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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急忙问计,刘伯温说:“写一封动人心弦的信给他。”
这封信当然不可能由朱元璋亲自来写,所以代笔人自然是刘伯温。
这封信以朱元璋的口吻开头:“您的使者来说您有弃暗投明之意,这是您明达之处,我很欣慰。可您却担心我整编您的部队,实在是过虑。我革命十多年,奇士、英才两手空空地归顺我的,太多了。这些人能有先见之明,不必等我去请就来的,我都在能力范围内给他们最大的物质支持。没有兵的,我给他们兵,没有爵禄的,我给他们爵禄。像您这样带着一支军队来我这里的,我怎么可能整编您的军队呢?如果您消息灵通,您就知道陈友谅手下那些归顺我的将军们现在的生存状态。在龙湾之战、江州之战中,他们立下大功,我都给予了厚重的赏赐。他们和我从前的将军们其乐融融,我对他们也一视同仁。要知道,他们的归降可都是在城破力竭之时,很多都是不得已才归顺的。而您,却是主动归顺,您与我之间未经一箭一矢。从这一点而言,我会更加敬重您。得失之机,间不容发,您要尽快做决断。”
胡廷瑞读了这封洋溢着热情的信后,眼睛有点湿润,深吸了一口气后,就说:“准备准备,咱们去见朱元璋。”
婺州、处州之变
江州之战后,刘伯温再向朱元璋请假回家。朱元璋开始答应了,同时实践诺言,给刘伯温准备了一支装扮华丽的卫队。当刘伯温正要启程时,朱元璋又反悔了,要刘伯温帮他办完一件事后再走。这件事就是婺州、处州的苗军叛乱。
苗军是元政府在南中国失控的情况下,从今广西调入南中国的以苗族为主体民族的野战军。他们贯于野战和偷袭战,曾在短时间内帮助元政府阻挡了许多反政府武装的发展势头。不过很快,他们在元政府心目中就失去应有的地位。因为他们军纪太坏,烧杀抢劫,不问目标。所过之处,鸡犬不留,寸草不生。当然,毫无反抗能力的普通百姓是他们行凶的最主要目标,不过有时候,他们也会抽风一样抢劫政府军。
刘伯温在处州工作时,就对他的上司三番五次提过,必须要整顿苗军的军纪,否则,他们就是方国珍、张士诚第二。
元朝政府并不是傻子,当然也不是瞎子。他们对苗军的恶行早有所闻见。不过正如那些政府的大家伙们所说,如今是非常时期,小节出入可也。只要他们能帮我们对付叛乱者,军纪问题就不是问题。
问题是,没有军纪的部队不可能有高尚的情操,他们和反政府武装作战的同时,也在和反政府武装合作。比如,朱元璋在婺州的驻守部队中就有一支数目可观的苗军,在处州,苗帅贺仁德的部队几乎算得上是处州军区的主力。这些苗军是自动自发地投靠朱元璋的,因为在朱元璋向婺州和处州发动进攻时,他们见朱元璋兵团锐不可当,于是保存实力,举手投降。对于这几支苗军,朱元璋曾想过整编他们。可有人劝他说:“整编他们,必然引起他们反感,如今又不是只有您一家,他们随时可以去投靠别人。安全起见,暂时先让他们自成一体,只要不闹事,等我们把江南消化掉,再动他们也不迟。”
朱元璋当时正和陈友谅打得如火如荼,自然就把这事放下了。但婺州和处州的苗帅们却放不下。据他们在反叛后的声明中称,朱元璋的人骑在他们脖子上拉屎,他们自进了南中国后,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所以必须要起义。
这种理由,连鬼都不信。朱元璋政府在婺州的军政长官是胡大海,胡大海是朱元璋的得力干将,虽是武人,却颇懂政治,而且宅心仁厚,曾自我评价说:“我虽然未读过书,不过知道带兵有三件事不可做。一、不滥杀;二、不抢妇女;三、不烧人家房屋。”
无论任何人都不相信,这样一个懂政治又有良知的人会对苗军苛刻。即使是婺州的几位苗帅,也对胡大海留有深刻印象。当他们商议起义时,就有人说,必须要杀掉胡大海,因为他有兵权。有个叫刘震的苗帅就失声叫道:“胡大人对我等情深义重,我们怎能下得了手?”
