎:
“我知道我的记忆里有那些话。但是我想唯一的君王并不希望我今天想起那些话。”
阿塔瓦尔帕静静地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后才走向她。他瞅了一眼房门的门帘后,以她勉强听得见的微弱声音问道:
“你确定吗?”
“不,”安娜玛雅以同样的声调回答,“不,我不确定。但是当我和那位双胞兄弟在一起时,我知道我并没有忘记,但就是无法开口将话说出。”
阿塔瓦尔帕忧郁而红肿的双眼闪过一抹满意的神采。出乎意料,他温柔地伸出手,用指尖搓揉着她的手臂。
沉静了好一阵子之后,他才再度开口说:
“请小心点儿,卡玛肯柯雅,千万要小心!我会在这里保护你,但是那些不属于我部下的人有可能会伤害你。”
“为什么?全能的王子,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做呢?”
“因为那些你知道的话将会决定帝国未来的命运。要当心,安娜玛雅女孩,说话时要小心谨慎,特别是在大丧礼之后。”
“大丧礼?”
“你自然会明白……我对你有信心。我相信我父亲的选择,虽然他是个怪人。但是,还是请保持戒心,因为我哥哥瓦斯卡尔的部下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也都想知道那些藏在你心中的话!”
稍后,当她再度独自待在房内时,安娜玛雅又陷入恐惧当中。寂静像个张着大嘴的无底深渊,紧紧地咬着她不放。
寂静包围着她,并且冰冻了整座皇宫。
她因自身的沉默而全身发冷。
阿塔瓦尔帕王子告诉她的都是实情吗?那些她深藏于心、不为人知的话如此重要吗?为什么呢?
还有,特别的是,为什么是她呢?
现在即使有人拿石块敲断她的颈骨,撞击她的胸膛,她也没什么好害怕了。
为什么是她呢?
她只不过是个小女孩!她到底做了什么,竟要她承受这样的重担?
但是万一她搞错了,又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假如那些话并不是说给她听,假如她因为太累,根本忘了万亚·卡帕克国王没完没了的叙述呢?
她泪眼迷蒙。床边昏暗的小油灯在她的泪水中化为一片烟雨。
她害怕,害怕死了!而且没有人前来帮助她。自从她当上卡玛肯柯雅之后,连侏儒都无法接近她。或许他也怕她。她真孤单,独自一人活在智者所描绘的那三个世界里!
突然间,她惊跳起来。
在房内最阴暗处,她似乎瞧见一线亮光,一双黄色的美洲狮子的眼睛紧盯着她。为免尖叫,她抿紧双唇,用力抓着棉被。
是的,有双金色大眼正盯着她看。是那只美洲狮子在看她。她猜想它有圆润的双耳、抽动的鼻部和尖锐的獠牙。她简直喘不过气来了。有些话哽在心中,但就是说不出口:
“别杀我,美洲狮子!别杀我,我得活得长长久久的,以便陪伴那位双胞兄弟。我求你,美洲狮子,别吃我。请放我一条生路,我会终生感激你的!……”
和来时一样,美洲狮子倏地消失。影子终究只是影子。
安娜玛雅过了许久才睡着,但仍然坐着不敢动,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次日清晨,震耳欲聋的恐怖哀号和哭泣声一下子充塞了整座宫殿。
安娜玛雅走进中庭,深信又有灾难临头了。她所看见的景象令她不寒而栗。所有的宫女和妃子在四面盖满厢房的中庭里绕着圈子。她们一个跟着一个,彼此之间只隔几步远的距离,面部朝下,含着眼泪。然后突然间,像受了无法控制的刺激,她们全高举手臂,朝天号啕大哭。
“维拉科查!维拉科查!请支持我们!”
她们再次泪流满面,睁着惊吓的双眼,大叫:
“哦!安帝,请安抚我们唯一的君王!哦!安帝,请安抚他!请他耐心点儿,因为我们不久后即将到他身边朝拜和服侍他……”
面对此恐怖景象,安娜玛雅寒毛直竖,全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当她退至厢房角落,以便躲进屋内时,却再度听见从皇宫外墙传来一阵喧哗。千万个哀号声划破天际,忧郁了原本晴朗的天空。
她打着哆嗦,双手抱着膝盖,蜷缩在床边,就这样,心中怀着不安,她一等便等了几个小时。没有人前来照料她。在此剧烈痛苦的嘈杂声中,人们似乎早把她遗忘了。
惊吓和痛苦终究从远而近侵入她的内心,生平第一次,她不自觉地合上双眼,向双胞兄弟祈祷。她喃喃自语,要他安心,无须害怕。
“我将遵守诺言!永远,我永远也不会放弃你,双胞兄弟。凡是你要求的每一件事,我一定照办……”
终于,接近正午时,智者维拉·欧马走进她的卧房。他比平日看起来更光鲜亮丽,身披一件蓝红色的披肩,戴着一顶羽毛又长又细的五彩头冠,一件由黄金打造的护胸甲则从胸膛盖至腰部。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安详。
两名圣女殿的姆妈低垂着头,跟着他走进来。其中一位手里捧着一件白长袍,另一位拿着一条白头巾,上头摆着一顶皇冠形的金头盔,镶边的绿宝石上插着两根红羽毛。
这两位姆妈一语不发,熟练地替安娜玛雅换上那件白长袍,然后再将那顶皇冠戴在事先编好的长发上。
任务完成后,她们后退着离开,低下头看着地面。维拉·欧马注视了安娜玛雅一会儿,两人四目交接,之后,智者眨了一下眼,好证实自己所见,看来他似乎对安娜玛雅很满意。
“跟我来!”他简洁地说。
中庭的中央有四名军人抬着一顶轿子,里头坐着双胞兄弟的金雕像。雕像仿若太阳般熠熠生辉。
毫不在乎随行队伍里众嫔妃和宫女们的哀号,维拉·欧马眼神一扬,要她坐在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