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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下这么大雨,我们回去了好不好?”叶裳容没有多少同小孩子相处的经历,此时风大雨大也不知他能不能听清楚,只能一径地说下去,“再这么淋下去,会生病的……”
她絮叨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是因为没再打雷了,还是玉儿真的听进去了,他竟然松了抱住膝盖的手慢慢抬起头来。
这孩子本就生得玉雪可爱,此刻的样子愈发可怜。他头发被雨水打得散乱贴在额上,一双本来黑白分明的眼睛发了红,嘴唇还在轻颤着。
叶裳容虽然自己也早被雨水浇透,见他终于肯抬头于是扬起笑,向他伸出手道:“来,回去了。”
玉儿一双眸子就这么看着她,再看看她的手,似乎还在犹豫。正好这时天上又一道雷响过,玉儿双肩一抖,猛地扑进叶裳容怀里,牢牢抱住她的脖子不肯放手了。
叶裳容松了口气。她也不知道云倚墨的屋子在哪里,抱起玉儿向自己住的地方走了回去。
玉儿虽然是个孩子,抱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叶裳容生怕滑到所以不敢走快,所以等他们两人到了屋子里面,通身上下别说是干的地方,只跟从水里捞上来的也没什么区别了。
跨进屋子门口,叶裳容总算是松了口气。她轻拍着孩子的背示意放开她,“玉儿。”
那孩子却只是更紧地搂住她脖子,不肯放手。
叶裳容一时奇怪,又不能硬拉只能由着他。她朝榻上坐下来,一边轻拍着他的背,“玉儿,松松手。先把湿衣裳换下来好不好?”
好半晌,那孩子才慢慢地松了手,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
“怎么了?”叶裳容弯下腰凑近过去看他。
这半大孩子有些不好意思,“爹爹说过的,男孩子不可以怕打雷……”说着,还偷偷抬起头来瞟她一眼。见她满脸的笑,似乎略松了口气,只是仍然不肯抬头。
叶裳容失笑,“你还小呢。怕什么不怕什么,等过两年再说。”
“玉儿不小了。”他抬头,嘟了嘴。
叶裳容只看得更乐,低头在他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是啊,是啊,是我失言。玉儿不小了,是个大孩子了。”
也不知是不是平时甚少有人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这半大的孩子顿时更不好意思了。
叶裳容才待继续说些什么,突然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两人都是冻得一颤。天气好的时候看着足够暖和了,一下雨来竟然还是有些冷。加上两人都是浑身湿透,一阵风吹来就有些受不住了。
叶裳容帮玉儿脱掉衣服,拿刘家替她预备的亵衣,也不论大小先给他套上再塞他进被子里暖着。然后她才转到里间,把自己的一身湿衣服换了下来。这一通折腾后她又觉得脚下开始发软,头也昏昏沉沉起来。
叶裳容望了望窗外,见雨势丝毫不见小的样子。她没有雨具也不认路,想着丫头一日三次要将药和饭送过来,索性也躺在床上同玉儿说话。
也许玉儿人小不不知道认生,前后不过两次见面就和叶裳容熟稔起来。他在被子里听叶裳容说些什么天上神仙地下妖怪的故事,竟然安安分分地没动过。
叶裳容本只是闲着没事,却不想这孩子竟然会喜欢听这些。他软软的身子偎在她身边,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脸上神情时而认真时而紧张。她对玉儿是越看越喜欢,到后来简直是陪着他的意思更多于打发时间了。
两人说说玩玩,连送饭的人跨进门口了也没发现。
也不知为什么,素日里替叶裳容送饭的小丫头没来,倒是绿荷提着食盒。她见玉儿在她这里,反倒是奇怪,“玉儿怎么在叶姑娘这里?”
才起了身站起来的叶裳容闻言一愣,她的语气只不过略带疑惑,一点没有久寻不着的急切。
“我在雨里看见他,就把他带到这里了。”叶裳容对绿荷说,“玉儿的衣裳全湿了,烦拿身干的过来。最好,再煮点姜汤去去寒气。”叶裳容不是此间的主人,说话自然得客气。
绿荷看了眼床上的玉儿,虽然疑惑还是立刻就去了。不久有个丫头抱着身衣服,跟着绿荷一起过来,正是之前过来问玉儿行踪的那个。她看见玉儿先是松了口气,立刻尖声道:“小公子在你这里,你怎么不早说!”
