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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翼下的风-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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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静茫然的听着,过去的回忆一点一滴的回到脑海里。

八岁的孩子已懂得认爹喊娘,也知道了世间的冷暖。

那是她遗忘了二十年的记忆。

寒冷、饥饿和恐惧。

领家的叔叔阿姨永远带着可怜轻蔑的施舍,孩子们嚣张的嘲笑和追打。

永远暴怒大吼大叫的爸爸,哭哭啼啼妈妈和早晚挨一顿打,瘦得像只小猴子却又勇敢的保护她的弟弟……那就是飞鹰口中失落的童年。

二十年来她的记忆一直只记得被送到于家的日子,因为那是充满温馨和笑语的,那八年魔魇般的岁月只偶会出现在她的恶梦之中。

眼前的男人已非昔日高大粗暴的父亲了,但他悲惨的生活却说明了过去的二十年他是如何对待她的弟弟!

「为什么──」她哽咽,泪水滑落满面,在眼前形成水雾,屋内的一切又变回二十年前的样子。「为什么会这样?」

「阿燕──」寇长青朝女儿伸出他枯瘦的手。

「不要!」于静痛楚的大喊挥开他的手:「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这样对待飞鹰?」

为什么?

寇长青收回颤抖的手,无力的垂在身畔。

为什么?

人世间的一切可以问为什么吗?

因为他的不得志?因为他嗜赌嗜酒?因为他无法忍受似乎永远见不到光明的日子?

因为他扛不起似乎永远找不到尽头的担子?

因为他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

因为他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你拆散我们!」她哽回着指控:「你让我失去我的父母,失去弟弟!你让飞鹰独自忍受了你二十七年!」

「可是──可是你过得很好!你过得比我和飞鹰都好!我没有做错!」他无力的辨驳。

「对!」她吸吸鼻子,强迫自己的理智出现,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那是因为养我的不是你!你使我失去了我原有的生活,我过得好并不是你的成功,而如果我过得不好却是你的错误!如果我过得不好呢?如果我过得生不如死呢?你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他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但被自己的女儿指责又是另外一回事。

寇长青无法反驳。

他是不够格成为一个父亲,当年卖掉飞燕并不是他唯一的选择,如今受到女儿的恨,他还能说些什么!

「没有话说了吗?」于静悲哀的惨笑;「飞鹰恨你,到今天我才知道我也恨你!我恨你二十年了!」

「于静──」雪航扶着她过于激动的身躯试图劝阻。

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这一切变得如此难以忍受!她掩面痛哭,转身冲出这间充满痛苦怨恨的屋子。

「于静!」

「阿燕!」

「第八章」

中正国际机场。

人声鼎沸,在旅客出口处,一大群记者挂着摄影机挣扎着寻找一个最有利的角度,以便拍摄最具价值的镜头。

一个外国的访华团或许不是什么很值得报导的新闻,但是一个具有贵族头衔的责任伯爵夫人和一对在法国赤手空拳打出一大片天地的中国夫妻,却是个很具新闻价值的标题。

秦泰和夫妇是第一批移居法国的中国移民,从一间小小的中国餐馆到目前法国数一数二的大饭店连锁企业,他本身是个传奇人物。

而他的妻子是中法混血具有贵族血统的名媛,这样的结合更是引人注目。

这一对夫妇在法国历久不衷的社交界中是非常受瞩目的异数。

换句话说,他们也是另一川中国人的骄傲。

在接机门的另一边,一对男女沉默的站着,他们穿着普通的衣服,戴着深黑色的墨镜,样子随意,但四下张望,谨慎的眼神却透露出他们的不安。

那是一种连墨镜都遮不去的不安!

「放松!小农农,你可不想让别人注意到你吧?」秦雪航握了握雪农冰冷而且微微冒汗的小手。

「去你的!小航航,我就不相信你一点都没有感觉!」雪农干笑。

他耸耸肩,凝视他的双生妹妹:「兄妹连心,你这么紧张我当然会被你传染。」

「怎么办?你总不会冲上去亲吻、拥抱他们,在所有的媒体面前喊他们爹地、妈咪吧?」

「除非我疯了!」

雪航轻笑:「那不就得了?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随机应变就是了。」

这么简单吗?

她真的宁愿现在自己立刻消失掉!若不是一天前她母亲打电话来强烈的要求他们来接机,她现在会安全的躲在她的家里。

母亲说如何他们不来,她会当着所有媒体的面宣布寻找她不肖的子女。

这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而如此一来,她家的大门不到半天便会被所有的记者挤破!

当然,她花了十年所建立起来的平静生活便会完全破坏殆尽──雪农试着不去想未来,她宁可抱着一点安全的希望。

邵奇主演的新片今天将召开记者会,他会恢复他过去的声望。

她的下一个目标是个甜美的小女孩,她有预感她会一鸣惊人──想到此并不会使她好过一些,因为最终她总会想到目前正伤痕累累乏人照顾的飞鹰。

而想起飞鹰──和现在的状况比起来,她不知道哪一方面会使她轻松一些──「他们来了!」雪航拉拉她,指向一群刚走出接机门的人群。

如临大敌似的,她全身的神经全崩成一条可怕的直线!

一行数十人的访华团个个笑容可掬的迎着镁光灯的洗礼,领头的银发高大男人正是法国参议员金强森,他高大健硕,俊朗的脸上有着岁月镌刻的精明与睿智。

金强森一度差点成为她的公公。

走在他身旁的是高挑雍容的史都华夫人,经过岁月的洗练,她看起来仍是风韵万千,和琳达神似的脸上有着高贵的神情。

而她亦一度差点成为雪航的岳母。秦雪农僵直的看着他们接受官员的欢迎,直到看见他们,她才真正知道,那是一段永远无法抹灭的过去。

一个人怎么否认她曾度过十多年?

