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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个“李娜”非常不舒服,她总在伺机而动,给我惹下一身麻烦。
在国家队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被边缘化了。全队只有一个主教练,那么多运动员要他管理,他不可能对我的训练投入很多精力。没有人帮我进行有针对性的校正,这让我觉得找不到方向。我需要一个可以让我依靠的团队,国外的运动员大多拥有自己的团队,有人帮他们矫正每一个纰漏,根据他们的身体状况做定向定量的体能训练,甚至还有心理医生帮他们做心理建设。相比之下,我们国内的球员想要做出点成绩,基本全要靠自己的悟性了,加上国内总体水平与欧美国家还有很大差距,球员们接触不到一流的对手,对大赛缺乏经验和信心,这样闭门造车显然是行不通的。
顶级球员之间的竞争,很大层面上,也是心态的竞争,得人心者得天下,这句话在球场上也是说得通的。
我身边能帮上忙的只有姜山,而他还在武汉。我们之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国家队曾经以我的名义聘请过托马斯教练来中国做指导,但事实上,他要负责全体队员的成绩,无暇分身为我做专门辅导。我一边要靠小米加步枪的打法去和国外装备精良的一流好手们过招,一边不断地承受着“不能打前十”的冷言冷语。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放松下来。
幸好还有姜山。
能遇到姜山,我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我们俩是一个整体,如果没有他,我也就不会成为我了。许多我身边的人都问我:你怎么这么听姜山的话?买衣服的时候,谁给建议我都觉得不踏实,只有姜山点了头,说“好看”,我才觉得:嗯,这件衣服果然好看。
这是一个长期养成的习惯。我非常依赖他,因为他给我足够的安全感。他在我心中代表着理性和坚强的意志,有他在身边,我就觉得自己还没有跌入谷底,还可以有翻身的机会。
为了我的比赛进行得顺利,姜山不得不想尽办法多陪伴我一些时间,他像是国家队的一个编外教练,不厌其烦地通过电话和网络对我进行各种劝导。只要条件允许,他会尽可能地观看我的比赛,然后对我提出一些合理建议。
在他的帮助下,我的状况略略好了一些。2006年5月7日,我连续第二年打进埃斯托利尔站的决赛,和队友郑洁实现了会师,这是WTA巡回赛决赛上首次出现的中国德比。
郑洁的先生也是网球圈内人,后来体制松动后,郑洁也选择了自己的丈夫做教练。能和队友在决赛相遇,我也很高兴,这意味着我们国家整体水平的提高。遗憾的是,在比赛之前我的肩伤复发,最后只能在决胜盘弃权,连续两年都是亚军。
网球在运动中算是相对安全的项目,但职业选手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受伤,运动员身上基本都是伤痕累累的。再好的运动员在伤痛面前也束手无策。
认真算来,我的肩伤并不算严重,膝盖上的伤才是要命的。
但身体上的伤痛和精神上的重负比起来,又显得微不足道了。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不止一次见到伟大的球员被自己的伤痛击倒。球场对面的敌人容易击败,我们内心深处的敌人才是真正可怕的魔,当我们试图迈向更高境界时,我们首先要击败的,就是我们自己心中的对手,我们自己的心魔。
我在姜山的教导下,逐渐摸索出一些控制情绪的门道。我越来越熟悉自己的心魔,大多数时候,能跟它交手几个回合,或者相安无事了。
心态好了,运气也跟着好起来。我职业生涯中终于打赢了一个世界排名TOP10的选手。那是有着“瑞士精灵”之称的施耐德。施耐德比我大3岁零3个月,身材娇小,长了一张娃娃脸。中国人叫她“小龙女”,因为她右肩上有一个繁体“龙”字文身。费德勒少年时曾经为她当过球童。她和辛吉斯一样来自瑞士,少女时期即以高超的技巧脱颖而出。
我们是在2006年5月中旬举办的德国公开赛中相遇的。德国公开赛是在红土地上进行的比赛,总奖金有100多万。我在八进四的比赛中遇到了施耐德,她是个极有头脑的球员,左手打、正手拉、反手削,打法很适合红土,她最好的成绩也都是在红土场上取得的。许多世界高手,包括辛吉斯、卡普里亚蒂、达文波特、大小威、海宁都曾被她击败过。
这时我正被圈外人的评论困扰,很多人(尤以记者居多)说我“就是打不过世界前十”,这些话让我很难过,自己千辛万苦的付出非但没有得到大家的鼓励,反而被人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有一段时间,我自己几乎也要相信这个说法了,因此在遭遇施耐德的时候,我并不是很有信心。
施耐德当时世界排名第9,她是左利手,每一拍的落点都变幻莫测,我被她调动着,几乎跑遍了球场的每个位置。第一盘就这么输掉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心情自然很郁闷,又要听一遍“就是打不过世界前十”的魔咒了吗?
当时我大脑里忽然一片空白,难说是解脱还是愤怒,我不再留意其他细枝末节,只管发力去打。最终我拿下了这场比赛。我上前与施耐德、裁判长握手,然后转身向观众挥手致意,那一刻我感觉气壮山河:我做到了!我可以打败前十的选手!
横在面前那么久的一道坎,终于迈过去了。长久以来横亘于胸中的闷气一扫而光,“不能打前十”的魔咒也对我不生效了。
17 温网
温网WTA医务室的一位印度医生看到了脖子僵硬的我。我告诉他自己脖子不舒服,讲了自己受伤的过程。印度医生没有多说,伸手往我脖子上一放,“咔啪”一掰,脖子竟然神奇地好了!
