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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污浊的土壤中成长,越南君有这样扭曲的心态也不足为奇。总的来说,他也不过是另一个站在幸运之神背后的人,偏偏那么恰巧地,他握住了我的手……将我拽进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一起沉沦,一起覆灭……
买刀片的时候我端详着这块锋利却细小的玩意,我一直在感叹,生命其实非常可恶,到来的时候让别人痛不欲生,离去的时候又让自己痛不欲生,而且居然只是那么小的一块刀片,就能轻易地驱逐生命。
我还问了问卖刀片的老奶奶:“阿婆,这个东西割一刀能死吗?”
阿婆满脸自信地回答:“当然能!杀鸡杀鸭的时候只要咔一下脖子,再放血就可以了。”
勤学好问的我又问:“可是,血液的血小板有凝血作用,不一会儿就凝干了……”上次在医院还看到个特别有喜感的老人,貌似决心要自杀,大半夜在医院的厕所里抹脖子,谁知道怕痛割得太浅,血流不到一会儿就干了,他死没死成还痛得要命,最后干脆捂着脖子跑到走廊里大喊救命……
阿婆敲着我的头:“笨,割深一点没等干就蹬腿了,或者把鸡脖子鸭脖子放到温水里,血就凝不住了。”
我一拍大腿,这个方案好。
于是在越南君刚出了门时,我开始了宏伟的计划。他少了邱湘姐做助手,新的接任人也还没到位,所以又开始忙得焦头烂额,移民的事暂时被搁在一边。趁他出了门,确认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我放了一缸的温水,将刀片和温水都准备好后,我蹲坐在地板砖上给秦笙拨了个电话。
他接起来后仍旧是那样慵懒无力的语气,“什么事啊?”
我真想大骂他一句,我都失踪了那么多天他也不知道关心关心我,“你也太没心没肺了,我都多久没回家了你完全不担心我么?”
“矫情死了。”他砸吧嘴,“反正你也常常不回来,我习惯了。”
心头像是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把,绽开厚重的疼。是我太不关心他了才对……在这个世上,我唯一的牵挂就是这个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弟弟,还没把他安顿好,连告别都没有就离开,我还有什么资格责怪他。
见我许久不说话,他在电话那边喂喂喂了好几声,我深吸口气,道:“还是那句,别嫌我唠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好好画画……”
他嗯嗯应着,沉默了半天终于开了口:“……你也是,上次参加画展的画你还没看过,有机会回来的话,看看吧。”
我差点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用力吸着鼻子,随便说了句我要睡觉了便挂了电话。
在下刀的那一刻,将手缓缓沉入清澈的水中的瞬间,看见鲜红的血像嫁衣一般在水中扩散开之后,终于能感觉死神从身后轻轻地拥抱着我,渐渐抽掉我所有的力气。
我斜靠在浴缸的边沿上,手指点着血液,在没在水里的浴缸缘上一遍一遍的描刻那个人的名字。十指连心,越十里,你能不能顺着血液流进我心底,让我下辈子也能牢牢记住你的模样……
在模糊的梦里,我像是回到了记忆之初……
这里是那个十字路口,就是在这里,我和沉骁注定了永远错过。
晚上的夜光洒得极好,我站在街边,看着初三毕业的我和沉骁在面对面站着。