而她二年来一直在致力于改变自己的过去,想尽办法去遗忘它,现在想想才知道那是一种多么愚昧的行为。

身旁的雪航略略僵硬,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秦泰和和他的妻子正走向人群,他们的眼眸在人群中搜寻着,不必想也会明白他们是在找失去了十年子女。

秦泰和明显的老了,他是个中等身材的老人,处在一群高大的欧州人之中,他显得矮小,略略发福的身段使他看起来真像个富商。

两鬓的白发与额上微秃的头和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大相径庭,他真的是老了很多。

而他们的母亲,微微上扬的唇角仍有着一贯漫不经心的笑容,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和当年一样使人敬畏。

她极懂得保养,但眼眸中的神情却是无法掩饰的苍老。

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或许今生所做的唯一一件彼此同意的事,便是生下他们这一对双生子。

家里的老佣人曾不胜唏嘘的说过,他们也曾是相爱的,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们?

是恨吧!包含了爱的恨使他们变得如此,自她有记忆以来,他们便不曾对彼此和颜悦色过,冰冷的礼仪,像法国的寒冬一样,冷彻人心!

官员引领他们前往机场的会客室,在媾举行一个小型的记者执行会,接下来便是一长串冗长得光想起来就会令人虚弱的拜会行程。

雪农拉拉她哥的衣袖:「我们──」

她还来不及开口问些什么,金韦恩已笑容可掬的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家父请你们过去。」

「不必了。」雪航冷淡的回答:「告诉我父母,我们会在机场的门口等他们,半个钟头之内他们不出来,我们就走。」

「可是他们正在举行──」

雪航有些厌恶的瞄他一眼:「那是参议员大人,秦家的人还不需要用到记者。」

金韦恩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只等半个钟头。」说完雪航便和她走向机场的大门口。」

「雪航?」

他的脸色僵硬得像一块木板:「我去开车,你在这里等一下。」

雪农没有反抗。

她的心里明白他比她更需要一点心理的调适。

雪航和父亲的战争从童年便开始,父子俩同样的固执,观念却是完全背道而驰;雪航当年逃家只不过是一连串争执的短暂终结。

尽管事过境迁十二年,但有些东西是恒古不变的。

「小农。」

她混身一僵,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冰。

该来的终还是会来到,只不过是快得让她没有半点准备。或许雪航说得对,对于这件事,她永远也不会有准备好的时候。

秦泰和与他的妻子同样僵硬铁面对他们的女儿。

「嗨!爸、妈。」

十年的光阴在彼此短短的距离中不断闪烁,他们默默无语的僵立着。

一声破碎的哽咽声出自她母亲的口中。

雪农讶异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她母亲吗?会是她一向没有感情表徵的母亲吗?

秦凯儿丢下手中的行李用力的拥抱她十年不见的女儿:「小农!」

「妈?!」

秦凯儿的眼眶湿润,看起来就像个重新拥抱爱女入怀的母亲。第一次,她的头发凌乱,而她没有理会它!

秦泰和清清喉咙,不太自在的开口:「雪航呢?」

雪农看见了!她竟然看见父亲眼中刹时闪过的晶莹。

或许这一切并不如她所想像的糟糕!

飞鹰半躺在床上,注视着形容憔悴的于静。

她削着水果,低低的头颅闪避着他的眼光。自她进门说的话少得屈指可数,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情形。

「你怎么了?」他忍不住开口:「发生了什么事吗?」

于静勉强抬头对他一笑:「怎么突然这么问?我很好啊!」

「想骗谁?」飞鹰挥挥手拿掉她手中的水果和刀子:「我不想吃,别弄了。」

于静轻叹口气:「有那么明显吗?我不是个好演员。」

「那是因为你在我面前用不着演戏。」

她站起身,开始盲目的拨弄房间内的一切,飞鹰耐心等着,好半晌她悠悠的叹息背对着他。

「飞鹰,记不记得你姐姐?」

「姐姐?」他有些迷惑:「你问这个做什么?」

「先别问,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记得,她很疼我,在我的童年里她是唯一值得一提的。」飞鹰自床上框中抓出一个破烂不堪的布娃娃:「这是她的,我到现在还舍不得扔掉。」

那个娃娃残破得令人心酸!

用毛线缝着的金黄色头发已疏落得只剩几根,而原本鲜丽的衣服也已褪得认不出它的颜色──却是经过细心的照顾的!

于静伸出颤抖的手接过布娃娃,泪眼模糊的将它搂在胸前。

「于静?」飞鹰离开床走到她的身边,轻轻将她扳过身来,凝视她悲伤莫名的脸:「怎么了?为什么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抬起她的眼。

眼前的脸是受伤而肿胀扭曲的,但那双清澈倔强的眸子却曾是烙在她心上的最大关爱,她哽回得说不出话来!

飞鹰慌了手脚,他笨拙地轻拍她的背:「别这样啊!你别哭嘛!有什么事告诉我啊!」

于静冲动的拥抱他,布娃娃跌落在他们的脚边:「飞鹰!飞鹰!还记不记得你姐姐?还记得你那个懦弱无用的姐姐吗?还记不记得那个弃你而去的姐姐?」

他呆愣着,不可思议地低头望着伏在他胸前痛哭的女人。

这和飞燕有什么关系?

于静和飞燕──「于静?」他低喃,心里冲激的感情急流几乎使他无法站立,他微微地颤抖,是这样吗?

他容许自己抱着那一点卑微的希望。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于静又是哭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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