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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我心中一直没变,即使这些年你常常会说起朝局变化,我们要有所准备,我也没有多想。”
“直到当我想要娶我喜欢的女子,你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只因为她在外抛头露面治病救人,我崇信你,崇信你说的都是对的,所以我怀疑我真的错了,在我心里你仍旧是那个不畏危险,相信自己,勇往直前的父亲,所以我想要说服你,想尽一切办法说服你,只要我是对的,一定可以让你认同。”
“现在我才明白,你不是嫌弃她在外抛头露面,有违礼教,而是你嫌弃她娘家不够显赫,不能为你将来的富贵垫脚。”
“不是我错了,也不是你错了,而是你已经不是我信仰的那个人,你变了,变得只有熊熊野心,在意的只是权力和富贵,如果现在你被叛党围住,你会死,会屈服。”
“你让我怀疑自己,你让我屈服,所以我失去了我这辈子想要拥有的人,我喜欢她却没有勇气对她说出一个字,如果这是战场,我已经死了。”
“不是你不承认我这个儿子,而是我不该承认你,不该承认你是那个让我笃信、尊敬、仰望的父亲,你不是那个父亲,你只是一个普通、懦弱、胆小、贪婪的父亲。”
“我拼着命回来只为了见到你,因为你养育了我,你给我了生命,而我,对你没有任何的回报,子女会想方设法报答父母的恩情,无论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我能做的就是告诉你,父亲,你错了,你要改正,你余下的生命不应该掩盖你年轻时的光辉,请你万万珍惜生命,不要再失去自己,我怕你再上战场,我怕你会遇到危险,因为我知道你已经无力抗争,你会死,我要你好好活着,你只有改正才能长命百岁,才能活下去。”
“如果我死了没关系,我要你活着。”
“如果我死了,你不用羞愧,因为我是一个勇敢、坚强、正直的人,我用生命保护别人,保卫我的国家,你可以将我的事讲给别人听,因为我们都需要信仰。”
“信仰做一个勇敢、坚强、善良、正直的人。”
“不管怎么样,父亲永远都是我的父亲,虽然你不是那个人,但是你是我的父亲,如果我有能力,我想竭尽全力用性命来维护你,”董昭说着露出笑容,“我没有做逃兵,也没有屈服,更没有让董家蒙羞,朝廷不会怪罪董家,更不会怪罪父亲,父亲安心,我还是你那个你所期望的儿子。”
董绩的手忽然之间颤起来。
那个小小的董昭一下子回到他的眼前,从那么小到这么大,从前他教导儿子,如今儿子说出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在边关这么多年,他已经麻木了,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的意气风发,尤其是现在他越发觉得力不从心,年轻期盼打仗,现在却有些害怕,特别是又有了孩子,他期望做一个父亲胜过做一个守将。
他已经变了。
可是他又怕不再带兵打仗,那样他就会被人遗忘,再也不会被朝廷重用,于是他想要更大的功劳,能享受一辈子的功劳。
儿子说的对,他已经变了。
他变得贪婪、胆小、懦弱,他老了,他其实已经做了逃兵,他已经打了败仗,他却一直没有看清楚,非要等到现在。
董昭疲惫地重新躺在床上,身上没有了半点的力气,连睁开眼睛都觉得艰难。
眼看着董昭虚弱地闭上眼睛,董绩忽然之间有一种要失去的感觉,仿佛有人要将他身上最重要的一块肉挖出去。
后悔,董绩说不出的后悔,他竟然没有发现儿子已经变得这样出众,他没有好好和妻儿团聚,更没有仔细地看已经长大的儿子。
他没有做好一个父亲该做的事。
董绩只觉得眼前发热,想要上前和董昭说话,却发现董昭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昭儿,昭儿。”董绩忽然惊慌地喊起来。
床上的董昭没有半点的反应。
昭儿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从保定回来,身上的伤已经让杨氏治好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董绩觉得心脏已经要从胸口跳出来,手不停地颤抖半晌才去摸董昭的鼻息。
“昭儿。”他几乎感觉不到董昭的呼吸。
董绩慌张地转身向前走,几乎摔在地上,他顾不得别的,一把攥住帘子,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去喊谁,只是尖叫,“快……快来人啊……快来人看看……”
第三百二十五章 立功
前面一章有所修改,对不上的同学去看看上一章最后一段,感谢大家的支持。
——
听刘砚田这样一说,徐青心里就更有把握了,刘阁老早就有算计,不会让周成陵顺利立了这个大功。
刘砚田遣人去太医院知会。
陈老院使看向丁院判,“保合堂那边你也常来常往,你可知这样的事?”
