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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府主子座上宾的人有哪个是平常人?哪个不是大富大贵大排场?谁没吃过鹿茸熊掌?谁没尝过燕翅鲍参?吃多了就腻味了嘛,何况这才一入秋,天还正热正干,谁有那么好的胃口吃得了那么许多油腻之物呢?黄瓜番茄汤若是一开始就上或是夹在中间上桌,必然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效果,恰恰是在众人都塞了一肚子鱼肉腥膻之后上来,那股子清香鲜爽的味道正好让人滋喉润肠压一压胃中油腻,谁喝了能不舒服?
所以啊亲,厨娘也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啊亲,做饭也是需要头脑的啊亲,得到教训了请记得给罗老师好评啊亲!
其实这一把罗扇也是押了赌的,不能说是她运气好,只能说金盏太急于证明自己了,欲速则不达。
几个人刷盘洗碗的一直忙到大约晚上十点多钟才算收拾妥当,差不多要回去洗洗睡了,床铺问题也必须要解决了。罗扇不打算再去找李氏,万一被她撞到的那个人也在李氏家那岂不是自投罗网了?这会子去那人对她的印象还深,罗扇打算近一两个礼拜都不踏出院门半步,等那人脑海中对她的形象轮廓渐渐淡化了再说其它。
其实嘛,不去问李氏,问青荷也可以啊,青荷本就是白二少爷身边的一等大丫头,年纪最长,在丫头们中间说话也最有分量,整个青院的下人除了巫管事也就青荷地位最高了,由她来安排罗扇她们这些低等级的下人完全是天经地义的嘛!罗扇一拍脑门,暗骂自个儿怎么那会儿就没想到这么多,该直接去找青荷就对了,但凡手上有点儿小权力的人最喜欢的就是别人来找你做主拿主意请你示下,要不怎么从古至今人人都在追逐权力呢?!这就是权力的魅力所在啊!
罗扇摇头咂嘴地迈出伙房去,至内院门口停下,探头探脑地往里瞅了一阵,客人们当然不会在这里下榻,因为房间根本不够嘛,所以刚才已经被安排着睡到附近的别的院子里去了,白府财大气粗,庄子上当然有专门为客人准备的客院,因此目前内院里留着的还是白府这伙自己人。
罗扇在门口等了半天才终于看见青荷端着一盆水从上房里走出来,大大地打了个呵欠,而后走到墙根的花池子处把水倒在了里面。这姑娘也真是够辛苦的了,罗扇有些佩服地点点头,这么小小的年纪就得天天把主子伺候得周周全全的,时时都得紧绷着神经不敢松懈,相比起来罗扇她们就宽松和自由多了,人家金瓜都练出了一套边拉风箱边打盹儿的本事,你让青荷边给白二少禀事儿边打盹儿试试?
罗扇轻轻地掐着猫儿嗓叫了青荷两声,青荷眨着困顿的眼睛四下看了半天才看见门口暗影处的罗扇,打点起精神过来问她什么事,罗扇便将原由说了,末了道:“青荷姐您看这可怎么是好?我们这五个笨厨娘凑在一起也没赛过一个臭皮匠,我和小钮子那屋的床铺太小,也只够睡三个人的,五个人着实太挤,又总不能睡地铺罢?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个解决法子来,只好来求姐姐再劳累劳累把我们几个睡觉的地儿给安排安排。”
青荷听了这话果然心里几分舒泰,脸上也精神了,笑道:“什么大事呢,值得你巴巴的跑来冲着我叫愁——罢了,你且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把盆儿放了,顺便请少爷个示下,看能不能把你们先安排到别的院子的空房去睡。”
“还是青荷姐脑子转得快,有劳姐姐了。”罗扇憨笑道。
青荷回身进了上房,半晌才重新出来,笑嘻嘻地至罗扇面前道:“得哩,不用那么麻烦换院子了,少爷说西厢房正空着,就让你们先住那儿去,离伙房也近便些。”
“成!我这就让金盏她们拿着行李过来……”罗扇转身就要走,被青荷一把拽住。
“你叫她们做什么?!”青荷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罗扇,“真真儿是被你这小笨脑瓜儿给气死了!这种好事不自己上赶着接了,还想去便宜了别人,尤其还是你的对手——你啊!去,把自己东西收拾收拾,叫上小钮子,你们两个去西厢。”
作者有话要说:
、43看门把风
罗扇哪儿就那么傻不知道睡西厢好?她是不愿离表少爷那色棍太近;免得那小子一看近水楼台忍不住先把她得了月,闹出去了这人可就没法儿做了。正在心里想着借口拒绝青荷,就听青荷又打着呵欠补了一句:“正好今儿晚上该我值夜,我这儿累得撑不住了;你也能替我一替……”
罗扇一时哑然: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难怪这丫头会答应得那么痛快;敢情在这儿算计着自己呢!……这还怎么拒绝呢;她要敢说半个不字;青荷明儿就能有法子让她挑大粪去。不过谨慎起见罗扇还是问了问:“青荷姐;我们这些人照规矩不是不能进主子上房的么?”
