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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太爷的话已经说出去,真切地落在周围女眷的耳朵里。常大太太再解释也是枉然。
杨茉微微一笑,常家人还当她是那个任意欺凌的杨茉兰。
“您快起来。”杨茉弯腰去搀扶杨老太爷,“我跟着老太爷过去看看情形,我一定会尽力诊治。”
她是一个内科医生,对外科就是书本上学到的东西和时间不长的几个月实习。杨蟠果然是从假山石上跌下来,就应该是外科范畴,既然杨老太爷求到了她,无论如何她都要去仔细诊断。
杨茉看向身边的管事妈妈,“妈妈去将沈微言郎中寻来。”
女眷们都只是听说杨大小姐治病的事,没想到现在有机会眼见为实,可常家分明不想这么多人留在这里,许多人脸上露出些许失望的神情。
女眷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嘉怡郡主却坐在椅子上,望着走过来的常大太太,“早就听说杨大小姐的医术,我也想去看看,不知道行不行?”
嘉怡郡主这样问,常大太太不好一口回绝,只得为难地道:“还不知是什么情形,杨老太爷一家是从乡下来的,刚才还…万一伤到郡主那可怎么是好。”
“没关系,”嘉怡郡主兴致勃勃,“我仔细着点也就是了。”
常大太太不明白,为何嘉怡郡主对杨茉兰这样关切。
嘉怡郡主站起身要随着常大太太去看杨蟠,杨茉这边已经到了杨蟠暂住的院子,进到内室里看到在垂死挣扎的杨蟠。
杨蟠肥胖的胸口不停地上下浮动,正常人呼吸是十六到二十次,只要超过二十四次就是呼吸频率加快,杨蟠明显的已经超过这个范畴,杨茉在去检查杨蟠的外伤,就像杨老太爷说的,杨蟠最多只是擦破了皮肉。
“有没有觉得哪里疼?”杨茉问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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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开口
到底是哪里疼,杨蟠也分辨不出,他只觉得全身各处都疼的药名,喘气越来越困难。
最终,杨蟠指了指肚子和胸口。
肚子和胸口都疼。
只要涉及到人体器官,疼痛就不会那么具体。
“是摔到哪里了?”杨老太爷已经着急问起来。
杨茉摇头,现在还是情况不明,她实在太怀念超声波和放射诊断仪器了,不过没有的情况下,就要徒手检查。
杨茉伸出手去拍杨蟠的胸前。
杨老太爷看着惊讶,这是什么诊治方法,杨大小姐从过来到现在连蟠儿的脉也没看过,就算是乡下的郎中也是会先诊脉的。
“不要诊脉吗?你这是做什么?”杨老太爷喋喋不休。
杨茉停下来看向杨老太爷,“要望闻问切才能断定是哪里损伤,老太爷在这里我不能安心诊治,老太爷还是去侧室里等吧!”
杨老太爷见杨茉直起身子一副要等的模样,只好让丫环搀扶着出了屋子。
杨茉低下头来重新叩诊,现在这是鉴别胸腹器官病患最好的方法。
嘉怡郡主悄悄地在门口看了一眼,杨大小姐好像束手无策的模样,只是看着杨少爷,偶尔碰触一下,连诊脉都没有。
杨大小姐就是这样给人治病的?嘉怡郡主觉得好奇又有些失望,转身走开几步,嘉怡郡主身边的妈妈低声道:“郡主已经帮了杨大小姐,也该回去了,一会儿郎中都来了,少不了要乱起来。”
嘉怡郡主似笑非笑,“要不是那位祖宗发话,我说什么也不肯来,既然来了就看清楚。杨大小姐到底有什么特别。”虽然杨大小姐刚才在众人面前拒婚、离开常家的举动让她十分惊讶,可是年纪轻轻真的医术了得?