但凡官员看症无不经过太医院,现在却去了杨家,这将太医院置于何地。
丁院判站起身向陈老院使行礼,“周十爷打了胜仗,保定的军情已经入京,”丁院判说着看向太医院的众人,“院使大人有疾在身,深居简出大约不知晓,我们太医院的诸位应该都有耳闻。”
岂止是有所耳闻。
听到樊老将军和董世子的事,太医院不少人去杨家打听情形,都想要知道这一次周十奶奶能不能将人救活。
自从有了保合堂,太医院已经做惯这种事。
陈老院使捋着花白的胡子向周围看去,太医院的御医们都有的装作低头喝茶,有的翻看手里的书籍,有的目光闪烁,没有谁站出来说话。
陈老院使咳嗽一声,“怎么都没有人说话?”
丁院判道:“院使大人,这也怪不得诸位大人,就说十奶奶带着民间大夫去保定建养乐堂的事,先不说花费了多少草药和米粮,就是冒着危险去军营给伤兵治病。这是谁能做到的?”
“军营里缺少医工,太医院里不过只是有姚御医愿意带着学生前往,我们这些人躲在衙门里,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有什么立场说伤兵的事,只要不求着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就不错了。”
这话说出来,所有人都无法反驳。
事实如此。
丁院判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名册,“提到去军营做医工,太医院立即“病”了不少的老母亲。更别提有腿疾的太医有多少,如今别说有功劳我们不能去抢,就说能去抢,谁敢去抢?”
谁敢去抢。
陈老院使皱起眉头。
丁院判仔仔细细地将话说清楚,“谁能保证将人从杨家接出来就能将伤治好?若是保证能医治,我就豁出脸面去问周十奶奶。”
屋子里顿时一阵安静。
谁都见识过周十***医术。平日里空口议论也就罢了,真到见真章的时候谁还敢说话。
醇郡王世子爷的病,周七老爷家少爷和小姐的病,破伤风症,就连周十爷的脑疾都是亏了有周十***医术。
到今天为止,谁还敢去跟周十奶奶辩症。
陈老院使环顾四周。不管是老御医还是年轻的御医都不过是互相看着小声议论,谁也不敢明着反驳丁院判的话。
看到这里陈老院使不禁叹息。从前太医院吵吵嚷嚷,因为一个病症两个御医唇枪舌剑争的面红耳赤。
几个人互相较劲,见面甚至不屑地冷哼拂袖而去。
当年的院使大人走到太医院就被人拉着辩症,那时候觉得太医院气氛不好。
现在才知道,如今一潭死水才是真的不好。
败落了。
不过几年的功夫就败落到这样的地步,他也年迈,没有心力去改变太医院。太医院要有一个有作为的院使掌管。
陈老院使清清嗓子慢慢道:“就算我们不能救治,也不该袖手旁观。丁院判就带着些人去杨府,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帮衬,一切都听周十***安排。”
陈老院判话音刚落,太医们惊讶地抬起眼睛,“院判大人,那是民间的医铺,那杨氏还是个女子,我们去帮忙……日后太医院要怎么抬起头来。”
“是啊,哪有太医院帮民间郎中的做法。”
陈老院判倒垂下眼皮,“现在都有精神了?你们以为现在就没有人笑话太医院?将这个月的脉案拿出来数数,有多少达官显贵请你们去看症?就说太后娘娘那里现在用的可是诸位开的方子?”