这听上去就是责难的话落进耳里,叶裳容当即脸色一沉。
这丫头是什么身份她不知道,叶裳容却知道些绿荷。既然她初醒时第一个见的是绿荷,又自称在老夫人身边,可见不是个管事至少也是个得力的。丫头下午慌慌张张来寻玉儿,绿荷却毫不知情,显见是这丫头丢了小主子后怕上面责怪,想自己找到把事情瞒下去。
只是平日里倒也罢了。今日这么大雨,如果叶裳容没发现玉儿,他又一直这么淋下去,一场大病绝对是逃不过的。
虽然别人家的丫头也轮不到她叶裳容来说什么,只是这话听着不舒服,不由就冷冷地瞥了那个丫头一眼。
那丫头看叶裳容这一眼,竟然下意识地一瑟。她梗着脖子想要分辩几句,突然又想起绿荷还在身边,只得咬牙装作不知到床边替玉儿换衣裳去了。
这一来一往虽然两人动作都小,却到底还是落在绿荷眼里。她看向丫头的时候几乎就要皱起眉来,但是转向叶裳容的时候眼眸里却多了些暖色。
启文
叶裳容扫了眼房里的多出来的东西,有些好笑。
自那日从雨里把玉儿找回来,整个刘府突然间对她亲切起来。云倚墨送了衣裳过来,说是上过身没几回的。叶裳容看这两套襦裙厚薄正是当季,又是她的尺寸,自然明白是新做的。人家做娘的要谢她,她看不过是两件寻常衣裳,就收了下来。
云倚墨虽然寻了理由,还明说是送东西,绿荷却是拐了好大一个弯。她只说如今快入夏了,整个府邸一应的东西都要换,于是也换到了她这里。乘着换纱帐的时候,将铜镜、香炉、冰鉴一类的东西搬进来不说,还添了一套妆奁并许多放在案上赏玩的东西。
人家一心为她,还替她想好了理由,横竖除了衣裳都是些带不走的东西,叶裳容索性就大大方方地道了谢。
“容容。”门口传来一道软嫩的童音,正是玉儿。
那日从雨里带他回来后,再多一样的好处便是这个了。府中大人还知收敛不着痕迹,这小娃儿的喜好全挂在脸上,连着两三日天天朝她这里跑。
“玉儿。”叶裳容抬头,对着站在门边的孩子笑。
玉儿见她抬头,立即小跑着朝她扑过来。
“跑过来的?”不过才几回,叶裳容已经习惯成自然。她一手揽住他一手拿了帕子出来替他擦汗。
玉儿身后跟着一个丫头,却是与前些日子不同,换人了。这丫头名叫绿茗,她紧跟在玉儿身后,见他扑进叶裳容怀里才悄无声息地行礼致意,然后进了屋子候在一旁。
“容容陪我出去玩……”玉儿的手拉住叶裳容的袖子,摇。
“出去……”连日里都是在屋子里,连院门也只出过一回的叶裳容一愣,“去哪里?”
“娘说容容一直闷在屋子里会烦,嗯,什么伤身……”玉儿皱眉,捡了他明白的,“所以容容陪我出去玩好不好?三叔身体不好,也常常到园子里走走的。”
“好啊。”担心这个词,几乎就清清楚楚地写在这孩子的脸上,拒绝的话自然就怎么都出不了口。
玉儿眼睛一亮,拉起叶裳容的手就向外走去。
叶裳容不知刘府构造,跟着玉儿信步穿廊过桥,慢慢到了一处月亮门这里。门外花木繁茂修剪整齐,全是为了衬托房屋,一处处看得出用心甚深。而月亮门里却花木扶疏茂盛,乍看之下倒像是到了野生的林子里。里面高大的树木甚多,一眼过去竟然有些清幽的寒意。
叶裳容看出这地方有些特别,停下脚步,“玉儿,这是哪里?”