嘉怡郡主说完话刚要拿起茶来喝,门口进来两个人,一个背着药箱的郎中,另一个黝黑的脸上满是胡须,乍一看去让人觉得有些骇人。
可是看到那个脸孔,嘉怡郡主忽然笑了,真是乱来,竟然将自己折腾成这幅模样。
眼看着常家下人将两人进了内室,嘉怡郡主笑道:“好了。回去吧!这里用不着我们了。”
…
沈微言走进屋看到杨大小姐在按压病患的肚子,手指一寸寸地挪动着,沈微言连声音也不敢发出来。走过去仔细地看。
每一次见到杨大小姐,都会看到她不同的辨诊方法。
“勒死我了。”床上的杨蟠忽然大喊,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双手捧住腹部,张嘴呕吐起来。
多亏旁边伺候的丫鬟反应快。连忙拿起了痰盂,才没有让呕吐物喷的到处都是。
这样呕吐首先怀疑是腹部脏器的问题,可是杨蟠却又喘息急促,胸口憋闷。
杨蟠哀嚎声刺耳,每呕一口,都仿佛被刀扎了般。终于将胃里的食物吐尽才重新躺下,这时却比刚才症状更重。
沈微言上前诊脉,杨茉去看痰盂里的呕吐物。大多都是肉块。
杨茉看向春和,“去问问杨老太爷,杨少爷平时有没有什么病症?”
春和应了一声忙出去,片刻功夫去而复返,“杨老太爷说。杨少爷若是吃多了东西会肚子疼。”
服用大量食物后腹痛,杨茉伸手去按杨蟠的胃部。杨蟠没有特别的反应。杨茉将手向上移再按下去,杨蟠叫起来。
这就是触痛点。
杨茉松开手,杨蟠又是一声惨叫。
杨茉将暴饮暴食之后发作,伴随着呕吐和胰腺区疼痛,疼痛部位明显的发硬,首先要考虑急性胰腺炎。
杨蟠吃了大量的食物,刺激胃酸、胰液分泌过多,诱发急性胰腺炎。
这种情况要减少胰腺分泌,最好的方法就是做胃肠减压,将胃里多于的食物残渣和气体吸出,免得胰腺分泌旺盛病情严重会自身消化。
沈微言连开方子都忘记了,而是抬起头看杨茉,“脉象是洪脉。”
这些日子杨茉一直在研习中医,洪脉主热症,杨蟠虽然没有体温升高,却是面色潮红,表情痛苦,杨茉也过去试着诊脉,脉速很快,洪脉不只是诊断热症,还有一种情形,是邪盛正衰之危象。
例如…失血症状。
不是常家请来的郎中不肯开方子,杨蟠确实病的很重。
如果是胰腺出血会引起腹膜炎,腹部肌肉紧张,摸起来会更硬,可是杨蟠显然还没有达到这样的情况,杨茉闭上眼睛慢慢稳住心神,一定还是有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
沈微言从来没见过杨大小姐这样紧张,面对杨梅疮和疟症,都是十分自信,这一次的病例难不成比那些病还要厉害?
杨茉伸出手来重新检查杨蟠。
外面已经议论纷纷,常家请来的郎中都在外面等着进屋来给杨蟠诊治。
过了一会儿,众人看到杨大小姐从内室里出来,径直走向杨老太爷。
杨老太爷哆嗦着手,眼巴巴地看着杨茉,“能不能治好?”
杨茉抿起嘴唇摇摇头,“不能肯定。”
杨老太爷的目光顿时黯淡下来,周围说话的声音也忽然大起来,郎中们边说边摇头。
“就算是有名的郎中也有善治的病症。”
“这次看来是不行了。”
杨老太爷顿时哭起来,“我孙儿在家中尚没有什么病,怎么…怎么”
杨茉冷静地对上杨老太爷的眼睛,“杨蟠没有外伤,但是有内出血,所以我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治好,如果老太爷肯让我治,我一定会竭尽全力。”
内出血。杨老太爷睁大了眼睛。
这是杨茉又仔细诊断的结果,急性胰腺炎虽然严重,却还不至于立即就要了杨蟠的命,现在要紧的是杨蟠肋骨骨折,刺伤了肺脏,引起内出血。
杨老太爷拼命地摇头,仿佛不肯相信的模样。半晌才抬起头看杨茉,“那要怎么治?”