其中一个叫蒋英的苗帅跳出来,说:“你们下不了手,我可以。”
蒋英是言行一致的人,一天早上,他邀请胡大海到他军营中观看士兵的弓弩训练,半路上,他安排好的一个苗将突然冲出,跪在胡大海面前,颤声道:“蒋英要杀我。”胡大海未及回答,转头去看蒋英。蒋英从容地从腰间解下流星锤,对着那位苗将就甩了出去。当然,这是虚的,因为胡大海必然阻拦。胡大海真就阻拦,抬手准备去格开蒋英的胳膊,他也的确做到了,但由于惯性,蒋英的胳膊一停,甩出去的流星锤就回来了,胡大海的脑袋恰好在流星锤回来的路线上。嘭的一声,胡大海的脑袋被砸得稀巴烂,身体也飞了出去。
蒋英一声喊,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批苗兵,把胡大海的卫队全部诛杀。其他苗帅也控制了胡大海的部队,蒋英坐上会议室里胡大海的位置,说:“婺州是咱们的了,把这消息通知贺仁德将军。”
蒋英等苗帅谋杀胡大海,没有直接的利益,归根结底,他们投降朱元璋后,受到了军纪的约束。这对于不知军纪为何物的他们,简直就是一种心灵的摧残。他们的起义纯是为了解放心灵的重压。这种想法,在处州苗帅贺仁德和李佑之那里早已有之。
处州城中最活跃的是贺仁德,怒火攻心的也是他。苗帅们在处州城的日子差强人意,这是因为处州城的军政长官是耿再成和孙炎。耿再成治军严厉名声在外,孙炎是个自我控制力强而又目空一切的人,两人发自内心地对苗军没有好感。耿再成是因为他们的军纪,孙炎则是因为他们首鼠两端、毫无理想。
由此可知,苗帅们在处州的日子并不好过,贺仁德每天都失眠。当他得知婺州的苗帅们翻身做主人后,几乎不加任何思索,领着他的部队就冲进耿再成的办公室。耿再成当时正在吃饭,闻听是贺仁德造反了,摔了筷子,哇啦叫起来,集合身边的士兵二十人,开了大门,和贺仁德火速交上了火。由于他势单力薄,所以战斗很快结束,他被剁成了肉泥。
耿再成的肉泥还在滴血,贺仁德和李佑之的苗军已迅速控制了孙炎和处州的一批高官。贺仁德对孙炎有浓厚的兴趣,因为在处州这段时间,孙炎始终保持着高高在上的样子,对他们这些苗军冷眼相看。现在,贺仁德把孙炎投进了大牢。他去看孙炎时,就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不下去。
他也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问孙炎:“降我,我让你官复原职。”孙炎满脸血污,那是在反抗时苗兵赏赐给他的礼物。他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台阶下,当他确信贺仁德能看清他的举动后,就狠狠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贺仁德没有恼火,一挥手,两个苗兵就端了盘子送到孙炎面前,有个苗兵一脚踢在他的瘸腿上,孙炎痛得大叫,坐了下去。那是一盘烤大雁,处州城中最好的一道菜,还有一壶酒。贺仁德长叹一声,说:“那我就和你永别了。”孙炎握起盘子边的小匕首,割了大雁的屁股,塞进嘴里,又提起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半瓶,打了饱嗝后,看着贺仁德说道:“今天我被你这样的鼠辈所困,苍天无眼。我死,是为主死,光荣得很;你这个反复无常的贼,有一天死了,连狗都不吃你。”
贺仁德恼羞成怒,抽出佩刀,从台阶上跳了下来,逼到孙炎的脖子上,说:“把衣服给我脱了,留你全尸!”