青荷低声笑起来:“这有什么难;你们进不得上房的门;我可以给你找个脚踏子坐在门口;你帮我听着点儿爷房里的动静,爷若是唤人伺候,你及时敲敲耳房窗户把我叫醒就是了,主子当然不用你来伺候,你就是帮我听个动静,累是绝对不累的。”
是啊,不累,尼玛耗得慌啊!姐又不是看门狗,还得蹲门口儿给你把风放哨!罗扇算是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官大一级压死人了——不行,要自由!必须要自由!
心里头抗议归抗议,操之过急还是不行滴,罗扇只好假作感激地应了,回去把青荷的安排跟其余几个人一说,无视掉银盅投射过来的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叫上小钮子一起回房收拾行李去了。衣服打好了包,罗扇寻思着自己今儿撞见那人时穿的衣服势必不能再穿了,虽然有点儿可惜,可也不得不卷巴卷巴暂收起来,准备等伙房没人的时候把衣服丢进灶膛里毁尸灭迹。
青荷就等在内院门里,引着满心不情愿的罗扇和激动得走路顺拐的小钮子径直进了西厢房。罗扇两人当然没有资格睡在正房,只在耳室暖阁的榻上安放好铺盖,之后洗脸洗脚就准备躺下了。小钮子边换衣服边开心不已地向罗扇道:“青荷姐这回可是给足咱们脸了!寻常像咱们这种身份的哪儿能进内院啊,如今都可以睡在主子房了!你看那个叫银盅的!一脸的瞧不起人,大家都是厨娘,谁比谁高一截呢?!还是青荷姐好,着实让咱们出了口恶气!”
罗扇在旁边苦着脸帮小钮子铺床:是啊,汪,姐一会儿就要去替青荷当狗狗了汪,姐宁可去睡狗窝一觉到天亮啊汪汪汪!
小钮子也早累了,爬上榻去一头倒在枕上,只和罗扇说了半句:“还是这床睡着舒……”后面的半句就已经咽到梦里说去了。
罗扇靠在榻边等了一阵,果见青荷轻轻敲了敲门进来,压低声儿道:“来罢,少爷已经歇下了,今儿闹了半晌肚子,吃了些药倒是好多了,估摸着这么一折腾睡得就沉,没准儿就能一觉睡到天亮呢。”
罗扇便跟了青荷出得西厢,抬眼儿瞧了瞧对面东厢表少爷房间的窗户,见也已熄了灯烛,只怕是应酬了这么一晚上也早累了,心下才稍感安全了些。由青荷带着来到北面正房外的廊上,见东次间的窗根儿下放着一张脚榻,青荷便指着那脚榻和罗扇低声道:“你就坐那上面罢,仔细听着次间里的动静,少爷若是叫人,你就赶紧去敲旁边耳室的窗户,我和青荇都在那儿,切记不可睡着,否则咱们就都吃不了兜着走了!”
