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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宋崖负手立在柴门边,对着远处看了半晌,方转回身进了堂屋,在房内又低首徘徊了几步,方伸手拿过高案上的一捆宣纸,铺在矮桌上,将砚台压在纸头一侧,倒了点茶水进去,飞快的研了几圈墨块,拎起狼毫笔,饱蘸了墨汁,疾书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情节没有很多进展,对不起大家,下章补之~
太尊长公主
康三元相中的铺子的主人住在北城区,康三元已经看过铺子,今日需要去店主家商量,因此,她一路穿过南城区,进入渝州城主街道金鹊桥大街。
走着走着,康三元渐渐觉出怪异来,今日渝州城里巡逻的衙役怎么这样多?城里的住户也大都大门紧闭,商贩们俱忐忑不安的立在铺子门首观望,一边窃窃私语。金鹊桥大街上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设了许多站岗的衙役,大街上干净异常,行人都贴着墙根走。
康三元纳闷了,拉住街道旁烧饼铺子里一个看起来耳聪目明的小伙计问:“这位小哥,城里出什么事了么,街上怎地这么些衙役?”
这小伙计看来是知情人,见问既惊奇又兴奋的道:“大姐,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是咱们渝州城的主子——太尊长公主要来了”
康三元也做热切状的道:“真的?太尊长公主来我们渝州巡视么?”
小伙计撇了撇嘴道:“大姐你是真不知道啊?!这事儿全渝州城都传遍了,太尊长公主明日大寿,今儿是特来咱们渝州城的上珈山泡那个什么温泉沐浴的。不只她来,还有咱们清乾国的大将军林尚坤林将军也护驾前来,再有三个时辰车撵就到了”
“哦,原来如此——”康三元心说我不过在家洗了三天的旧家具,就出了这么件娱乐新闻,差点错过了。今日得见见世面,瞧瞧这清乾国的长公主是什么模样。
只是,京城距离渝州虽只有半日的车程,这公主风尘仆仆的来沐浴完,再乘车回去,又是一路风尘,这澡洗的有必要么……
她便闲聊似地又问小伙计:“太尊长公主是不是常来我们渝州城泡温泉啊?”
小伙计想了想道:“沐浴倒是第一次来,不过据说以前长公主也来过咱渝州城一次,那次是为了避难,一般人都不知道,去岁——”他忽然压低了声音,凑过来道:“去岁景刘谋逆时,传言长公主带着当今皇上来咱们渝州避过一阵子,太子暴卒后,长公主才带着皇上回宫登基——”
康三元听的稀里糊涂的,疑惑的问:“景刘谋逆?是太子和景刘串通好了逼宫吗?”
小伙计闻言头摇的拨浪鼓一样,十分诧异的看着康三元道:“大姐你难道不是清乾国人?去岁这件天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康三元被这小伙计连连鄙视,尴尬的笑道:“咳咳,我官人管的严,平日少出门,这些事也就不大听说了——”
小伙计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算了算了,这些话我也不该说,被人知道是要砍头的,最近风声才松了些,大姐也别乱打听这些事,小心祸从口出。”说完就抱着膀子不理康三元了。
康三元很没趣,又想既然还有三个时辰长公主才来,不如先和店主人将铺子的事谈妥,再来瞧热闹也不迟。于是便别过小伙计,也贴着墙,快速的顺着金鹊桥大街向北走了。
康三元惦记着看热闹,所以同店主签好了租赁文书,交了定金之后,便匆匆的又折了回来。她一边走一边兴奋而紧张着,拐上金鹊桥大街,果然已经人山人海,马路沿上已经站不开人了,余者都挤到了面街而立的茶楼饭馆里,一个个从二层楼的窗户里、栏杆上探出头来,翘首以待。
好位置都被人家占尽了,康三元上不得茶楼,只得挤进了人堆里,勉强找了个下脚地儿,从人缝里往外观瞧。
天气虽然不热,但挤得难受,康三元瞄到城主殷大人——一个瘦小精干的中年男子,身穿大红蟒袍,正带着随从官员跪在金鹊桥前,不时直一直腰舒缓一下。殷大人的左右两侧拱卫着六七个贴身侍卫,康三元看到堂哥康望福也在里面,便又忍不住留神搜索了一番,竟没有夏捕头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些憾意,不过倒轻松起来。