2006年似乎是我运气回转的一年。5月,我第一次参加法网正赛,击败了27号种子查克维塔泽,进入三十二强。
十几天后,在伯明翰DFS精英赛中,我打进了第三轮。整个红土赛季,我的状态一直不错,世界排名也上升到了第30位。这也是中国球员首次进入世界排名TOP30。很多老朋友都打电话来恭喜我,我自己也很开心。之前的一切现在看起来似乎都不成为问题了,那些焦虑、伤痛、危机感都成了过眼云烟。
那个充满正面能量的李娜又回来了。
打完伯明翰精英赛,我还要去赶在荷兰进行的两站比赛。从伯明翰长途跋涉到荷兰,一路又是飞机又是大巴,折腾得我筋疲力尽。
比赛时间安排得很紧,我上午到荷兰,下午就去训练,因为第二天就要比赛。这次比赛我并不孤独,因为一同赶来参赛的还有中国国家队的队友。比赛当天我打了一局,正当我聚精会神想着怎么把对手的发球局破掉的时候,忽然扭到了脖子!好痛啊!连转头都不能了。我立刻僵在了原地,裁判马上去请赛会医生,在等待医生的时候,我就坐在休息室里上网,队友喊我,我也不能转转脖子答应,只能以脊椎为轴整个人向队友方向转动,样子相当狼狈。
赛会医生带我去了WTA的医务室,帮我推拿按摩,还贴了膏药,让我好好休息两天。遵医嘱,我整整两天没敢动脖子,但收效甚微。温布尔登网球公开赛马上就要开赛了,这可怎么办?
怀着“必死无疑”的心情,我跟国家队的另外几个队友一起奔赴温网比赛地点。
在温网的场地上训练的时候,我仍然是那个直着脖子的怪样子,我的朋友们都忧心忡忡地为我着急,这时,我们认识了一个在此地留学的中国学生,他在我们比赛的球场里打工,他说自己认识一位中医,可以请中医帮我做个针灸试试看。
那天是星期六,星期一温网就开赛了。
我想,事已至此,看看中医也无妨。这时的我已经做好了时刻回国的准备。
就在这个关头,温网WTA医务室的一位印度医生看到了脖子僵硬的我。我告诉他自己脖子不舒服,讲了自己受伤的过程。印度医生没有多说,伸手往我脖子上一放,“咔啪”一掰,脖子竟然神奇地好了!
我又惊又喜,连声道谢,逢人便说WTA的一位印度医生妙手回春,轻轻一掰就把我的脖子治好了。这位医生大概此前已经掰过很多球员了,大家对他的医术都印象颇深,很多运动员一听就知道:“哦!他啊!”然后告诉我他们以前脖子没事的时候找这位医生做过推拿,结果被掰得转不了头。大家都恭喜我,说我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温网。事实证明,这次我的运气着实不错。星期一那天,忽然天公不作美,下起了大雨,温网被迫推迟了一天。我又多了一天的休息时间。周二比赛,我的首轮对手是一位法国女孩,那次我打得很轻松,很快就赢了。
这多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温网是草地比赛,而我从来没有练过草地。参加温网,我心里并没有多少底气,到温布尔登之前,我还跟队友开玩笑:“我不会打草地。来参加温网就只能拿第一轮的钱,拿完就回家。”
不熟悉草地的原因是国内没有草地和红土这两种场地,我对这两种场地心里都没底。这也是很多其他运动员的软肋。四大公开赛有两项是在硬地上进行的比赛,我们一年中有8个月左右的时间都是在硬地场地征战。
小时候,我还在武汉的灰色沙地上练过球,对沙地还稍微有点印象,这点印象可以让我在红土地上凑合一下,我会一点点滑步——就像在旱地上滑冰似的那种步法,但在草地上打球,这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草地比赛,球落地时同场地摩擦小,球的反弹速度快且不规则,因而对于球员的反应、奔跑的方式和技巧要求非常高。人一上草地,重心必须马上降得很低,更不可能滑步,这对许多运动员都是很大的挑战。
从硬地转为红土,我还多少有一点童年留下的经验可供借鉴,而且中间有两三周的时间可以让我练习、适应场地。但从红土转到草地,那种巨大的变化真让人难以招架,每次我一上草地就觉得手足无措,连怎么移动都不知道了。而温网能提供给你练习的时间也非常短,我只能边打边适应。
因为我是小种子选手,打赢第一轮之后,就与库兹涅佐娃碰到了一块。这一局打得比较艰难,第三盘本来我已经以4∶1的优势领先,如果下一个球我处理得好,可能就是5∶1,但我错过了这个机会,库兹涅佐娃立刻跟进,一路将比分扳到3∶4,我很紧张地想:完了,又回到同一起跑线了。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分拿得很顺,最终我以6∶3赢下了这一盘。
在四大公开赛赢了排名前十的选手,对我来说,这与在巡回赛中击败前十选手多少有些不同,似乎含有更正式的意义。我感到自己正在一步步迈向更高的台阶。
赢了库兹涅佐娃后,我进入了十六强,下一个对手是捷克的瓦伊迪索娃。很巧,我和瓦伊迪索娃打球的场地就是之前打库兹的那个场地。那天我状态不错,前两盘都打赢了,第三盘开赛前瓦伊去了趟洗手间,我心中默念,接下来我们俩谁能先破谁的发球局,就一定会赢,这个信念非常坚定。
上场后我果然破了她的发球局,我在心中为自己欢呼了一声,然后势如破竹地拿下了这场比赛。
获胜的时候我非常兴奋,还大叫了几声给自己助威。
瓦伊之后我进入前八,对手全是前十的选手,这是我截至目前走得最远的一次——我在四大公开赛打进了八强。我是以大满贯历史上首位来自中国的种子选手的身份参加温网的,走的时候,我名字前面的前缀变成了“大满贯以来首位进入八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