杨茉表情十分的坚定,“要在身上开一个口子,将血放出来,否则杨少爷会溺死。”肺脏出血太多,会将整个胸腔灌满,会让肺萎缩呼吸窘迫,和溺水是一个道理。
杨老太爷听到杨茉的话瞪大了眼睛,从来没听说过,治伤要在身上开个口子。难道这是京城郎中用的新法子,杨老太爷想着看去向旁边的郎中,那些郎中脸上也满是诧异的表情。
“杨大小姐要给开个口子?”
“这是什么治法?”
“有伤治还治不过来。竟然还要开个口子。”
听到这些话,杨老太爷摇头,“你这是要救人还是害人?你…医术不精…我…不用你。”说着撇开杨茉,看向屋子里其他郎中,“请各位郎中去给我孙儿诊治。”
郎中们看了一眼旁边的杨大小姐。然后陆续进去内室。
沈微言想要劝说杨老太爷,侧头看向杨大小姐,杨大小姐安静地站在一旁,阳光落在她脸上仿佛罩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沈郎中。”
清澈的声音让沈微言顿时回过神来,忙从杨大小姐身上别开眼睛,半晌才发觉。叫他的正是杨大小姐。
“准备一断手指粗的竹竿,和柔软的布巾一起放进穿心莲水中煮好。”
布巾和竹竿,沈微言记好忙出屋去安排。
杨茉看向窗外。一旦发生血胸,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胸腔开口和外界相连,排出多于的血液。
这是现代医疗基本的知识,可是用在古代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她将治疗方法说给杨老太爷时,就知道杨老太爷不会同意。
杨蟠这样的情况。如果不排血是必死无疑,可就算排血,她也不会外科缝合,要怎么将血止住?她并没有把握,这不像是面对疟疾和杨梅疮能给她思量的时间,内出血是急症,情况瞬息万变。
可是就因为这样,她就要袖手旁观?
常大太太将杨蟠的情形说给常老夫人,“茉兰看了之后,说要在杨少爷身上开个口子。”
常老夫人面露惊讶,“这孩子到底要做什么?”
杨茉兰自从开始医病,做了多少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这次更加荒唐起来。
常老夫人想了想刚要接着说话,门外就传来一阵哭泣的声音。
常大太太打开隔扇出去查看,常亦宛站在外面拿帕子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常大太太皱起眉头问过去。
常亦宛满脸泪痕,在母亲面前摇头不肯说。
常大太太只得将常亦宛带去内室里。
屋子里没有了别人,常亦宛才断断续续地道:“我…丢了玉佩…那是从小就戴着的,谁都识得。”
常大太太了解女儿,光是丢了玉佩,不可能这样惊慌,好像天塌下来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要跟我说实话。”常大太太压低了声音。
常亦宛被戳中了痛处,哭得更加厉害,“是我…是那杨蟠…她欺负我…我才推了他一把,我的玉佩说不定是被他拿去了…可怎么办啊?他出去乱说,我的名声就要毁了啊。”
常大太太不禁怔住,脸色霎时变得十分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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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亦宛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
常大太太想了想看向常亦宛,“别哭了。”
常亦宛哭的反而更大声。
常大太太皱起眉头来,声音忽然变冷起来,“你要让所有人都知晓是不是?”
常亦宛这才抬起头,对上母亲严厉的目光,吓得张大了嘴,只剩下无声的抽泣。
“你有没有和杨少爷说话?”常大太太声音冷静。
有没有说话。常亦宛仔细思量,点头豁然又摇头,“没…有…我只是说让他去看看杨茉兰,杨老太爷和杨茉兰闹开了。”
原来是这样去找了杨蟠,常大太太看着常亦宛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