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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青橙便起身穿戴,今儿是十五,当去太后宫里请安。海安挑来拣去,才寻出一件去年新做、穿过两三回的桃红偏襟的半旧秋夹袄。到了寿康门的廊房,已有高妃、嘉妃、顺妃、陆嫔、舒嫔等人候着。众人依着位阶低声行了礼,按序而坐,并不敢喧哗。
青橙往人群里扫了一眼,独不见愉贵人,心里暗自纳闷。悄悄问陆嫔,道:“陆主子,怎么不见海常在?”尔绮忙提醒道:“主子,海常在前头已经晋封为愉贵人了。”青橙恍然忆起,点了点头。陆嫔知道青橙与愉贵人素有交往,便道:“大早上她让人给我传了话,说身子不舒服,头疼得厉害,我已经跟皇后说了,御医院也遣了太医过去。”青橙听了,甚为不安,只想着呆会散了,便去钟粹宫东小院瞧一瞧。
过了小半会,有太后跟前的掌事宫女过来,笑意吟吟道:“各位主子万福,太后老佛爷有请。”众人忙起身,屏神静气的往里走。
太后坐在花厅紫檀木嵌螺繥玉石大椅上,皇后与娴妃分立于两侧,待众人行了跪拜礼,太后赐了座,嫆嬷嬷捧了茶来,大家才渐渐熟络言笑。太后道:“天气凉了,你们都要注意保养着身子,别扑了风。”又撅嘴指着舒嫔,笑道:“看你穿得薄薄儿,可别着了寒。”
高妃睨眼一笑,道:“老佛爷,您就不知道了,她年纪小,身体底子好,只要好看,哪里顾得了冷不冷。再说,能让皇上多瞧几眼,她冻一冻也觉得值。”
舒嫔撒着娇,扑到太后膝边,顺势坐在踏板上,承欢道:“老佛爷尽爱取笑我。”她脸上红扑扑的,肌肤光泽似能掐出水来,太后瞧着欢喜,拍了拍她的脸,道:“哀家哪里是取笑你,哀家是心疼你呢。”舒嫔笑逐颜开,道:“太后心疼臣妾,臣妾也记挂着太后。”她扬了扬脸,有宫婢上前,她接过蓝底牡丹纹缎面的棉手捂子,道:“今年夏天是大热,估摸着冬天必是大冷,臣妾念及太后怕冷,特意亲手缝了这个,请老佛爷不要嫌弃针脚拙劣。”
连皇后也不想她竟有此等心思,不由刮目相看,以前算是小瞧她了。太后将手伸进“棉捂子”里,觉得暖烘烘,笑道:“难为你用心,哀家怎么会嫌弃。”说得正有趣,外头有宫人一叠声的通传,道:“皇上驾到。”音落,皇帝已掀帘入内,众人忙起身,道:“臣妾见过皇上。”皇帝摆了摆手,在太后跟前跪了安,道:“老佛爷今儿可舒坦?”
太后忙赐坐,笑道:“哀家很好。”见他额上满是汗珠,板了脸道:“是从乾清门赶来的罢,给哀家请安,有什么着急的,累得浑身是汗,最易扑风,以后可不许这样。”嫆嬷嬷已端了温水过来,皇后拧了毛巾,替皇帝擦脸。
皇帝恭谨道:“儿子记下了。”
嘉妃忽而起身道:“臣妾有一事要向太后、皇上禀告。”她是外朝贡女,太后待她极为客气,笑道:“嘉妃有什么话尽管说,可是宫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嘉妃嫣然一笑,道:“谢老佛爷关心,臣妾一切都好,皇后事事安排得妥当,给延禧宫遣了几名做朝鲜菜的厨子,臣妾吃得好,没什么不习惯的。”太后道:“皇后做事,哀家是放心的。”
皇后忽然得此夸赞,受宠若惊,屈膝道:“是太后教得好。”
嘉妃接着道:“昨日臣妾觉得胃口不适,吐了数回,臣妾的丫头略懂医术,给臣妾诊了脉,说是有孕了。”众妃听了皆是一愣,太后笑道:“如此大事,当早早禀告才是。”又朝嫆嬷嬷吩咐道:“去宣太医来,好好给嘉妃瞧瞧。”嫆嬷嬷答应着去了。
皇帝子嗣不多,闻之,龙心大悦,道:“若是真的,朕定要好好赏你。”嘉妃望了皇帝一眼,脸上潮红,道:“臣妾先谢过皇上。”