康三元杂在人堆里等的心焦,便询问旁边一位大嫂,知道这殷大人已经在这里跪了半个时辰了。
太尊长公主好大的架子。
众人也等的不耐,小小的骚动着,又过了约半个时辰,终于见街道上跑来一个报信的,附耳在殷大人旁边说了什么。
殷大人立即精神振奋起来,挥手大概说了“奏乐”二字,立时鼓乐齐鸣,鞭炮齐响。康三元忙举起袖子捂住震得嗡嗡响的耳朵。有了鼓乐的掩盖,围观群众似乎也放松下来,开始交头接耳的大声八卦。
康三元东听一句西听一句,内容不外乎两句话:“公主快到了?”“嗯嗯,应该快了!”八卦内容很没营养。
堪堪又过了三盏茶的功夫,方看见长公主仪仗的先头队伍逶迤而来,渐行渐近。
一队队身着一色儿大红衣裳的太监在前面举着各色彩旗,后面依次有杏黄衫子宫女捧着金瓜、彩扇、拂子、金水盆之类的,越往后人和东西越多,一片金碧辉煌,康三元眼花缭乱,心中暗暗发誓——下次再有机会穿越,一定想办法穿成个皇女过过瘾。
长公主的凤车在队伍的正中间,周围被侍卫随从围随的风雨不透,康三元踮起了脚,目光在车身上流连了一圈,发现有个骑马的将军紧傍凤车而行,头戴簪缨,一颗大珍珠在头顶闪闪发光,想来就是那个林将军了,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林将军身材健硕,浓眉环眼络腮胡,目光锃亮,康三元觉得这人长得过于凶煞了一些。
长公主从始至终都没有掀开帘子或者停下马车,一路长驱直入的过了桥,奔殷大人的官衙而去了,殷大人已恭谨的随在凤车旁边。这一队长龙滔滔不尽的过了半晌,方尽了。留下一地的滚滚狼烟,康三元没有看到长公主,觉得有些扫兴,便挪动脚步欲走,众人也开始慢慢散开,犹在唧唧喳喳的议论:
这个说:“你看到那姑娘捧的盆了么,啧啧,全是金子做的——”
那个道:“这算什么,听说长公主的马桶都是金子做的!”
“真的?”
“当然真的了!”
“阿弥陀佛——”
“如今清乾国除了长公主,还有谁最大,她想用什么样的不行吆”
“不是还有皇上吗”
“皇上也是她亲弟弟啊,还不是要听姐姐的,我看啊,她就是咱清乾国的女皇帝”
“哎,你们几个莫乱说啊,是要杀头的”
“就是,就是,莫谈国事,走吧”
康三元肚子咕咕叫,边走边听路边人八卦,进了一家小菜馆。
看来长公主的到来对渝州城百姓的震撼比较大,康三元坐下半晌了,饭馆里的小伙计犹在柜台后,头对着头唧唧喳喳的议论刚才的盛况,丝毫没注意到她。
康三元只得喊:“小二,来一小笼蒸饺”
店小二之一扭头看了她一眼,方不情愿的起身去后厨房传话,脸上依然挂着意犹未尽的表情。
一会儿食客多了起来,饭馆里热闹了,康三元一边吃饭,一边留神听隔壁桌的人聊天——隔壁桌坐着四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书生,一般都会关心朝政。此时他们也正在压低了嗓音谈这些。
康三元耳朵很好使,背对着他们,依旧清清楚楚的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首先说:“这清乾国就要败在一个女流手里了,唉!砰!”仿佛是手掌压抑的拍了一下桌子。
另一个较和软的声音立即“嘘”了一声,继而轻声道:“方兄,此是是非之地,莫引口舌之祸”。
然后又一个浑厚的声音□来道:“哎?生既为男儿,则天下兴亡你我皆有责任,当今皇上年幼,致使外戚干政,皇权旁落,怎能不叫你我之辈忧心呐——”洪亮声音接着道:“然也,袁兄这话正道出了愚弟的心声,唉,可惜朝中能抗衡林家的元老重臣所剩无几啦……”
这时又一个声音开口漠然的道:“争权夺利之事,从来都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我等又何必抛头颅,为他人做嫁衣裳?若真有人替当今皇上除掉林家,夺回皇权,恐怕下个要被灭族的,就是他了。”
众人闻言俱缄默不语了,半晌那个洪亮的声音才又道:“唉,大势已去啊,听说,皇上最近已不上朝了,长公主为了给自己庆寿,竟将组建西北关防大营的款子挪用了,真是妇人之见呐——”
康三元将最后一个蒸饺咽下,抹抹嘴,心道:“这长公主的作风咋这么像慈禧啊,清乾国也要国将不国了么?”