听到沉骁说要出国后; “我”的表情不自然地一怔,说了拜拜后转身就走,但没走几步,脸就扭曲得非常难看,憋了半天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回过身来,但到了最后也只是道了一句Good Good Study Day Day Up……
但沉骁在“我”走了很远很远后还在原地站着,表情里沉淀着细微的失落,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信封,看了很久以后懊恼地捏成一团捶着脑袋叨叨咕咕地朝背着我的方向渐渐没进了夜色……
我垂着头想,信里的内容,是什么?然后一抬头,周围便变换了景致。我往前踏了一步,就看见一幢华丽的别墅,是邱湘姐喜欢的雪白色的欧式古典风格建筑,木梯,栅栏和鲜绿色的花圃。别墅前停着那辆银白色的奥迪,安然依在车门边望着天上的星空。同样是夜晚,周围却阴风阵阵。我刚走到车前便看见“我”红着眼从别墅里出来,上了车和安然一起离开了。
这是……我跟越十里说分手的那天晚上……
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一颗一颗地砸到了地面,将天地都抱进了珠帘般的世界。
越十里从屋里出来,雨水在他柔顺的墨发上聚股流下,顺着他轮廓明晰的脸滴落。邱湘姐劝了半天,他纹丝不动,只低低说了声“走开”。
安相思站在屋檐下大声地哭。“妈妈……十里哥哥……”
邱湘姐终于忍无可忍,甩开他的胳膊大骂:“安然这么做也是情非得已!你的狠心哪儿去了?你之前将九九和越南君的关系公布出去,还放出风声说是历颖萱公布的时候不是也知道会伤害到九九,会让她痛不欲生吗?就因为那时候的事越南君查得越来越紧,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如果安然出面帮安深的话我们一定引起他的注意,他如果发现我们在私自向外流动公司的款项而且在收集他的犯罪证据我们就功亏一篑了你知不知道?!”
我有瞬间的震撼,邱湘姐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猛地转身想甩掉这样的画面,谁知却落进一个长长的隧道里,到处都是时光留下的痕迹,我往前缓缓地走,看所有的画面像泛黄的老照片般在我身边一张一张地漂浮过去。迎接我的终点,居然是那片所有感情萌芽的地方——九十里树海。
这里似乎从来不分春夏秋冬,无论何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晨间漏落的丝丝光线。我看了看身上的白色连衣裙,还没缓过来便听见不远处有清脆的响动,我循着声源找过去,看见个在草丛间一点一点缓缓迈着脚步的孩子,每踏出一脚便会响起悦耳的铃铛声,他嘴里依依呀呀地说着些什么,不一会儿,有个男人走到他旁边摸了摸他的脑袋,孩子高兴地咧着嘴笑,然后忽然指着我,用稚嫩的嗓音不清不楚地吐着两个字:“……妈……妈。”
那人转头朝我的方向看过来,我微微一愣。唯美依然的脸庞和精雕细琢的五官,熟悉的深邃黑眸有淡淡的柔情,比我所见过的任何时刻的越十里都要温情脉脉,就像脱去了一身阴郁沉重的气息,让人不禁心恸。
我只觉得手指上的戒指忽地发烫,于是抬起手,但阳光忽地落在蓝色的钻石上聚成了一簇耀眼的光线,那一刻,脑海里反复响起一个呼喊,模模糊糊,声音汇集起来便是一句:
“你给我醒过来!”
我费力地睁了睁眼,刚一回神,便落进越南君戾气十足的眼神中,我像个好奇的孩子扬起手腕,看到上面厚厚的好几层白色的纱布,碎碎念道:“我没死么?”
他伸出宽厚的手,狠狠上前抓住我的手腕,力气比任何时候都要大,双眼噙了满溢的痛苦。
我痛地直皱眉,看到上面不断渗出的血水将雪白的纱布染红,只能苦笑,挣脱不开。
他大吼:“你是不是也要死?是不是?!我要你生不如死!”