太后笑道:“今天真是高兴,舒嫔给哀家做了棉手捂子,嘉妃又有了孕,你们都很孝顺。”说着,又将“棉悟子”递与皇帝瞧,皇帝看了看,称赞道:“不错。”顿了片刻,忽而道:“皇后管摄六宫实在是越来越好了,众妃和睦,又都孝顺太后,前头朕还瞧见纯贵嫔给太后抄金刚经呢。”青橙原本静静儿端坐,并不插嘴说话,乍然闻见皇帝说起自己,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轻声道:“是。”
皇帝眼巴巴的当着众人说起纯贵嫔抄录金刚经之事,太后瞧在眼中,虽有不悦,却不能驳他的脸面,便笑道:“纯贵嫔也是孝顺的孩子,连着几日都叫人送了金刚经来,哀家瞧着甚感欣慰。”皇帝隔着众人看向青橙,目光温润,笑容可掬。
青橙没有理会他,起身低眉垂眼道:“谢太后夸赞。”
没过多久,便有太医上前,众妃嫔往后殿暂避,待御医走了,才出来就坐。太后喜笑颜开,朝嘉妃道:“好孩子,你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往后晨昏定省皆免了,只管在寝殿好好养胎,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尽管和皇后要。”
皇后附和道:“太后说得是。”皇帝关切道:“可是坐轿子来的?”嘉妃回道:“臣妾觉得天气凉爽,又想四处走走,便没有坐轿子。”皇帝道:“呆会回去别走路了,你头一回有孕,可要谨慎些。”嘉妃初入后宫,毫无杂念,见帝后关切,很觉受用,便笑道:“是。”
正是其乐融融,外头有人急匆匆前来禀告,道:“恭喜万岁爷!御医院遣人来报,说愉贵人有孕了!”太后一听,竟是喜不自禁,道:“今儿可真是好日子!”又道:“皇帝,你赶紧过去瞧瞧,如此大事,可别让愉贵人独自担着。”
皇帝连忙起身,福了福身,道:“儿子先告退了。”太后摆摆手,道:“快去吧。”皇帝行至门槛,却顿住步子,回头道:“青橙,你与愉贵人亲厚,跟朕一块去吧。”皇帝当着众人待她如此昵近,青橙微觉难堪,正是踌躇,皇帝却已伸出手来,她没得法子,便起身朝太后屈膝道:“臣妾告退。”太后眉头蹙了蹙,到底没有为难,只道:“去吧。”
她轻轻将手放入他的掌心,满脸埋怨的睨了他一眼。皇帝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别担心。”她在想什么,他是知道的。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执手行至宫街,青橙责备道:“皇上何苦呢?我可不想成为别人的眼中钉。”
皇帝牵着她大步往前,长长的宫街像是走不到尽头似的。他道:“以前朕不在人前表露,是不想让她们针对你。可眼下,后宫里的人越来越多,朕反正也顾及不到,不如就将她们交予皇后管罢,朕只管着你就好了。”稍顿了顿,又道:“你尽管安心,有朕护着,看谁敢伤你一分一毫!”
这种东西就叫“棉捂子”,文里的不是毛,而是锻里面夹棉花。
☆、第一零七章:朕给你签字画押
皇帝一身石青江绸单金龙褂,戴着绒草面生丝缨冠,面容英武,其势摄人。青橙听他娓娓道来,痴傻似的望着他,心里思潮纷叠,低声道:“你是九五至尊,今儿说的一番话,往后可别忘了。”他回身看她,见一双清丽的黑眸满是期许的凝视自己,微风拂面,她身上的幽幽清香直扑鼻间,不由玩笑道:“若不然,朕再给你签字画押?”
她颔首想了想,道:“如此甚好。”
皇帝听她一副认真模样,情不自禁大笑起来,道:“朕是大清的主子,天下都是朕的,还能骗你不成?”青橙咬了咬唇,道:“口说无凭,立据为证。往后你答应我什么,都要签字画押,等我老了,再一张张拿出来看,若有背弃之处,我…我…”
他饶有趣味的盯着她,浅笑道:“你,打算如何?”