付了帐,她转身又看了眼那四位发高论的书生,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她不禁一笑,不论在哪一个世界,都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最有正义感啊。
康三元不关心国事,所以她心情轻松地去采买了些鞭炮、彩纸、糖果茶叶之类的,为开业做准备。
秋天白日短,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了。因宋病秧子的伤口已经结疤,所以康三元想买些鱼来吃,便在街上挑了一小袋一指长的小活鲫鱼,又买了小半袋面粉,一颗包菜头,割了一斤猪肉,准备回家做馅饼吃,小活鱼可以干炸,既新鲜又好吃。
东西挺沉的,她走几步便歇一歇,正在懊悔买多了,忽听身后有个少年的声音叫道:“姐姐——”
康三元很讶异的回过身来一看,原来是前街王大婶的儿子——王冕知。王冕知今年十五六岁的年纪,按年龄是该叫她姐姐。他是个高挑的少年,略显瘦了些,浓眉大眼,温雅之余略有些腼腆,现在他便有些脸红的背着书箱走过来,道:“三元姐,我帮你拎着吧”
康三元见过他两面的,但因他一向有些腼腆,因此说话这还是头一遭,便笑道:“你散学了?课业重不重?”
王冕知一手拎起地上两个看起来较大的袋子中的一个,在前面走着,一边道:“今日要给母亲抓药,所以一散学就回来了,课业还好”
康三元拎着肉菜糖果,在后面快步跟上,发现王冕知说了两句话,脸上便红彤彤的,便又放慢了脚步,怕与他并肩走让他受窘,一边道:“你母亲的腿可好些了?”
王冕知低着头道:“能下地了,只是不能久立”少年的素白衣角轻轻地摆动着,康三元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心里竟有些心疼这个半大的少年。
康三元最近听银姐讲过,王家本也是个小康之家,但自从王冕知的父亲死后,家境便一天不如一天了,王大婶不肯委屈了自己的儿子,一直坚持叫他读书走仕途,王冕知天分颇高,虽开蒙的晚,但却在童试中一举中得了禀生,在州学里读书便不用花家里的钱粮了,一率由国家供给。
王冕知是个很有志气的孩子。也很懂事孝顺,康三元直觉上便觉得很喜欢这孩子。因此一路走一路说些家常宽慰他,王冕知渐渐地也不那么拘谨了。
到了王家宅子所在的街上,康三元知道王冕知担心王大婶,便坚持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又塞给他一把糖果,和他告别分手。
走到坡上的时候,康三元忍不住又回过头望了一眼,看到薄薄的夕阳下,单薄的少年正急切的向家的方向走着,不知为何,她竟有些要落泪的冲动。
康三元啊,康三元,你还扣押过王大婶家一只鸡,你太没良心了,康三元狠狠的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进了院子,没看到宋病秧子的人影,倒有些奇怪了。
康三元推门进了堂屋,,将东西放下后环视了一周,又掀开里间的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