本汪能不能不吃啊……罗扇认命地应了,轻手轻脚地过去,在脚榻上老老实实地坐下来,并冲着青荷纯美善良地挥了挥爪,示意她可以回去睡了。青荷冲罗扇甜甜一笑,紧接着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着困涩不堪的眼睛进得门去。
罗扇往窗下的墙根儿上一倚,竖着耳朵听了听,并未听见白二少爷磨牙梦呓或是打呼放屁的声音,略感失望地收了精神,开始闭着眼睛数羊……去,糊涂了,不是越数越困嘛!数星星吧,数着数着就到天亮了。一颗,两颗……三百七十八,三百六十九,二百,二百一十一……半个时辰以后已经数到第七十九颗星星了,罗扇的思维开始混沌,脑袋也一点一点地想往地上栽,点得狠了猛地一下子醒过来,意识不清地睁眼看看,然后继续一点、一点。
到了后半夜,忽然刮起了秋风。毕竟已是入了秋,所谓一场秋风一场寒,十场秋风穿上棉,罗扇身上还穿着单衣,缩在墙根儿里正睡得迷糊,被风卷着地上的草渣子兜头罩脸地吹过来,鼻子一痒,不由自主地就是一个大喷嚏。
这喷嚏非但把自己打醒了,还要命地把屋里人也给惊醒了,就听得一个低低的声音沉声问道:“谁在外面?”
罗扇暗叫不妙,只好用模糊不清的声音回了一句:“回爷的话,是小婢。”
里面一时没了声音,罗扇正待暗松口气,却听见顶上窗扇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打开了,大惊之下抬头看去,正对上一对俯视下来的清淡眸子——诶妈被抓现形嘞!
罗扇噌地一记旱地拔葱从脚榻上跳起来,“哐当”一声磕在窗框上,又扑地一记平沙落雁式摔回去,捂着头老老实实站起,俯首躬身听候发落。
窗内的白二少爷似是被罗扇这一系列高调自残的举动搞得一时半刻反应不大过来,好半天才终于开了口:“你在此处做什么?”
“回少爷的话,”罗扇声音里隐约还带着被撞到头后撕心裂肺的呻吟,“小婢在守夜。”
“谁的安排?”白二少爷话语简练,听不出喜怒。
“回少爷,是青荷姐。”罗扇答得平静自如,“因入了秋天气渐干,今儿晚上又起了不小的风,青荷姐恐院子里走水,又不能让值夜小厮们进内院来当值,她自己也还需在房里随时听少爷的唤,分不得身,所以便令小婢在这儿守夜。”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暗骂:青荷你个死丫头,姐一头都快把窗扇子撞下来了,你丫还没听见动静么?!再不过来咱可不敢保证能不能兜住你了!
所幸白二少爷没有再问什么,只伸手将窗扇关了,把出了一身冷汗的罗扇摞在外头继续吹风。罗扇拍了拍自己的小心口,望天翻了个死里逃生惊魂未定的大白眼儿,才翻到一半,那窗子竟又被打开了,直吓得罗扇险些眼珠儿痉挛翻不回来。
“熬碗粥,清淡些。”白二少爷丢下这句话,再次关上了窗户。
……不、不许再来一回了昂!罗扇盯着窗户等了片刻,确定白二少爷不会再开窗户吓唬她了,这才蹑手蹑脚地溜到耳室窗前,轻轻敲了敲窗棱,半晌也没听见里头回她暗号,知道青荷是真累坏了,一头倒下去睡得生死未卜。罗扇也不敢用力敲,这大半夜的四周一片静谧,稍微动静大点儿二少爷那边就能听见,推推窗扇,见纹丝儿不动,估计是从里面上了闩,这下可愁了,人家白老二已经醒了,你青荷还睡得死猪一样,再怎么替你瞒着也是瞒不过了呀!
罗扇不敢多耽搁,主子还在那儿嗷嗷待哺等着她的粥呢,只好恶狠狠祭出一记中指……咳,把窗纸戳破,贼眉鼠眼地从破洞处往里瞅去,见青荷就仰在靠窗的小榻上睡得惊天地泣鬼神,罗扇忍不住暗骂一声你妹的,这是睡得有多死啊,在窗边儿睡都没吵醒你!
罗扇就着小洞轻轻呼叫青荷,奈何里头人依然故我,正急得满地找石子儿预备丢进去砸醒她,就听见隔壁东次间里二少爷的声音再次响起:“去了么?”
——汪啊!他怎么知道我还没走?!罗扇僵了一僵,再也不敢多留,撒了小腿儿一溜