青橙垂下眼帘,看着鞋尖上的缠枝绣花,叹气道:“我自然是没得什么法子。”他是皇帝,帷阁之中,床榻之上,不知与多少女子许过诺言,往后也不知还要许下多少,若个个都像她这般较真,六宫岂非要乱了。皇帝瞧她骤然失了神彩,鼻尖微耸,眉心紧蹙,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怜惜道:“好啦,好啦,朕不逗你了,答应了就是。”
入了钟粹宫东小院,已不是往日颓败景象,天井里的青石砖已重新修撰过,打磨得光亮洁净。愉贵人率着数名御医候在廊檐接驾,众人道:“皇上万福金安,纯主子吉祥。”皇帝略略扫了一眼,见简玉衡跪在阶下,低眉垂眼,甚是恭谨,又不由自主的看了看青橙,只见她含笑望着愉贵人,已亲自相扶,道:“你有了身孕,不必多礼。”
进了屋,青橙与愉贵人进里屋叙话,皇帝则在外间听御医禀告。青橙环顾四周,寝屋的摆设物件还保留着她住时的模样,以前瞧着没什么,如今再看,便觉寒酸逼仄。
她往炕上坐了,笑道:“你好歹是个贵人,该与皇后提一提,或是重新修葺,或是搬到大院子去,怎能一直住着常在的屋子。”
愉贵人又何尝不想,只是这儿是青橙旧居,比起旁处,皇帝更爱来些。再说,要搬也该让皇帝开口,她眼巴巴的去求,万一皇后不答应,岂非让人耻笑。
她不动声色道:“小是小了些,住着倒很舒服。”
青橙道:“呆会我跟皇上说一说,钟粹宫地方那样大,拾掇一处空院子,并不算什么。”正巧皇帝掀帘进来,青橙忙起身让座,皇帝笑道:“前朝有事,朕就不坐了。”他温和的望着愉贵人,道:“御医说你脉象很稳,已经满了三个月,虽有些寒症,但并不紧要,连汤药也无需吃,好好歇两日就会好。”
愉贵人屈膝道:“臣妾知道了,谢皇上关心。”
皇帝含笑点点头,偏过脸问:“你是在这儿和愉贵人坐坐,还是跟朕一起走?”青橙看天色不早,便道:“我和你一起走。”又道:“皇上,这儿是我做常在时住过的院落,眼下愉贵人有孕,并不适宜她的身份。”皇帝四下望了望,若有所思道:“朕倒喜欢这里。”半会才看向愉贵人,道:“你安心养胎,明儿朕叫人给你寻出一处大院子来。”
愉贵人闻之颇喜,脸上却不敢太过表露,只恭谨道:“谢皇上隆恩。”待圣驾走了,芷烟扶着愉贵人坐在外间正位上,轻柔着肩膀,道:“主子果是有远见的,纯主子扶摇而上,在万岁爷跟前说得上话,处处帮着咱们。”
门窗大敞,天际汪蓝如镜,卷卷白云如梳理齐整的羽毛,看似纹丝不动。愉贵人定定的望着,面无表情道:“她再帮着咱们又能怎样?这宫里谁也不能靠谁一辈子,到最后,能够仰仗的,唯有自身而已。”黑眸微转,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低不可闻道:“以前我无人可依,才想着攀附她,如今却不一样了,我有了龙嗣,母凭子贵,看谁敢小瞧我。”
行至翊坤门,青橙道:“皇上走了半会的路,要不要进屋歇一歇。”皇帝道:“不必了,张廷玉在养心殿等着。”青橙伫立,秋风吹起她的裙摆,落叶萧瑟盘旋,映着朱墙黄瓦,像是一幅美人临风图。她道:“你晚上想吃什么点心,我让厨房备着。”
皇帝捏去她鬓上的小碎叶,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什么罢。”他从小吃的都是雍正爷和大臣们拟的膳单,并没有挑食的习惯。青橙点点头,柔声道:“事情是处置不完的,你别熬得太晚。”略略一顿,柔情似水道:“我等着你。”皇帝点点头,道:“朕走了。”青橙嗯了一声,屈膝道:“恭送圣驾。”
陆嫔自前头挑破娴妃在红枣糕里放了红花,害得皇后小产后,御医院王大人果被无罪释放。他的外甥孙女依言献出了一剂受孕良方,王大人感激她,也一直助她疗理身子。晚膳后,忆香端了一碗浓黑的汤饮上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