孙炎冷笑:“这是官服,主上所赐。我要穿着它死。”
贺仁德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恢复了当初在深山老林里活吃野兽的气魄,他把孙炎的耳朵活生生地咬了下来,吃进肚子里,然后命人把孙炎的衣服剥了,乱刀砍死。
孙炎牺牲的消息和婺州、处州之变的消息同时传到应天,刘伯温正在收拾行李准备要走,朱元璋留住了他,狂骂不已。
刘伯温只好留下,朱元璋问刘伯温有何妙招。刘伯温皱眉沉思许久,才说:“苗军表面上看骁勇善战,来去如风,但自他们进入南中国,从未听说他们守城有什么突出表现。所以,婺州、处州的兵变顷刻而定,但有个前提,就是衢州不能失。”
朱元璋深表赞同。婺、衢、处三州对朱元璋的攻守方略极为重要,一旦这三州全失,又连为一体,朱元璋必须要拿出充沛的精力来对付三州苗军。据可靠消息,衢州城里的苗军也准备起义,州长夏毅正一筹莫展,心惊肉跳。
刘伯温建议,让他去衢州,天老爷如果保佑,衢州还在我们的控制内,那平定苗军的叛乱,就易如反掌了。
朱元璋急忙催他启程,但刘伯温不紧不慢。他知道,有些事如果早已由天注定,那人力无可奈何。
当刘伯温到衢州后,天老爷果然保佑,州长夏毅虽然魂不附体,但衢州还在他的可控范围内。刘伯温一来,夏毅就如见到上帝一样,交出所有的权力,让刘伯温全权处理。
刘伯温以朱元璋的名义给婺、处二州的所属县官下命令,要他们坚守城池,等待援军。然后又要求朱元璋派一支精锐进攻婺州,然后再派一支精锐埋伏在处州到婺州的路上。他的分析是,婺州城的蒋英只是三流角色,朱元璋攻婺州,蒋英必然逃跑。但处州城的贺仁德却是二流角色,听说婺州被攻,必然出城营救,这叫指东打西。
正如刘伯温所预料的,蒋英一听朱元璋来了支攻击部队,马上弃城逃跑。而贺仁德也像是中了刘伯温的咒语一样,领兵去救婺州。半路上,他中了埋伏,狼狈逃回处州,当他喘息未定时,朱元璋的那支伏兵已开始攻城。
苗军守城几乎等于白痴,处州城瞬间而下。李佑之自杀,贺仁德被活捉,就地处决。仅用了几天时间,婺、处二州的苗军叛乱就被刘伯温轻松地摆平。
朱元璋试图从刘伯温多次的运筹中得出谋略的真谛,但如你所知,谋略不是数学公式,它是人类抽象得近于感悟的一种灵性,它学不来,只能靠自己多年的知识积累和刹那间的彻悟。知识积累容易,每个人都能通过读书或者是实践得到。但刹那间的感悟就不是所有人能得到的了,它需要先天俱来的灵性和智商。
当朱元璋在思索刘伯温的智慧时,刘伯温正走在回青田的路上,他必须要回了,因为耽误的时间的确太久了。朱元璋说:“回去好好尽一下迟来的孝心吧,休息一段时间。”
朱元璋不会理解,刘伯温自从来到应天后,将来的人生就不会有休息。因为朱元璋太需要他了。
大家都是神
刘伯温一生中共收到朱元璋亲自赐予的八道诏书。朱元璋未称帝前,刘伯温共收到两道。一道是刘伯温得知母亲去世后要回家守丧时,朱元璋劝他留下的《御制慰书》。另外一道就是刘伯温在老家时,朱元璋写给他的《御名书》:
顿首奉书伯温老先生阁下:愚与先生自江西别后,屡有不祥,皆应先生前教之言。幸获殄灭奸党,疆域少安。收兵避暑,遣人专诣先生前,虔求一来。望先生发踪指示耳,日夜悬悬。六月二十二日克期回得教墨,谕以六月、七月间举兵用事,不利先动,当候土木顺行、金星出现则可。使愚一见教音,身心勇跃,足不敢前。如此者何?盖以先生一二年间以天道发愚,所向无敌,今不敢违教。然择在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