“这是三叔的地方。”
叶裳容挑眉。
传说中,那位体弱多病的刘家三公子?
地方虽然看着安静雅致,但是一想起大户人家规矩多,叶裳容就没了进去看看的兴趣。她转了身想走,玉儿却只拖住她的手朝里面拉,“三叔有好喝的茶,容容一起去。”
“这……”叶裳容迟疑了一下,看向默默跟在她身后的绿茗。
“三公子好静。只是小公子喜欢,时常过来。”绿茗知道叶裳容的意思,主动开口说道。
玉儿仰头见她不肯,本是撅起了嘴。他也不知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放开她的手就朝里面跑去,一下就没了影子。目光不曾离开过玉儿的绿茗见状,来不及招呼一声也跟着跑了进去。于是瞬间,只剩下叶裳容一个。
门里连条成形的路都没有,里面树木高过人头,看着就觉得阴凉。叶裳容虽然知道有绿茗跟着,她要自己回去也不是不认得路,只是回头玉儿怕是要不高兴了。轻叹口气,她还是跨了进去。
脚下泥土细软,踩上去一丝声音也无,只偶尔几声鸟鸣隐隐传过。树木枝叶茂密虽然遮天蔽日,却原来只几步过去就有一大片水面陡然出现在眼前。水面只远处边角上可以看见些水草叶子,叶裳容估算着距离,似乎该是她借住的地方。池边地势渐高楼阁相倚,进出都要从台阶上去。从她这里看房屋占了好大地面,也不知到底有多少间屋子。
看似正堂的屋子边顺着游廊的台阶下来,是一间延伸到池子上的水榭。水榭无墙四面通透,可以看见有个人站在那里。那人穿着一身白衣,似乎相当瘦弱。
叶裳容慢慢走过去,不一时就到了水榭门口,抬眼看见门上写着两个字“听漪”,不由低声念了出来。
叶裳容还没自觉,站在栏边上那人听见声音已经回过头来。
那人肤色白里透青,一脸病容生生掩去了原来的好相貌。那双乌黑的眼睛尤其漂亮,只是似乎缺了点什么。乍一眼似乎幽深得不见底,细看时却又觉得只是平静温和。不过无论如何,不会是个庸人倒是一定的了。
他看着叶裳容,开口便是:“叶姑娘。”不是疑问,却也平淡得不像是招呼的语调,甚至彷佛单纯地在提醒她,不该这么默不作声。
于是叶裳容弯起唇角带上三分笑,低头行礼,“刘三公子。”既然玉儿都说了这里是他三叔的地方,眼前这位自然就该是此间主人刘启文。
对面那人听她这样说,只是微挑了下眉,然后又转向水面。
水榭里又安静了下来。对方似乎没有寒暄客套的意思,于是叶裳容也乐得不用浪费口舌,转眼看向池上景色。
风里的草木清香带着些许太阳的温暖扑面而来。天空湛蓝得一丝瑕疵也没有,倒映在光滑如镜的水面上,一瞬间便能洗去所有尘嚣烦扰。
门外看来清幽得让人心生寒意,里面却是宁静平和。叶裳容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掉头就走了。
目光略偏,叶裳容看向几乎背对着她的刘启文。
这人白色的身影竟是与这里异常相称。
不,不像玉。纵然生了那么双眼睛,他不似玉的温润,也没有玉的凉滑,更没有那种甸手的厚重。
对了……是风。
一缕轻柔的风,又或是一片淡淡的月光。
叶裳容又看向门楣上那两个字。
听漪。
困锁庭院只能听漪,是何等寂寞;万物喧嚷闲坐听漪,是何等平静;而万籁俱弃只愿听漪,又是何等的自在。
那么她眼前这个人,是寂寞,是平静,还是自在?
“叶姑娘觉得这名字如何?”不知何时回的头,刘启文看她盯着那两个字,突然开口问道。
“很直白的名字。”叶裳容只能如是回答。
或许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答案,刘启文突然笑了。那一星半点的笑意浅浅地晕染开来,竟让他那双眸子明亮不少。
“君宁。”他说。
他名叫刘启文,君宁自然是他的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