人总是在自我伤害和互相伤害中苟延残喘地活着,就像现在。
就在我以为,我的人生就是如此了的时候,一场巨大的转机将所有人的命运彻底扭转过来。
像是听见上帝说,秦九九,你的戏份还没结束。
却有两个人该跟这个华丽的舞台说再见了……
第六十一章
我在混混沌沌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渐渐地,身体里的生物钟便彻底倒塌了。有时候睁眼,是黑夜,刚开始犯困,天已然蒙蒙亮起。
而让我意外的是,在某一次生物钟又不稳当的时候,一睁开眼,看到的是越十里的脸……
我忽然想笑,这样的夜晚貌似出现过很多次,依旧是月光倾洒入屋,依旧是那样美好的人,依旧是病入膏肓的我……
他握着我的手,根本没注意到我醒过来了,眼神专注地紧盯着绷带,可以说目不转睛。他摆弄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将我的绷带扯开一点,试图看见被牢牢裹紧的伤口,可惜折腾了半天也没什么进展。我也不声不响地看着他,直到他稍微扯到我刚缝合的皮我才“嘶”地低叫了一嗓子。
他比我想象中的镇定许多,发现我在看他摆弄我的手后也毫不窘迫,异常从容地问:“疼?”见我点点头,他将我的手往雪白的被子上一扔,“割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
“割的时候以为会顺利地死,无论再疼也不会觉得疼。但现在我还活着,那就比这种疼还要疼……”
“九九,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他似乎想数落我什么,但凛冽的神情却在月光的照耀下越来越柔和,就像妥协给了一个顽皮的孩子。“我会重新找办法,他不会永远是赢家,但无论结果是什么,如果你死了,就不再有任何意义。”
我想了想,收回了被他握着的手,“如果,我是说如果……越南君不是早就知道你和邱湘姐联手黑他的公司,你还会不会同意安然帮安深?”
他几乎没有犹豫,“不会。”
“如果你真的成功了,越南君会有什么下场?”
越十里有着惊人的魄力,就算是再十恶不赦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如同他问你一句吃早饭了没。“最好的结果,死。”
我有些迟疑,“那么……当初将我和越南君之间的关系公之于众的,是你吗?”
他比我想象中的诚然,但此刻我多么希望他能欺骗欺骗我,否则我也不会对人世间的感情那么失望,对自己的人生毫无期待……
越十里看我一眼,眼底复杂的情绪我整理不出来,只听见他那句轻描淡写的“是”将所有我心里油然而生的悲哀尘埃落定。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越南君会说那样一句话。
就算越南君再狠,从主观意愿上也不会伤害许天琳。但越十里,就算他告诉我我的存在有多么重要,他依旧能够冷漠决然地将我推上绝望的边缘,看着我为命运的不公苦苦挣扎。
所以,要我如何再相信,这样一个狠到骨子里的男人对我说过的那些比夜风还温柔的情话?
我闭着眼,正打算请他出去,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就有几个便衣警察在医生护士的带领下走到我的病房来。
为首的警察看了看我们俩,用机器般生硬的口吻说道:“两个都在也省了些麻烦。秦九九小姐,你父亲秦晖于今日晚七点三十六分左右从省重刑监管所越狱,现在劫持了越氏财团的董事越南君先生在越氏大楼的顶层,情况非常危险,需要你协助警方做思想疏导工作,越十里先生,也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我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连病服都没换,一边输液一边在护士小姐的搀扶下上了警车。半夜的鸣笛声在空旷的街道里回旋,既清亮又刺耳。以前常听街道里的奶奶们调侃,说救护车的鸣笛声就像在说“去吧去吧”,非常不祥。现在在我听来,其实警车的鸣笛声更是如此……
到了之后,我才发现形势比我想象中的严峻得多,在稍寒的晚风中所有的警察都严正以待,在越氏大楼的下面布满了厚厚的气垫,黄色的警戒线围开一块区域,不少闻风赶来的记者在区域外拿着远距调焦的相机仰着脖子朝楼顶的两个重叠的身影拼命摁快门。
到了警戒线前,搀扶我的人便换成了警察。我摇摇欲坠地随着他们一起上了电梯,悄然看了一眼越十里的脸,他面无表情,一向如此,像是早已习惯了如此癫狂的世界,连眼底都流动着令人发寒的淡然。他果真不是外冷内热的人,有句话形容他的心我想再适合不过,他露出表面的永远只是冰山一角,海平线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