“行医治病……”陈老院判嗓子一痒,不禁又低头咳嗽,“我这辈子是攒够了名声……你们呢?不给人看诊还是什么医生,更别提自诩御医,什么都不是。”
陈老院判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变了一个态度,之前明明还对杨氏的医术多有异议。
陈老院判挥挥手,立即就有学生从外面抱了厚厚一摞书函进来。
陈老院判道:“都去看看,这是从保定拿回来的脉案,大多数出自养乐堂,少部分是姚御医带着医工所写,朝廷在保定打仗,离京城如此之近,我们太医院除了姚御医,连一个伤兵都没诊治过。”
“汗颜,我替你们汗颜。”
不知是谁先起身去桌子旁看脉案,紧接着更多人陆陆续续地走过去。
那些脉案用的纸张带着污渍,记录的字迹潦草,不过仍旧清清楚楚地写着每一个病患的病情。
三月初三,晴,从京城出发已经一日,沿着官路向保定走,没有遇到伤兵,接诊灾民三人。
三月初四,阴,临时征用民居建养乐堂,天将黑时下起小雨,接诊重伤病患三名,两人可行走神志尚轻,一人高热昏迷,病案如下……
写到病案处字迹明显变了,从之前的规规矩矩变的有些潦草,显然是紧急记录的,病案上有湿润的痕迹。
看到这里,丁院判仿佛见到那个情景,杨氏带着一群大夫接诊才遇到的伤兵,那时候的心情定然是又紧张又高兴。
杨氏带着保合堂终于做到了他们想要做的事。
三月初五接诊重伤病患五名,三人能行走。一人拖行,一人亡故,病案如下……
三月十日接诊重伤病患二十二名……
越来越多的病患记录,从开始零星几个到后面几十名病患,养乐堂的医生一边救人一边走向保定战场上。
大家越来越快速地看脉案。
到了最后只顾得看人数,看多少能得到救治,多少人亡故,用了多少草药,还剩余多少草药。
“这里的方子不对。应该多用仙鹤草……哦,仙鹤草数量不多了。”
“没止血的草药了,怎么办?”
“我这边也写着没有了。”
“用了这么多药,米粮也不多了。”
“还陆续有伤兵,源源不断的伤兵啊。”
不管是胜仗还是败仗,只要打仗就一定会有人受伤。他们在京里不过听到的是大体的消息,现在捧着脉案看着的却是一个个真实的记录。
“仙鹤草带的太少,我们太医院有不少这样的药……”
现在说出来又有什么用,这些药放在太医院没有用处,年年换陈药都白白浪费了,那边救治伤兵却药不够。
都是治病救人的医生。都是同样的草药,却这般的不同。
不用别人说。真该是他们觉得羞愧的时候。
他们比民间医生多的是一身官服,少的却太多太多了。
……
刘砚田才坐下来喝了些茶,管事的就急匆匆地跑进来,“老爷让我去打探杨家那边的消息……”
刘砚田抬起头,“怎么样?太医院的御医可去了杨家?”
管事的立即道:“去了,去了,只是丁院判带着御医……不是去杨家抬樊老将军和文正公世子。而是去帮忙,”
去帮忙是什么意思?太医院和保合堂不是素来水火不容。太医院怎么可能帮衬保合堂,该不会是杨氏眨眼之间将整个太医院都收买了。
管事的道:“是真的,小的亲耳听见丁院判这样说。”
刘砚田豁然站起身,冯国昌死了之后太医院也有些御医被牵连进去,现在剩下的御医大多没有立场,尤其是那个陈老院使钻研了一辈子医术,根本不理什么朝局,这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